其实荣雨眠心中清楚,与其说他救了自己一命,不如说是与荣的一声“爸爸”救了他……
    李御医在这时从椅子上站起身来。
    “既然荣公子醒了,原来服的汤药得换新的方子了。”
    “初霁,你送李御医出门,然后拿了新的方子命人去抓药煎药。”赵拓明吩咐道。
    初霁领了命毕恭毕敬躬身将李御医送出房间。跨出房门时,他还特别周到地关起门来,将抱着与荣的赵拓明单独留在荣雨眠的身边。
    3
    不知从何而来的金兽耳香炉生着缕缕轻烟,类似沉香的味道在房间里淡淡弥漫。
    许是沉香的提神作用,荣雨眠身子虽然依旧虚软无力,精神却是尚可,无意闭目休息的他下意识望向咿咿呀呀发着声音的与荣。
    赵拓明抱着与荣重新来到床边。
    “你想抱一抱与荣吗?”赵拓明轻声询问道。
    荣雨眠不确定自己是否有这个力气,可是,这的确是眼下他最想做的事。他在微微迟疑后点头,试着坐起。赵拓明很快抽出一只手来扶荣雨眠支起身子斜倚在床头。
    荣雨眠勉强坐直后伸手去接孩子。他的手臂甫伸出便酸软着往下垂去,赵拓明从他身后绕过手臂,将与荣放在他臂弯的同时,伸手扶住他的手臂。
    意识到自己几乎依偎在对方怀中的荣雨眠不自觉浑身一僵。似乎察觉到他的异样,赵拓明很快轻轻放开他,从一旁小心托着与荣,将与荣的大半体重都举在自己手中。
    良久的沉默后,赵拓明低声说道:“你已经有整整二十三日未抱过与荣了。”
    荣雨眠没想到自己竟昏迷如此之久,难怪与荣已长大这许多。
    “这二十三日,多谢晟王殿下特地请来御医救活我的性命。”他低头细细端详自己的女儿,如此道谢时并无讥讽的意味,反而真心感谢对方令自己还有机会拥抱与荣。
    只是不想,他的由衷之言还来对方手上猛地一颤。
    在好半晌的沉寂之后,赵拓明才道:“无需谢我。救你只是为了我自己。若你因我离开,我将……不知如何独活。”
    从来擅于花言巧语的男人这一回却丝毫没有打动荣雨眠的心。
    原来这世间真正动人的不是言语,而是情意。荣雨眠不得不庆幸自己终于认清这一道理。
    赵拓明低头凝视向荣雨眠,他的目光中有依稀的悲伤与哀愁,还隐约带着一丝畏惧。
    “你是否……再也无法原谅我了?”
    “晟王殿下何出此言?是我不懂临钓泣鱼①,才招致杀身之祸。”
    “我……”赵拓明一时情难自已,他张口欲言,然而,房门却在这时被再次推开。
    初霁重新返回房间,他的手中拿着一罐药膏。“该上药了。”
    想来这一流程日日如此,初霁说得简略,动作更是纯熟,他想都没想,走近床边便将药膏递至赵拓明的手中。
    荣雨眠望向那外伤药膏,感受了一下毫无痛楚感的身体,开口道:“我的伤想来已经痊愈,无需劳烦了。”
    赵拓明还未说什么,初霁已抢先解释道:“公子,这是无比名贵的雪莲白玉膏,专门用来消疤的。”
    荣雨眠曾经在书籍中读到过“雪莲白玉膏”一物,说话夸张的初霁这一回“无比名贵”反倒用得有些轻巧,事实上,“雪莲白玉膏”中所用的千年雪莲已世间少有,这一膏药更是千金难求。不成想,如此贵重的膏药竟然被用在自己身上。
    ——那得多费药?
    而归根结底,有些伤疤是永远无法消除的。
    荣雨眠望向传说中的奇药,淡淡道:“如此名贵的药膏只怕我无福消受,还请晟王殿下不要暴殄天物。”
    “公子……”
    初霁忍不住想要争辩,赵拓明制止了他。“初霁,不必多说了。”后者深深注视向荣雨眠的眼睛,低声对初霁续道:“你家公子不想让那些疤痕消失。”
    无论是死里逃生,还是再次见到赵拓明,这一切都没有让荣雨眠的内心泛起任何波澜,可对方这一句如同自喃的低语却令他心中隐隐一疼。
    赵拓明竟如此懂他——可为什么,丝毫不愿信他?
    不知是否感受到荣雨眠的情绪,在他怀中的与荣忽然啼哭起来。
    “与荣小小姐一定是饿了。”初霁的注意力很快被孩子的哭声转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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