宅子的故事,田二说三天都说不完,光那一大堆鬼故事就能出本书。
    叶元裴也算是长了见识,他以前罗和城的时候,看到庄思颜编好些故事到茶楼里去说。
    当时还觉得这小丫头挺有才的,连这种事也会。
    直到见了田二,他觉得,他见过的所有能写书讲故事的人,跟他一比,都是小喽啰,不值一提的。
    田二不光讲,还能宣染气氛,四人坐在阳光普照的前院,一边喝茶一边听他说故事,硬是听出了一身的冷汗。
    哪怕是树梢溜过一丝风,都感觉像是鬼来了。
    几个人从午后说到黄昏,陡然感觉阴风四起,屁股底下的石凳都透着一股凉气。
    叶元裴到此刻才深深觉得,那些把他请去讲故事的人,只管他一顿饭实在是太过份的,像这种人才,最起码得放在罗和城的茶楼里,不然放在京城的万花楼也可以的。
    田二说的兴起,有茶喝,有东西吃。
    李花从那边院里还给他们送来了晚饭,不酒有菜的。
    她站在旁边听了一耳朵,对于田二的鼓吹本领很是瞧不上。
    叶元裴怕她直言直语的,再坏了事,就把她送出来说:“你且先回去,我们在这边吃了晚饭,就也回了。”
    李花往里面瞥了一眼问:“你们几个闲着没事,找一个街串子过来解闷呢?”
    叶元裴就瞅着她笑:“怎么?不支持了?”
    李花直接拐住他半条胳膊:“支持,就是你这两天光是在这边忙,还不让我过来,我心里不踏实。”
    “这有什么不踏实的,我都说了要娶你的。”
    李花摇头:“说了也不踏实,你又没碰我。”
    叶元裴的嘴角就抽了一下。
    他忙着回头,先看看后面没人往他们这边瞧了,才用身体挡着,在李花的额头飞快亲了一下:“行了行了,碰你了,快回去吧,咱们现在还没成婚呢,这样子对你的名节不好。”
    李花拽住他的手不放:“我不又不在乎,还有这儿呢。”
    她指向自己的脸,眼睛看着叶元裴,在这夜色朦胧,凉风习习的夜里,还真有点诱惑。
    叶元裴一下没控制住,真的俯首就吻了她。
    虽然只是轻轻碰了一下,但李花已经开心的不行,又环着他的腰搂了一把,差点没把叶元裴的腰给掐断了,这才出门往另一个院子里去。
    到叶元裴回来,看么徐宁脸色苍白,整个人都往青石那边倾,手已经抱起了他的胳膊,那个样子,还样一个树袋熊,就是个儿有点大。
    叶元裴动手把廊上的灯点了,又把饭菜摆上桌,招呼着他们说:“来吧,先把饭吃了再说。”
    恶心的尸体没办法打消徐宁的食欲,但鬼故事办到了。
    他现在连一星点想吃东西的想法都没有,只想快点离开这里。
    只见他战战兢兢从石椅上站起来,一着急都忘了自己还抱着青石的胳膊,把他也一同拉了起来。
    脸色发白,嘴唇发青地说:“大……大将军,我就不吃了,先回去了,你们……慢用。”
    说完这几句话,人已经往门口快步走去。
    太急了,绊到了脚下的石块,一个踉跄就往前爬去。
    还好他平衡恢复的快,没有摔个嘴啃泥,但是尖声叫那一嗓子,也够唬人的了。
    青石和叶元裴好的多,怎么说两个也是见过大场面的人。
    沙场纵横,死人遍地,哪一个死的不冤,又有哪一个不想活着。
    若真的怕鬼,那他们就没法在那个地方混下去,所以对这些故事听听而已,根本就没当真。
    不过叶元裴也不打断他,由着他去胡说八道,直到徐宁走了以后,夜真的沉了下来,外面全部变黑了,整个宅子里真的鬼气森森时,他才认真地问田二:“这宅子最早的主人是谁,你知道吗?”
    田二歪着头想了想说:“我知道的最早的,是乔员外家,他在这里住过一段时间,不过听说乔员外搬过来之前,这里住着一个做官的人家。”
    叶元裴看了看宅子:“这么小的地方,京城的官瞧不上吧?”
    田二就笑了起来:“大将军您有所不知,当朝的官当然是看不上这么小的地方,但是落迫的官,就这样的宅子也是好的,您不是也一样买了吗?”
