梅佑康赶紧噤声。
    苏晋元看向白苏墨,有人,分明是祸水东引……
    身姿妩媚动人这样的话,自然不是梅佑康说的,听梅佑康方才那话的意思,分明是同钱誉在一处,那还能是说谁的?
    苏晋元也不知梅佑康是否真的同钱誉在一处过,但这短短一两句,是借梅佑康自己的口,说了钱誉的轻佻之词,这事儿便八成是往钱誉身上引去了。
    钱誉若是自己轻浮,便是咎由自取,那梅佑康便真是有些被殃及无辜了。
    梅老太太也看向白苏墨。
    见白苏墨并无多大反应,这才稍稍安了些心。
    屋中,便听孔老夫人梅老太爷道:“这些话自然不是佑康能说得出口的,佑康自幼是你看着长大的,你心中没数?”
    孔老夫人如此说,梅老太爷便不做声了。
    孔老夫人便朝梅佑康道:“继续说。”
    梅佑康继续:“钱兄是燕韩国中之人,并未见过此舞姬,便问起孙儿这舞姬姓谁名谁,宿在何处……”梅佑康顿了顿,似是本以为梅老太爷听到此处又要发火砸东西,却不想屋中都没有声音,梅佑康又道:“钱兄找孙儿打听了许久关于这舞姬的事,孙儿想……孙儿想,钱兄自燕韩来,远道是客,这几日借宿在南苑,也同孙儿几人熟络,孙儿便想成人之美,就寻了舞姬,给了她银子,让她一曲舞罢,主动给钱兄敬杯酒……孙儿真是只是想让这舞姬给钱兄主动敬酒,再往后的事孙儿也没想到。孙儿哪想得到那舞姬敬酒时,钱兄反倒却是不饮了。孙儿也不知道其中出了什么缘故,也在纳闷时,苏墨妹妹也上前说要饮这杯酒,钱兄见苏墨妹妹上前,又反口,将舞姬手中的酒饮了,谁知……谁知……”
    梅佑康僵住。
    “谁知什么……”孔老夫人似是听得都着急。
    梅佑康为难道:“……谁知,谁知这酒中竟藏了污秽的东西,钱兄饮过之后,便即可退席了!”
    这屋中都倒吸一口凉气。
    梅佑康复又叩首:“都是孙儿的错!孙儿也没想到那舞姬竟会在酒中下那些污秽的东西,还险些连累苏墨妹妹,孙儿自知难辞其咎,求姑奶奶,祖父祖母责罚,孙儿亦无脸再见苏墨!”
    梅佑康言罢,屋中鸦雀无声。
    整个屋中只有梅佑康那声重重的叩首声。
    白苏墨和苏晋元都滞住。
    便是刘嬷嬷早前提醒过,二人心中也早有准备,却也没想到会是这番局面。
    梅佑康一袭话,看似认错,实则傻子都听得出来这里他是最无辜的一个,但他这错认得是不错,若真是如此,那梅老太爷先前那几棒子便打得算是过重了。
    在梅佑康口中,是钱誉早前对那舞姬起了心思,一番言语轻佻暗示,而后在宴中又见白苏墨的缘故,借机翻脸不理会这舞姬,如何看,这祸因都推到了钱誉身上。钱誉只是个商人,世家贵族与生俱来便看不起商贾,梅佑康如此说,这屋中旁人都不会言何。
    最后,也是那舞姬在酒中下得药,同他全然没有关系,钱誉倒是自食其果。
    而最微妙的,便是将这祸水东引到了白苏墨身上,舞姬敬酒的时候,白苏墨为何要主动去饮这杯酒……
    苏晋元心中自是知晓其中缘故,可这屋中……
    苏晋元心中感叹,这屋中眼下这般状况,白苏墨是一句都说不得。
    买通个舞姬去敬酒算多大个事!无非是险些害白苏墨饮了那杯被人下了药的酒水这一条,但谁知道白苏墨要去饮那杯酒呢!
    这分明是将难题抛给了白苏墨。
    苏晋元心中有些恼!
    亏他早前还当梅佑康是朋友,时时为他说好话,如今想来恨不得咬了自己舌头。
    这屋中寂静无声,便都是在想白苏墨的事。
    苏晋元不免担心。
    果真,梅老太太先问:“苏墨,你去饮那舞姬的酒做什么?”
    这话,也只能梅老太太问。
    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也都看向白苏墨。
    梅佑康一袭话闭,便倒成了他不知晓缘故,反而是白苏墨有意掺和在其中一般。苏晋元心中着急,她怕是如何应都不好交代。
    便见白苏墨抬眸,面无惊慌之色,平常一般,朝梅老太太应道:“回外祖母的话,当日晚宴很是热闹,梅家四位哥哥都在同苏墨一道饮酒,苏墨当时饮多了,并无多少印象,后来是同晋元一道回去的。”
    白苏墨如此应,简直四两拨千斤。
    苏晋元心中想笑。
    一句喝多了便比梅佑康先前打发得还轻巧。
    而这句喝多了里面,又分明在说,是梅家兄弟四人着急献殷勤,她才会饮多的,至于如何会去饮舞姬的酒,她哪有印象?
