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锦绣回到潇湘馆,夜已经深了,她来到楚墨宸的房间,童叔还在外间守着,她示意童叔去休息,轻轻来到楚墨宸的床前,月影入窗,淡淡的夜色里,楚墨宸安静地睡着,看着他的样子,云锦绣暗暗松了一口气,掖了掖被角,出了房间。
    她出了房间后,楚墨宸睁开眼睛,星宸般的眸子在月影里张了张,嘴角浮过一丝满足的笑意。
    第二一早,金府来信,金老太爷病了。
    云锦绣和母亲一早就去了金府。
    金老太爷的房间里,柳氏张罗着大夫给金老太爷看病,十分殷勤。
    金氏静静站在床头,关切地看着父亲,云锦绣静静站在床尾,默默看着。
    大夫诊诒完后,柳氏急切地问道:“孙大夫,情况怎么样?”
    孙大夫是扬州有名的大夫,也是金家专用的大夫。
    孙大夫捻着胡子,皱着眉头,深沉的目光在金老太爷身上游走,然后说道:“老太爷年纪大了,一定要放宽心,注意休息,不要再操劳……”他唠叨了几句,又开了几个昂贵的药方,然后说道:“明天我再来为老太爷复查。”
    管家送孙大夫离开,金老太爷向柳氏道:“你去忙吧,不要怠慢了府上的人。”府上的人,是天元帝和凤后等一行人。
    柳氏看了眼金氏,金氏忙说道:“嫂嫂去忙吧,玉儿会照顾好父亲的。”
    柳氏一脸感激地向金氏,“辛苦玉儿妹妹了。”
    柳氏离开之后,金氏这才一脸担忧地握着金老太爷的手,“父亲……”眼泪就要流出来。
    云锦绣上前来,打断了金氏,“娘,您去看看外公的药好了没,我在这会儿守着。”
    金氏“嗯”了一声,转身出了房间,一出了房间,忙偷偷抹掉眼角的眼泪。
    房间里只剩下云锦绣和金老太爷,金老太爷坐直了身子,整个人精神了不少,“还是锦儿聪明,一眼就看出来了。”
    眼看外祖父要下床,云锦绣上前掺扶他,“外公装病的功夫可是一流的,锦儿可没看出来,”云锦绣扶外祖父坐下,给他倒了一杯热茶,“只是外公要是真病了,就不会急急忙忙通知我和母亲,让我们担心,而是找大夫呢。”
    金老太爷看着乖巧的外孙女,她小脸里有一丝俏皮,带着三分稚气,眼底闪过一丝不忍,他正色道:“外公年纪大了,金家生意上的事有些力不从心,你舅舅为人老实,不适合做生意,而碧辉……”提到金碧辉,金老太爷极力掩藏着心中的愤恨,他顿了顿,言不由衷道:“外公希望你能够帮忙处理宝塔黄金一事。”
    从大秦回来之后,他渐渐想到,锦儿不是偶然出现在大秦,同时他也看出云锦绣身上隐藏的能力,他原本是想把金家交给她,但她只是一个还未成年的女儿家,这个担子太重,他不忍心放在她的身上。
    云锦绣何尝看出外祖父的难言之隐,她故作不知,“外公忘了,有一个人非常适合处理此事呢。”
    金老太爷疑惑地看着外孙女,云锦绣向他说道:“九殿下。”
    金老太爷仍是疑惑不解,九皇子再优秀,也只是个孩子。
    云锦绣认真说道:“宝塔黄金已经曝光,有多少双眼睛正盯着,外公现在就算把所有的黄金送出去,也难堵悠悠之口,换成官府的人就不一样了,九皇子年轻,无欲无求,定能秉公处理。”
    金老太爷诧异地看着外孙女,小小年纪,看问题如此透彻。
    云锦绣早就习惯了这样的目光,她继续说道:“外公大可把所有的银子送出去,变换成店铺和庄园,囤积物资。”
    云锦绣说到这里,又给外祖父倒了一杯热茶。
    金老太爷接过茶,脸上露出疲惫的神态,“金银珠宝,不过身外之物,富贵荣华过往云烟,外公只希望你们平安。”
    大秦一事,已经让他意志消沉,自陛下入住金府,金家已经在刀尖上滚了几滚,他更是心灰意冷,便打算散尽千金,保家族平安,从此隐退。
    云锦绣静静地看着外祖父,眸光坚定,“外公有此打算,一定是知道那些人为何而来,他们会不会给金家留退路。”
    金老太爷一怔,脸色慢慢变得铁青。
    云锦绣神色肃穆,“金家仅凭一个家族的力量,就可以支撑云家军与北境牧民一族征战十年,府中竟然还有一座黄金宝塔,怀璧其罪。”
    金老太爷冷静下来,“锦儿,你老实回答我,你为什么会去大秦?”
    云锦绣沉默了一会儿,她说道:“锦儿在京城听大秦的使者说大秦扣押天元的商人,要天元允许大秦的商人进入天元经商,天元向来轻视商贾,锦儿担心外公和舅舅的安危,就去大秦了。”
    她的话有所保留,但金老太爷智慧过人,心里已经明白了。
    半晌,金老太爷神情严肃,“锦儿可愿意助外公一臂之力?”
