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怎么活下来的?”轩辕秀把整个皇城翻了无数遍,都没找到她。
    云锦绣抬头看着他,“在天亮以前,我要见到兰妃。”她不想跟任何人提那个墙洞里发生的事。
    “不管你做什么,都救不了他。”
    她唇畔浮起一丝淡笑,“不到最后,你怎么知道?”
    “你应该明白,那个身份,对帝国,对陛下,意味着什么。”他目光锋利地看着她,“历史不能被重提。”
    “丰承息,什么样的历史才不能被重提?”她将手中的茶杯放在茶几上,站起来,走向他,“人们总是重提历史,铭记历史,歌颂历史最恢弘的篇章,来鼓舞自己,人们也铭记历史的悲哀,提醒自己不能犯同样的错误。”
    他目光发怔,她的样子,一如既往的自信和坚定。
    “我警告你,别把我姐姐牵扯进来。”
    “我把她牵扯进来?”她目光沉沉地看着他,“你了解她吗?”
    “你以为她只是一个与世无争的皇妃?”
    他看着她,神色微变。
    皇宫,馥兰殿。
    花园里开满了建兰,还有极少数的寒兰,兰香萦绕。
    丰兰息坐在矮桌前,正修剪着一盆兰花。
    兰心推开殿门,“娘娘,丰大人和锦绣小姐来了。”
    云锦绣跨过门槛,进殿下,就看到坐在矮桌边的丰兰息,她穿着一身青蓝衣袍,头上编着简单的发髻,一头青丝如黑绸般,柔软地披过肩头,和面前的兰花相映衬,如画中美人。
    她抬起头来,看着云锦绣,眸光一转,眼神微亮,不过一个来月,她看起来更沉稳庄重了。
    她将手中的剪刀放下,站起来,向兰心和丰承息,“你们先下去吧。”
    “姐姐!”丰承息看看她,又看着云锦绣,鹰眸沉沉,她不放心云锦绣,总觉得她会给姐姐带来麻烦。
    她朝他笑笑,“先下去吧,我和她聊聊。”
    丰承息看了云锦绣一眼,神色阴沉,跟着兰心出了大殿,大门关上。
    “你有个好弟弟。”云锦绣在矮桌边坐下来,看着桌上修剪到一半的兰花。
    丰兰息在她对面坐下,理了衣袖,给她倒茶。
    “承息是个好弟弟,他对我很好,”她将茶递给她,“就像楚墨宸对你。”
    她瞳光一凝,缓缓接过她手中的茶。
    “我们接受别人保护,也保护别人。”
    “就像你跟大煌师一样吗?”
    她美目一凝。
    她认真地看着她,“大煌师,他知道轩辕秀吗?”
    丰兰息看着她,面色微白。
    “明天早朝,我会去面见天元帝。”
    “你通知大煌师。”
    她将白玉茶杯压在桌上,站起身来,转身离开,刚走到门边,就听到丰兰息的声音,“你不会伤害大煌师对不对?”
    她转过身来看着她,眸光凛然,“他会伤害我吗?”
    丰承息嘴唇颤抖,面色发白。
    她转过身,拉开门,往外走去,裙摆翻动。
    丰承息站在对面的回廊里,看到她出来,他快步上前去,殿里的气氛变得凝重而紧张,他看了云锦绣一眼,往殿内去,看到姐姐的脸色,鹰眸一寒,“姐姐,她为难你?”
    丰兰息摇摇头,“最近,你要小心。”
    他一脸诧异地看着她,“姐姐不用担,不管发生什么事,我都会保护好你。”
    她看着他,淡淡一笑,笑容有些僵硬,“只有先保护好你自己,才能够保护我。”
    “我知道。”
    月过中天,银月如钩,月光清冷。
    养心殿,灯火亮了一夜。
    高远站在龙案旁,抬起眼皮子,看着天元帝。
    天元帝正翻着奏章,手指不时揉着太阳穴,脸色发青。
    “陛下,天快亮了,您先休息会儿吧。”
    天元帝抬起头来,看着一直守在身边的老臣,“高远,你说,阿秀真的是盛熙吗?”
    “陛下,老奴愚钝,想不明白啊,先不说王爷,凤丞相在这个时候闹这一出,到底是为了什么呢?”
    天元帝站起来,在殿上踱着步,像似在沉思。
    “陛下,您可以等三殿下回来,看看那个极乐世界,到底是怎么回事。”
    天元帝一脸沉思,像似没有在听他说话。
    “阿秀那边怎么样了?”