    谁都知晓梅家兄弟四人的心思,白苏墨这般说,便等于赌了梅家众人的嘴。
    便见梅老太爷也好,孔老夫人也好,梅佑康也好,都愣住。
    “是是是……”苏晋元也赶紧应声,“表姐昨日是饮得有些多,后来便同我一道坐的,我还让她吃了不少水果和点心,最后是我同宝澶送表姐回的屋。”
    白苏墨如此说,梅家再问便是打脸了。
    苏晋元只觉解气!
    梅老太太便也没有再言何。
    梅老太爷使了个眼色,梅佑康再重重叩首:“祖父祖母,此事皆是孙儿过错,同旁人无关,请祖父祖母责罚。”
    到了眼下这局面,梅佑康算是大错没有了,顶多一个买通舞姬之事,而白苏墨也分毫没受影响,若要深究,还是梅家兄弟四人热忱敬酒的缘故。
    这罪责,任屋中谁都听得出来,是悉数推到了钱誉和那舞姬身上。
    原本再罚梅佑康也在情理之中,可根据这意思,先前梅老太爷已经不分青红皂白毒打了梅佑康一通了,眼下看梅佑康又罪不至此,再罚便是过了。
    而罚与不罚,本就不在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手中,这是逼得梅老太太开口:“还罚佑康做什么,先前都打了,此事便也作罢吧。”
    孔老夫人面色果真缓和了几分。
    梅老太爷却是不能如此,“回去禁足半月,其余的回去让你爹想。”话中虽有怒意,语气却已缓和了九成。
    梅佑康起身,拱手:“谢姑奶,谢祖父祖母。”
    待得梅佑康从这外阁间退出去,这场大戏便也算作落幕。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亲自出马,将梅府中除了梅佑康外,摘得干干净净,而梅佑康也不过落了个无端生事的罪过,今后也起不了多少风浪,便是爷爷问起来,要遭罪的也首当其冲是钱誉。
    白苏墨心中清楚。
    此事既已作罢,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又宽慰了白苏墨几句,遂才离了雍文阁。
    白苏墨知晓外祖母定然有话要问。
    果真,“你先出去!”梅老太太看向苏晋元。
    苏晋元愣愣应好。
    出了方才那档子事,他也知晓祖母会单独过问白苏墨,只得硬着头皮离开。
    早前他还住在梅佑康苑子里,眼下哪里合适。
    等出了外阁间,才见刘嬷嬷上前:“公子,老夫人让将西暖阁简单收拾出来了,今晚公子就在西暖阁对付一宿,明日便离开了。”
    祖母是思虑周全了的,苏晋元颔首。
    ******
    外阁间内,只有梅老太太和白苏墨一处。
    “方才过后,可有话要同我说?”梅老太太问。
    白苏墨上前:“梅佑康若真觉难辞其咎,便应先向我道歉,而不是连夜赶回骄城,找梅老太爷和孔老夫人认错。”
    “还有呢?”
    白苏墨又道:“庄氏先前在府外迎过我和晋元,梅老太爷这棍子只怕也是我们到后,有人送了消息来,方才开始打的。”
    “还有呢?”
    “……”白苏墨不应声了。
    梅老太太方才转眸看她:“怎么不说钱誉?”
    白苏墨心底微滞。
    梅老太太脸色晦暗:“那就好好想想,想好了再说,仔细了说。”
    第52章 烂在肚子里
    良久,白苏墨沉声开口:“外祖母,我喜欢钱誉。”
    梅老太太闭目。
    白苏墨抬眸看向外祖母,闭上眼睛,半拢着眉头,面上却无半分意外奇怪之色,应是……心中早就有数了。
    白苏墨也低头。
    许久,梅老太太才开口,旁的一句都没问,只是道:“他出身商贾!”
    声音有些颤抖,没有怒意,却胜过满腔怒意在心。
    她最担心的事情还是发生了。
    钱誉相貌堂堂,风流俊逸,举止谈吐风趣幽默,阅历和眼界都远胜过同龄之人,与苏墨平日里在京中见惯的王孙公子都大有不同,自然好奇。钱誉又善察言观色,苏墨只是一个未出阁的姑娘,他若想要讨得她欢心,轻而易举。
    而以苏墨的家世,国公爷对苏墨的宠爱,也根本不必如京中旁的贵女一般,婚事必须再三考虑来迎合家族利益,所以她才会敢想旁的贵女所不敢想之事。
    梅老太太心中揪起。
    若这钱誉是个风流成性的纨绔子弟兴许倒好!
    又偏偏是个有魄力,有教养,又沉稳果敢的人,连她活这么大岁数都对他赞许有佳,更何况苏墨一个初晓□□的丫头!
    苏墨自小行事便有分寸,先前屋中那般乌烟瘴气,都能沉得住气。
    一个字没多说,也一个字没说错。
    而眼下,她让她好好想清楚再说。
    她思量许久,却还是道出一句喜欢钱誉。
    梅老太太心底怎会释然!
    梅老太太长长久久闭目。
    白苏墨便也果真跟着噤声。
    也不知过了多久,梅老太太才睁眼看她:“何时认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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