“不是吧,我还等着出城呢。”
    正说着话,一队卫所士兵闯了进来,“快回家,都回去,住店的也都回房,戒严期间不准出城。”
    掌柜地一脸便秘相地迎了出来,“军爷,几位军爷辛苦了,喝杯凉茶再走。”楚北渚只觉得掌柜的脸色怎么看怎么都像是开心,也对,这下住店的客人出不去城,一住多久还不一定。
    士兵一进来,先前还在插科打诨的人群瞬间紧张了起来,大家纷纷争先恐后地要离开,楚北渚紧盯的青面人和他的同伴也趁此机会跟着人流离开了。
    楚北渚则看准了三楼的一个空房间,从窗户直接跃出,在客栈的房顶上,楚北渚锁定两人的去向后,就落到地面,假装从客栈的后门走出,混进了人流中。
    楚北渚在人群中灵活地穿梭着,直到看到了那两人的身影。
    街上百姓很多,都行色匆匆往家里赶,楚北渚隔着稍远的距离跟着这两人,看着他们进到了一处铁匠铺,始终没有发现身后有人跟着。
    铁匠铺铺面不大,外面挂着打好的刀剪等家常铁器。
    楚北渚在门口等了一会儿,发现这两人没有再出来,便知这铁匠铺里面一定有猫腻。他记下了这处位置,转身回了客栈,只待天黑后前来查看。
    ☆、夜探
    世上没有不透风的墙,楚北渚走回客栈这一路,都能听到百姓的议论——
    颍州巡抚赵连起昨夜被杀,全家均命丧府邸。
    楚北渚听得后背直发凉,他没想到这群人胆大包天至此,竟敢直接灭门一省巡抚。
    巡抚与参政不同,封疆大吏在地方是有代表圣上的权力,直接凌驾于任何地方官员之上。当今圣上绝不是昏君,这种直接挑战皇上权威的事情与谋反无异。
    楚北渚来之前,任清和他说了自己的想法。根据任清的猜测,做下灭门案的人绝不是一时兴起,其根本目的也不是为了嫁祸楚北渚。用鬼手的带钩嫁祸,只不过是顺手而为,如果他们手里有其他人的物品,也会嫁祸给其他人。
    很可能是颍州参政知道了不该知道的事,或是做了挡别人路的事,而这件事也不会是一般的官场斗争,势必是密谋了很久,或影响巨大的事,最有可能的就是谋反。
    这这些关键,任清能想到,盛衡绝不会想不到。因此楚北渚最大的问题就是尽快洗脱自己的嫌疑,而洗脱嫌疑的唯一办法,就是找到真凶。
    一省参政被杀,知府却好好的,怎么看这名知府都有些问题,或许这名知府已经在叛军势力的威逼利诱下妥协,而颍州参政却碰巧发现他们的阴谋,因此被害。
    两人原定的计划是从颍州知府身上找到突破口,在这样的关头,在朝廷高官查案的压力下,其势必会坐立难安,直至出现破绽。然而在客栈中遇到的这两人,很有可能就是灭门颍州巡抚的人,也和灭门参政家的是一批人。
    这个意外的发现,似乎一下子给楚北渚开启了一条坦途。现在的问题就只剩下两个,这些叛军究竟是什么人,和他们驻扎在哪里。
    第二个问题的答案,就藏在铁匠铺里。而第一个问题的答案,楚北渚觉得,他应该找机会去知府家中探查一番。
    楚北渚先是到前两家客栈,用不知道封城多久,自己要到亲戚家借住的理由退掉了房,又回到了第三家客栈。
    依旧没有走正门,从窗子翻进去之后,楚北渚发现门上的钩子已经掉了下来,显然店小二已经来过了。他将布置收拾好就准备休息,今夜是戒严第一天,街上巡逻的卫所士兵加上飞龙卫密密麻麻,巡抚府邸也布满了里三层外三层的守卫,想要混进去难于登天,只能等过几日再找机会。
    这一夜客栈内静的可怕,而窗外路上巡夜的士兵甲胄碰撞的声音就显得尤为清晰。楚北渚的心里已经不安到极点,孤身一人与一个组织战斗,他不是不恐惧的。他不知道前方有怎样的陷阱在等着他,是不是他现在所看到的一切都是对方放下的鱼钩只等他上钩。
    但他却不得不前进,他不能将自己的命运寄托在朝廷上,若是从头到尾的证据只有那一个腰带钩,若是有人认出了这个腰带钩的出处,那时他便真正陷入了百口莫辩的境地。
    若是任清在这,他会很冷静地分析思考,他看到现场就能抓出真凶,他不会像自己这样躺在这里毫无作用地焦虑。楚北渚强迫自己冷静下来,陷入睡眠。
    而入睡不过两个时辰,楚北渚一身冷汗地从梦中惊醒。