    云锦绣看着外祖父,他肃穆的神情里掩着深沉的慈爱,云锦绣郑重道:“锦儿是在金家和外公您的庇护下长大,金家的事,就是锦儿的事。”
    金老太爷看着外孙女,她带着稚气的面容里有一股坚定,他感觉自己体力的血在变热,突然有了更坚定的勇气,他感觉自己仿佛回到了二十年前。
    当天下午,云锦绣正在房间陪母亲照顾外公,秦婴进屋来禀报,“大小姐,知府的人来了。”
    云锦绣和外祖父对视了一眼,她说道:“外公,锦儿去。”
    云锦绣带着秦婴出了府,来到垂花门外。
    由于天元帝凤后居住在府上,只有陛下出行,才开正门,其他人进出,均是走侧门。
    云锦绣看到马车停下来,便走上前去,她刚抬起头,正对上掀起帘子的人,他似笑非笑,潋滟眸光看得她惊心动魄,那眸光中似有千言万语,化作一抹深邃。
    云锦绣先是一窒,随即心神一乱,马上又冷静下一来,向马上的人福了福身,“臣女参见明王,臣女来接……九殿下。”九殿下三个字她咬得有些重,大有将轩辕秀拒之门外的意思。
    九皇子听到声音,从轩辕秀身侧探出头来,见来接自己的云锦绣脸上笑容甜甜的,眉宇间的神色看着令人心安,觉得亲切,便喊了一声,“姐姐是来接我的吗?”
    这一声姐姐叫得亲切,云锦绣对他也亲近了几分,“是啊,九皇子一路辛苦了,请。”她看着似笑非笑的明王,“王爷,也请。”
    秦婴带着众人行了大礼之后,带着九皇子走在前面,蔡知府跟在九皇子身后五步,不敢上前,也不敢后退。
    自从知道九皇子身份之后,他诚惶诚恐,生怕九皇子因为之前的怠慢怪罪于他。
    云锦绣和轩辕秀走在后面,轩辕秀笑容淡淡,“你好像很不欢迎我。”
    云锦绣目光温和地看着前方,“臣女应该欢迎你吗?”她可以揣测出天元帝,凤后,珍妃来金府的目的,却无法得知轩辕秀为何会出现在这里,他的出现令她不安。
    “你不欢迎本王的话,本王的心情会不好。”
    “臣女不知道该用什么样的心情欢迎王爷。”
    轩辕秀转过身来看着云锦绣,只见她眸底的谨慎好似下一刻就要喷薄而出,他突然笑了。
    云锦绣小脸上出现一丝愠色,“你笑什么?”尤其是他几乎高出她两个头,这样仰视着他的笑容,更是有一种不安的感觉,她讨厌这种不安。
    “本王心情突然好了,”他往前倾了下身子,“看着你心中那只猛虎蠢蠢欲动,实在有趣。”
    原本以为她是一只慵懒的猫,黄金宝塔一事,他知道她心里有一只猛虎。
    云锦绣的头几乎贴在他的胸膛上,能够听到他的心跳声,听着他的话,她的神色渐渐变深,云锦绣退了两步,两人对视了三秒,云锦绣向他作了一个请的姿势,“王爷请。”
    轩辕秀笑笑,进了门。
    云锦绣将轩辕秀和九皇子等人领到书房,秦婴领着下人将账本搬到书房,又从金家的商铺里调来多位精明能干的掌柜,协助九皇子。
    书房内,阳光从四周打开的窗户中照进来,九皇子坐在正位上,他的左右席地坐着多名掌柜,右边的掌柜将账本递给他,他审阅完之后,递给左边的掌柜存放。
    蔡知府站在他身后,像只哈巴狗似的拿着蒲扇给他扇风。
    轩辕秀坐在右下方,不时翻看着账本,金家的记帐方式与别家不同,各笔账目来历去向一眼明了,盈亏一目了然。
    轩辕秀惊叹之余,抬头看向对面的云锦绣。
    云锦绣坐在矮案后,双手翻着案几上的账本,阳光从她身后的窗户里照进来,逆光里,她雪白的肌肤几近透明,低垂的目光落在书上,长长的眉睫在脸上投递下一片阴影,缀着简单璎珞的墨发绸缎般垂下,静美如画,夺人心魄。
    云锦绣无意间抬起头,正对上轩辕秀的目光,他眼波潋滟,雍容华丽,高雅如冰雪,一瞬不瞬,晃得她心神不宁。
    “咚!咚!咚!”有人敲门,云锦绣转过头看向门口,“进来。”
    门“吱呀”开了,小厮进门来,“大小姐,严大人来了。”
    众人抬头看去,只见门口站着一个人,他穿着玄色长袍,腰间挂着精美的玉坠,短小精悍的目光投来,书房里又增添了些许光辉。
    云锦绣礼貌地站起来,抬目看去,目光与严培精悍的目光相汇,那精悍的目光里带着几分会心,云锦绣眼底闪过一道异色。
    轩辕秀淡淡看了两人一眼,意外地眯了下眸子。
    严培走进来,先后向九皇子和明王各施了一大礼,然后说道:“启禀九殿下,陛下让微臣来协助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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