    “王爷一直在西暖阁里呆着,什么也没说,什么也没做,怕是在等陛下您的裁决。”
    东暖阁,房间里没有亮灯,轩辕秀站在窗下,月光从窗棱里照进来,落在他的脸上,半张脸掩在阴影里,眼中透着锐利的光。
    只要天元帝暂时按兵不动,他就有更多的时间。
    云锦绣站在宽广的宫道上,看向养心殿的方向,目光深远,仿佛穿透夜色,看着宫殿里的人,阿秀,我一定会救你出来。
    她眼前一黑,突然晕了过去。
    再次醒来,有幽幽的灯光映入眼帘。
    “阿锦。”
    听到声音,她转过头来,视野里变得清晰起来,乌灵宇。
    她呻吟了下,要坐起来,乌灵宇将她扶起来。
    “你晕倒了,刚好被四殿下遇到,将你带过来。”
    她坐直了身,就看到坐在对面的轩辕灏,这里是他的寝殿。
    她已经全部清醒了,只是身体有些软绵无力。
    “多谢四殿下。”
    轩辕灏向她微微点头。
    她下床来,“天快亮了,我该回去了。”
    “阿锦!”乌灵宇一把抓住她的胳膊,“是连心蛊。”
    “你体内,有连心蛊。”
    她脑海里一轰,像被闪电轰炸了一般。
    “在西境,连心蛊是女巫手中的至宝,她们将蛊种在人的体内,控制人心智。”
    她感觉自己眼前一片漆黑,整个人仿佛坠入无底深渊。
    轩辕灏猛地抬起头,看着她,难以置信。
    这样明艳动人,心智敏锐的女子,竟然是个被蛊控制的人。
    “阿锦。”乌灵宇抓着她的胳膊,只觉她的肢体僵硬冰冷。
    半晌,她开口问道:“还有呢?”
    “连心蛊,也叫母子蛊,你对这件事浑然不知,可见,你体内的是子蛊,子蛊将宿蛊的心智传递给母蛊,母蛊的宿主就会知道你的一切,你在做什么,你在想什么,母蛊的宿主,还能够通过子蛊,控制你的心智,你的行为。”
    她的呼吸越来越沉,她感觉自己快要窒息了。
    母蛊的宿主是谁?我又是谁的傀儡?
    “这种蛊很难找到适合的宿主,只有特殊体质,才能够养活,蛊胚进入宿主体内,如果宿主没死,蛊胚就会吸食宿主的心头血成长。”
    “这种蛊的成长期很慢长,一般要超过十年才能够成年,成年的蛊有自己的生命意识形态,会夺取宿主。”
    “你体内的蛊,已经成年了。”
    她嘴齿颤抖,有很多的疑问,却说不出来。
    轩辕灏脸色大变,“夺取宿主,是什么意思?”
    “夺取宿主的意识和思想。”
    他快步上前来,看着乌灵宇,“要怎样才能除掉她体内的蛊?”
    乌灵宇摇头,“只能先找到种蛊的人,或者找到母蛊的宿主。”
    两人齐齐看着失魂落魄的云锦绣。
    她看着两人,双眼无法聚光,只能看到两个模糊的身影。
    轩辕灏一脸急色,“你不会连谁给你下的蛊都不知道吧?”
    是的,她不知道,她的大脑现在已经无法思考。
    “阿锦,阿锦,”乌灵宇摇着她,让她清醒地听到自己的话,“连心蛊,还叫双生蛊,若母蛊死了,子蛊会死,你也会死,也就是说,你的生死,和宿主连在一起,其生,你生,其死,你死。”
    轩辕灏:“乌先生,你想想办法。”
    乌灵宇摇头,他看着云锦绣,担心地说道:“你要尽快找到种蛊的人。”
    云锦绣和过来,脸色僵白,“我……会死吗?”
    “不好说,但蛊显然已经在伤害你的身体了,所以你才会晕倒。”
    她点点头。
    有白光照进房间来,天快亮了。
    轩辕灏看着她,“我明天就出发去云州了,不,天已经亮了,”他转过身来,看着窗外,“再过几个时辰,我们就出发了。”
    她抬起头来看着他们,“这么快?”
    “最后一件祭品,一个多月前就拿到了,我们已经耽搁很久了。”
    他眉眼沉沉,心事重重,可见他并不想走。
    “最后一件祭品是什么?”
    “皇兄的心脏。”
    她的呼吸瞬间被夺走,不可思议地看着他。
    “这是《六合神典》上记载的,想要取得长生不老药,得用拥有同样血脉的心脏为祭品。”
    “所以,你这次回京,就是来取轩辕丰的心脏的。”
    她一脸讽刺,似笑似哭。
    轩辕丰不是死在他的叛变中,他早就是选中的祭品。
    轩辕灏瞳一张,眼中全是震惊,“不是……我不知道。”他被告知,要回京复命,蜃楼已经建成,他被告诉,他需要回来取一件祭品,当拿到的时候,他才知道,那是太子的心脏。
    她扶着乌灵宇的手臂站起来,看着他,眼神沉甸甸的,似有千思万绪,千言万语,一切慢慢地消失在漆黑的眼瞳之间中。
    “天亮了,我该回去了。”她张了张口,没有再说什么话,转身走到门口,拉开大门,出了房间。
    轩辕灏看着她的背影,晨曦洒在她鹅黄衣裙上,柔和而又明亮。
    那夜在玄武门下,她的身影是如此的明艳,仿佛黑夜中的光,他以为她是不一样的,却没想到,她的身上,也有那么多阴影,她比任何人都要复杂难懂。
    “乌先生,你没有跟她告别。”
    乌灵宇上前两步,走到他的身边,看着晨曦中的身影,“真正在乎的人,是不会正式道别的,因为他们坚信,他们还会重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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