    梦中,盛衡站在他面前问他:“北渚,你为何要欺骗朕。”
    “我没有骗陛下,这些人不是我杀的。”
    “胡说!”盛衡怒火中烧盯着楚北渚,“你看看这些人的伤口,刀刀毙命,你再看这个带钩,你敢说这不是你的?事到如今,你还要嘴硬。”
    楚北渚被压制着,跪在盛衡脚下:“我没有,陛下,真的不是我。”
    “不必说了,就地斩杀。”盛衡挥挥手,“不杀你用何平息百姓之怒,用何告慰这些在天之灵。”
    盛衡身后站满了看不清面目,举着刀的飞龙卫,听到盛衡这话,其中一人举起刀砍向楚北渚的脖颈。
    然而疼痛感没有到来,楚北渚从梦中惊醒,身上已经被冷汗浸透。他从暗袋中掏出了任清配的药,含了一颗在嘴里。
    头重脚轻中,楚北渚听到了楼下店小二摆弄桌椅的声音,这声音让他一下子清醒过来,他这才意识到,天已经大亮了。
    今日,巡逻的士兵只比昨日更甚,他们显然接到了新的命令,开始进入各家各户排查,要求每户人家的所有人均站出来,容他们一一盘问。
    楚北渚被通缉已久,对于这种情况早有准备。他拿出一套胭脂炭笔开始在脸上涂涂画画,一刻钟后,待他画好,虽然五官还是那个五官,但是已经像是变了个人。
    他先是用在手上划了两道,用水晕开,在整张脸上揉搓,直到肤色均匀地变深。随后他又用炭笔小心翼翼地改变了眉毛的形状,画出了几道抬头纹又在眼皮上涂了两下,用手指搓开。画完之后,楚北渚看上去老了二十岁,若不是亲眼见过,几乎很难将他认出来,跟通缉令上画着的人,更是天差地别。
    查到客栈时,楚北渚已经万事皆备,跟着客栈中的住客和店家一起站到了大堂中,等待盘问。
    来盘问的既有卫所士兵,又有飞龙卫,看打扮一个是七品副百户,一个则是不入流小卒。
    楚北渚稍稍放下心来,级别低的武官基本对查案的事情一窍不通,能做的只不过是将上司吩咐的几个问题一一问过,看有没有人答不出来,这就算盘问结束了。
    不出楚北渚所料,副百户先是问了众人皆是哪天进城,哪天入住。其中在参政灭门案之前入住的又被拎出来单独询问。楚北渚在第一个问题就洗清了嫌疑,他在心中暗道,像这样查案,若是能查出来就奇怪了。
    这样的日子已经过了三天,这三天夜间戒严十分严格,五步一哨十步一岗,楚北渚不敢冒险出门。他知道现在飞龙卫很可能已经查出带钩的出处,开始全大梁缉捕他,因此行动上处处掣肘,丝毫不敢轻举妄动。他只能白日混在人流中在去往巡抚府邸的路上查看路线,或是在铁匠铺门前小心观察。
    客栈内住的客人也每日越发烦躁,甚至开始小声骂骂咧咧,似乎对于戒严这件事十分不满。烦躁的情绪传播地极快,掌柜的生怕这些客人在自己店里乱说惹麻烦,冲出来又是赔礼道歉,又是说戒严期间超过五晚住店不要钱。
    在一片闹剧中,第四个夜晚来临了。
    而楚北渚惊讶地发现,这个晚上戒严放松了。往常才入夜,官兵已经占据了各个街道,催赶百姓回家。而今日已经入夜半个时辰,楚北渚却只看到了巡视的士兵,只不过比戒严前频率增加了。
    已经三天了,戒严也差不多该结束了。楚北渚丝毫没有犹豫,甚至来不及细想。他回了自己的房间,换好了夜行衣,将勿扰的木牌挂在了房门外的钉子上。
    这次他武器带得极多极全,手臂暗袋中塞了两把匕首,小腿外侧又绑了两把匕首,袖口暗袋出则藏了数片柳叶刀,束起的发髻中塞了几根去掉钗头的银钗,只等天色一暗,便翻窗出了房间,出发前往巡抚府。
    虽然巡逻减少,楚北渚仍旧不敢走大路,只得在房顶上前行。
    颍州布政司地处偏远,远离京畿,是京官眼中的蛮荒之地。又与云南等地不同,这里地处大梁朝版图内陆,从无外患,又民风淳朴,也无内忧,因此这里的卫所人数稀少,守备疏于操练,武艺实在有限,与稍显强壮的普通百姓几乎无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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