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婴端着一壶酒来到床前,刚放下,拿出杯子,要给他倒酒,他直接拿起玉壶,仰头往嘴里灌了满满的一口,咽了下去。
    秦婴怔了下,慢慢地在床边坐了下来。
    他连喝了两口,缓了一口气:“在云州蜃楼上的时候,我姐姐抱着轩辕煌的尸体,毫不犹豫地跳进了大海,你知道吗?那一跃,对我来说,是多么的绝情。”
    秦婴是第一次听他提起与他家人有关的事,有些意外,看着隐隐涌动的目光,心头一软。
    他又喝了一口酒,继续说道:“我这一辈子只有姐姐,我所做的一切,都是为了她。”
    她进宫当皇妃,他就在武官仕途上努力上爬,成为禁军统领,成为她的依靠。
    “可她已经不是我认识的那个姐姐……”她有她自己的秘密,有她自己愿意为之牺牲的人,有她爱之如命的那个人。
    “丰大人……”秦婴看到他的嘴角有血液溢出,心上一悬。
    他抬起头来,看着她,眼神变得有些迷离:“如果我早一点认清这一切,或许……”他的目光发痴,沉沉地看着她,仿佛要将她看进眼底,再也不放开。
    如果他早点认清这一切,就不会放任她嫁给金碧辉,他看了眼不远处的孩子,小家伙正好奇地打量着他们。
    如果早一点认清这一切,他就会有自己的家,妻子和孩子……
    她不知所措地低下头。撇开其他的不说,他生得俊美,武学过人,是个了不起的人物,很容易让女孩子动心的,自从扬州他霸道地向她表达了心意之后,他也曾三番五次示爱,那时,情窦初开,风月正好,她不是没动过心,可
    是现在,已经回不去了。
    他用力从腰下取出一枚墨玉,递到她的手中:“这是我们丰家古武修习的法宝,几十年前,古武修炼突然就不能进行了,这个……留着给孩子做个纪念吧。”
    古武一族的武修,在大陆上有着悠久的历史,却在几十年前,突然落没了,除了这一族人,没有知道具体发生了什么。
    但丰家还传承着这一门的武学源渊,这枚墨玉法宝,也是他们丰家的传家宝,传给历代家族族长,他这一代,仅有秦婴生的这一个孩子,留给他,也算是一脉相承了。
    “这枚黑玉,也是打开古武秘境的钥匙,你若感兴趣,也可以去看看,秘境地图就藏在我们丰家古宅。”
    她用力握着墨玉,只觉这玉温热厚后,其中仿佛蕴涵着无尽的力量,她点点头:“好,孩子长大了,我会跟他说说。”
    丰承息看着她,嘴角扬起,眼神越发的迷离,似喝醉了。
    “哗啦!”他手中的玉壶滑落,打落下来,碎了一地。
    她抬起头看着他,只见他靠在床头,偏着头,嘴角溢着酒渍和鲜血,眼角还有泪水,右侧的嘴角还扬着,他沉浸在一个梦里,梦里,他娶了秦婴,他们一家三口,幸福地生活在一起。
    秦婴的眼泪“哗”地顺着脸颊流下来。
    呆了一会儿,她擦干了眼泪,抱着孩子出了房间,想了想,将孩子交给奶娘,往书房的方向去。金碧辉正在书房里查看天元钱庄的账本,严培已死,朝廷商会一盘散沙,没什么用了,他现在极需要把天元钱庄和元丰钱庄重新经营起来,这不仅对金家好,对南北的商贾们好,对帝国也是极有好处的。
    他边查看账目边把需要的内容腾抄下来,又备案下执行方案,一直忙个不停。
    秦婴站在门口看着他,美目中渐渐泛起温和的光芒。
    此时此刻,她无比清晰地认识到,这个男人,其实是很好的,他能够这样包容自己,是真的很爱自己,她眼中的泪意更甚。
    他不经意抬头一看,就看到她,忙将账本和笔放下,走上来,伸手摸了下她的眉:“怎么了?不舒服?”
    她摇摇头:“没有……”
    他松了一口气,“丰大人怎么样了?”
    “他……过世了。”
    他面色一暗,作为情敌,他们势不两立,但丰承息在政变的事上,和他们是同一立场,立了大功,意义重大,在某种程度上来说,他是为了妻子和儿子牺牲的,他尊重他。
    “我已经安排好了,将他葬进丰家祖墓。”
    “嗯。”他抬着她的下巴,她泪意涟涟,让人心疼:“怎么了?还有什么烦心的事吗?”
    “我们生一个我们自己的孩子吧……”她脸一红,目光躲躲闪闪的。
    他瞳孔一张,有光芒在眼中绽放:“就生一个?”