    叶元裴:“……”
    还真特么扎心啊,他现在比落迫的官还不如。
    田二一边说着话,一边想着,似乎那件事已经非常久远,远到连他也想不起来了。
    但真正说出来时,却也很是流畅。
    他真有编故事的能力,什么样的话在他的嘴里一过,都变的很顺畅。
    他跟叶元裴说:“大将军,咱们先说说乔员外。”
    见叶元裴没反对,才接着往下说:“这乔员外不是京城人,带着家眷进京以后,就选了这么个地方,当时这个宅子里,原来的主家才搬走不到两个月,里面什么都还是新的,乔员外来自外地,购置家什用具也是很大一件事,他为了不麻烦,就选了这里。”
    说到这儿,田二看了一眼宅子里外说:“当年这宅子里的东西可真多啊,住在这里的官虽然落迫了,但瘦子的骆驼比马大,家里一应什物都是好的,也都值钱。
    但后来转了一手又一手,每个买了宅子的人,再卖出去都捞不到好价钱,只得把宅子里的东西买了,挡一挡损失。
    也不敢全买了,怕显的荒凉,更没人要。
    不过看眼下这情况,也是已经卖完了,大将军盘到手里的时候都没多想吗?”
    叶元裴现在是真有点恨他那张嘴了,说话就说话,时不常的把他有眼无珠的事拿出来说一下,很爽很得意吗?
    真是气的他肝疼。
    田二喝了几盅酒,借着酒意,好像也不怎么在意叶元裴生气,或许他也是真不在意。
    这种街串子,看上去不三不四,但其实见的人多了,知道的事也多,稍微动点心机的,琢磨一两个人的也是很自然的事。
    叶元裴现在又不是大将军,就算是,是他请别人过来打听事的,也不能因为别人说的不好听,就生气来打人吧?
    退一万步说,就算他真打了,除非把田二打死,不然就这张嘴就能把叶元裴说的在京城混不下去。
    他接着说:“乔员外一家搬过来后,先开始住着还行,也没听说有什么事。
    但谁也没想到这个乔员外是个好色之徒,他家里娶了三房小妾,在外面看到好看的姑娘还想娶回来。
    娶吧也就算了,偏偏那几房小妾瞧那新来的不顺眼,就到处想法的陷害她。
    听说是借着她生病不能动,在她屋里塞了一个男人,刚好被乔员外看到了,于是不由分说,把两人都打死了。
    从那儿以后,这宅子就开始闹鬼了。
    先把乔员外的小妾吓死一个,吓疯一个,另一个直接跑出去不见人了。
    乔员外虽然没死没疯,经这一事,连儿女们也对他很有意见,再加上在京城人生地不熟,也混不下去,就把宅子卖了。”
    叶元裴插嘴问了一句:“乔员外当初为什么来京?”
    田二答:“听说是儿子科,一家人就都跟着来了。”
    叶元裴:“儿子科考,他自己来了就行了,要是中了一家跟来还说得过去,莫非这乔员外是料定他儿子必中?”
    田二对此事很有些瞧不上,叼着一片猪头肉说:“要不说呢,这乔员外也不是什么正经人,没准就是看上京城的姑娘漂亮,所以借着儿子来科考,想娶几个带回去的。”
    这种无厘头的推测,叶元裴没接,问了另一件事:“那他儿子考中了没有?”
    田二:“中了,还做了几年的京兆府尹呢,但后来不知道怎么回事,突然就不见了,跟凭空消失了一样,你说见不见鬼?”
    叶元裴:“见鬼。来吧,说说乔员外的上一家,那个落迫官。”
    提起这个田二的兴趣不太大,不知道是不因为他不熟悉的缘故,只粗略的说:“那一家人在这儿出了丑事,本来就落破,后来差不多是家破人亡了,所以宅子才被人盘了去的。”
    “出了什么丑事?”
    田二摇头:“这种人家,还能出什么丑事,左右不过是一些闺房里的乱七八糟,但这种事大将军应该知道,人家都藏的很严,不是我们能打听出来的,俗话说,家丑不可外扬,这也是到了这两年才传出来,以前都没听说,只知道他们死的死,亡的亡。”
    叶元裴却对他们家的事很感兴趣,对那丑事也很感兴趣。
    他挪了个位置,坐到了田二的旁边,声音也放低一些,问他:“那家人姓甚名谁,家里老爷叫什么,有无儿女,他们叫什么,出丑事的是什么人,结果怎么样了,你全都说出来。”
    一块银子已经放到桌子上。
    那银子在灯光下闪着灼灼的光,田二就算再不爱财,瞅见了都想多看两眼。
    再说了,他走街串巷说别人的闲话,虽然能混口饭吃,但哪有什么收入,平时铜板能见几个,银子就见的少。
    今日叶元裴也是大出血,已经往他面前送了两块了。
    有钱能使鬼推磨,看在银子的份上,再不好说的话,他还是想说,实在没什么说,编着也想说点。
    结果叶元裴又一句话把他堵了回去:“你想好了再说,最好说些你能确定的,不要给我编故事,扯闲淡,不然这银子我给了你,也能拿回来。”
    “哦对了,还有一件好事,你要是能把这件事帮我办妥,我能帮你找个吃喝不愁,天天店堂靠说这些事就能活的人模人样的活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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