    她抓着他的衣领,低着头,红着脸:“那生两个……”见他不动声色,她心里有点慌乱,“那三个吧……”
    金碧辉将大门一关,将她抱起,往书桌去,他大手将账本笔墨一推,满桌的东西落了一地,大桌空出来,他将自己的妻子往桌子上一放,俯下身,亲吻着她。
    他所有的动作一气呵成,秦婴反应过来,滚烫的吻夹杂着浓浓的情潮落了下来,她仰起头,迎合着他的热吻。
    他的大手沿着她的雪颈探进了她的衣领,没有耐心为她宽衣解带,直接扯开了她的衣襟,热吻一路向下……
    肌肤暴露出来,秦婴只觉肌肤一凉,很快又被他的手抚摸得滚烫,他伸手搂着她的脖子,满面情潮地看着他,“我爱你……”
    金碧辉目光一盛,带着热烈的爱意,进入了她。
    她身体一仰,尽情地迎合着他,最后和他紧紧地融合在一起。
    夏日时节,万物生机勃勃,繁华的帝都迎来了一年中的盛节。
    经过一场权力的洗礼之后,新的帝国秩序正在慢慢形成,只有明王府,还笼罩在政变的黑暗之中。
    紫红色的天幕暗了下来,苍穹之上,繁星点点,新的一夜,又来临了。
    明王府的大堂上,轩辕秀坐在正位上,一双眼睛血红,眼下一片淤青,已经多日没睡。
    龙渊跪在他的前方,禀报着嘉临城的情况。
    “凤家老宅没有找到凤夜回,那些人都已经用过刑了,他们没有凤夜回的消息,人都关在地牢里,等着您发落。”他说完,忙低下头,不敢看他。
    他的眼瞳更深了些,漆黑得像宇宙尽头的黑洞,最后一点希望又磨灭了。
    他们把蟠龙湖的凤府翻了个底朝天,把与凤家所有有关的人都抓来,一一询问。
    凡是在凤家有点地位的人,都是轩辕秀亲自审问,他几乎把帝国所有最残酷的刑法都用过了,都没有得到一点关于凤夜回的消息。
    嘉临城的凤家老宅,是他们找线索的最后希望了,但这个希望落空了。
    明管家、方遒、韩异、沈唐几人都在一旁,看着轩辕秀,大气不敢出。
    云麾站在他们的后方,冷冷地看着他们,目光似刀子一般。
    他之所以会出现在这里,是因为只有明王的势力,才能遍布帝都,以及帝国上下,他找人远远比他容易。
    听完龙渊的陈述,他转身,拉开门,径直离开了。
    在出了明王府,没有人看到他的时候,他的眼泪流了下来。
    堂堂七尺男儿,在战场上浴血长大,被敌人穷追猛打,藏身在水下被冰冻的时候,他没有哭,被敌人围困,生生饿瘦得皮包骨他没有哭,身受重伤他没有哭,现在,他却哭了。
    好似心里的那盏灯灭了。
    轩辕秀看着洞开的大门,他的瞳孔漆黑,好似外面的夜。
    他不说话,大家的心里就更紧张。
    他冲着地上的龙渊:“滚出去,别回来了。”他曾向他说过,找不到凤夜回和云锦绣,让他别回来了。
    大家齐刷刷地看着他,完全惊呆了。他们当中,有人是轩辕秀从敌人包围中救出来的,有人是他从刑场上救出来的,他们追随他的初衷,是因为他爱才如命,他从不因失败和过错怪罪他手下的这些人,但这一次,龙渊被他打过,被他粗鲁对
    待,现在,要让他永远离开明王府,他们都无法接受。
    明管家往地上一跪:“王爷,你要怪罪,就怪罪老奴吧,是老奴让龙护卫向您隐瞒锦绣小姐的事的。”他目光深重地看着他:“为王者,不可儿女情长,为王者,不可只心系一人。”
    轩辕秀慢慢收回目光,盯着他,那样子,要将管家吞噬了一般。
    他知道老管家顾忌云锦绣的原因,他是轩辕煌的人,不可能不知道他的遗嘱。
    “狗奴才,你的命,可是她救的。”他眼睛红得更厉害了,目光一一扫过众人:“本王爱她在乎她,除了他是本王的妻子,更因为,她为大家所做的一切!”
    除了龙渊,大家听到他说出“妻子”二字的时候,顿时就懵了,他们两人关系亲密,他们都知道,但他们成亲的事,他们可是一点都不知道啊,难怪他们家王爷会这样,原来是失去老婆了。
    “若非她三番五次险中求胜,本王早已经死于天元帝之手。”
    “若非她巧计引凤还真上天澜山,秘密安排云家军在嘉临城救了九殿下,我们已经失去了一切。”
    “若非她置生死于不顾,留在凤夜回的身边,引得凤家家族军官现身,让他们可以先发制人,我们都已经死了!”
    大家的脸色都变了,不可置信地看着他们的王爷,他们的胜利,比想象中的要容易得多,是因为云锦绣在其中做了这么多。
    大家都后悔了,血液在身体里涌动,都想要再去找云锦绣。
    明管家虽然有些心动,但他的想法没有改变,他们的明王,是身系国运之人,如果太在乎一个女人了,是很危险的事。
    轩辕秀看着龙渊和明管家:“如果本王像你们对她一样对你们,你们又会怎么想?”他的声音沉了些:“你们走吧,我明王府,已经容不下你们。”“阿秀!”沈唐急声道:“你先冷静一点,你想想,你那么在乎阿锦,如果她真在凤夜回的手中,她一定会用她来和你讨价还价……”为什么凤夜回没来?他的思路突然堵了,很快,却又茅塞顿开:“除非,
    阿锦对她还有比跟你讨价还价更有意义的用途!”
    轩辕秀脑海中一阵乱潮,这个问题,他不是没想过,所以这么多天不休不眠,就是在等凤夜回来找他谈判。
    他已经想好了,就算凤夜回跟他要权势,要财……他统统都给,只要她把自己的王妃还给自己,但现在,他已经等到绝望了,他知道她不会再来找自己了。
    一点点希望,转眼幻灭了。
    “总之,阿锦那么重要,那么有价值,凤夜回不会让她轻易死的。”沈唐拍拍胸脯,向他保证,云锦绣不会死!他看着沈唐,眼睛里精光闪闪,眼里有一句话,你说的是真的吗?他希望事情如他所说,他要云锦绣活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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