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渺渺心里一沉,最盼望的计划宣告破产。
    她退而求其次,将红莲火凝聚于成线,激发“火禁术”里的另一种法术,光焰凝刀,直接将金属胶囊切割成了数块。
    安全空间跟着开裂,分成数个破碎的小空间。
    一艘船只有一个方向盘,人人都想当船长,把别人踢下去。那她就把船拆了,大家各自抱块木板,谁有本事谁就去终点吧。
    “这样谁也没法到最后。”蓝素心沉声道。
    殷渺渺耸耸肩:“那就是天意。”
    说罢,也不去理他们,火焰渡上金属碎片,将其装裹为梭形,在后方凝聚成一组叶片,疯狂旋转起来。
    另类的船梭得了稳定的推进力,虽然难免还有些颠簸,但繁花弄影身也能勉强应付得了了。
    一时间,抢椅子变成了赛龙舟。
    这改变有好有坏:好处是不必在争夺掌舵上浪费时间,坏处是碎片的侵蚀程度加起来,比完整的快上三成。固然灵力装备能够有效减缓,可于灵力的消耗也十分剧烈。
    殷渺渺大致估算了下,不过一炷香功夫,自己体内的灵力就减少了三成。
    前路光影明灭,后方彩光涌流。
    她深深吸了口气,开弓没有回头箭,无论劫命的做法是对是错,如今都已无挽回余地。那么,就像他们说的,一口气冲到底试试吧。
    竞赛开始。
    这是一条奇特的河流。
    速度越快,侵蚀的程度也就越快,所以并不是以最快的速度前进,就能最大程度上避免“船”的萎缩。同样的,哪怕静止不动,侵蚀也在缓慢地进行,停泊是最不明智的举措。
    殷渺渺耐心地调节着灵力的多寡,试图寻找出一个最优解。因为云潋一直没有放开握她的手,她不必费心神在跟随上,只要放松肢体,顺着他牵引的力道腾挪飞跃即可。
    她将更多的精力放在了延时上。
    有一件事很奇怪:金属胶囊在时光中消磨,乍看起来毫无问题,实际上说不通。
    铁会生锈,并不是说铁本身拥有这样的性质,会随着时间的变化而出锈,是与溶于水的氧产生了反应,才会有铁锈。因此,在铁的表面镀上保护层,就不会再出息这样的情况。
    时光之河不是真的河,这种侵蚀不是物理性的。
    应该用另一种思路来理解。
    殷渺渺想起了领悟“刹那芳华”时的种种。当年,她始终无法攻破红颜白发的难关,苦思冥想该如何攻克衰老,然而,事实却并不需要她变成一个医学专家。
    客观的事物,难以突破时间的限制,但抽象的意识,却可以自由来去。
    胶囊为什么会逝去?是因为有人忘记了它吗?是不是只要记住它,传递它,它就不会真正消逝?
    耳畔传来似有若无的乐声。
    她夺取碎片时,抢先下手,得以拿走了最完整的芯片。短短数息的功夫,上面的许多线路就开始断裂,乐声也断断续续,不成曲调。
    可这一刻,那首熟悉的旋律坚强地响彻在耳畔,忽然就勾起了她脑海深处的回忆。
    “好……一朵……茉莉花。”
    或许音乐的魔力就在于此,穿越宇宙,跨过时间,哪怕记忆消失,熟悉的韵律依旧能引起共鸣。
    “芬芳……满枝桠……人人夸……”
    奇迹发生了。
    时光停下了对碎片的蚕食。
    断断续续的乐声竟然流畅了一些。
    居然真的有用。
    时间的力量,并不是坚不可摧的。她的脑海中一冒出这个想法,便鬼使神差地朝冷玉看了一眼。
    他也正好看过来。
    四目交汇的刹那,她看到他死板呆滞的眼睛里,流露出一刹复杂的光彩。但不等她看个分明,他们便因空间的交错起伏而错开了视线。
    再看去时,他的眼中又恢复了无神。
    殷渺渺有些奇怪,却来不及深思。歌又换了一首,语言很陌生,她必须竭力倾听每一个音符,才能将它们全都牢牢记在脑海里,一字不差地重复出来。
    ——难度有点大,其中有一段仿佛是歌剧。
    她磕磕碰碰背诵,勉勉强强维持住了碎片的形态。
    那么,这样就万事大吉了吗?并不。
    一刻钟后,芯片里储藏的歌曲播过了一轮,尽头还遥遥无期。且背过一遍后,哪怕她唱得滚瓜烂熟,也再不能护持胶囊半分。
    殷渺渺隐隐有些猜测。
    金属胶囊代表的是地球文明,要阻止文明在时光中消失,就必须继承乃至发扬光大。她学会了歌曲,等于“继承”了文明,接下来必须传递,才算抵御住了时光。
    然而很遗憾,当她成功后,其他人也立即效仿,继承的速度比她只快不慢。他们当然也在短时间内维持住了空间,可同样面临快速失效的窘境。
    “你干的好事。”劫命咬牙切齿。
    殷渺渺冷笑:“没有我,这点时间你们都得不到。我都说了,知其然不知其所以然,一定会吃亏。”
    “说这个没有意义。”时间紧迫,燕白羽打断了她,“还有没有别的办法?”
    殷渺渺倒不藏私:“它和神京一样,代表了文明,必须继承弘扬,才能在时光中留存。”
    蓝素心蹙眉:“这就是传承?”
    “显而易见。”她叹道,“倘若我们一对一传递下去,或许能坚持到最后。但现在,除非谁能将其融会贯通,创造出衍生的作品,否则……我也没有办法。”
    气氛一时静默。
    传承二字,说来容易,做起来何其之难?融会贯通就需要时间,推陈出新更需要功夫。他们没有这个精力,也不具备相关的才能。
    游百川言简意赅:“别管,继续走。”
    是的,事已至此,只能硬着头皮往前走了。
    又过了数息。
    金小蝶所在的空间已经濒临崩溃。她十分机灵,发现情况不对就立即变回原形,缩小了一半的体型,亦步亦趋紧紧缀着。
    劫命就没那么好运了。他是人,没法凭空缩小一半,最好的办法就是抢夺别人的空间。
    燕白羽、蓝素心、破军是修为最高的三个人,他不至于傻到去抢他们的船,稍加衡量,就将目标定准了离自己最近的游百川。
    游百川对杀意十分敏感,不等劫命出手,黑雾萦身,化作仰身咆哮的龙首,倏忽掠过,迎向出鞘的血月刀。
    红刀黑龙,首次交锋。
    殷渺渺无暇顾及他们。
    她也遇到了麻烦:她和云潋共用一艘船,本来芯片够大,还算容得下,可唱歌失效后,空间的缩减便不可违逆。
    如今,他们再也挤不进去了。
    第684章
    “师哥……”殷渺渺看向云潋,眉间微蹙。
    云潋安抚似的笑了笑, 将手按在了她肩上。霎时间, 他白色的身影化作无数莹白的蝴蝶, 翩然落在她身上, 仿佛为她的衣袍点缀了许多精美的装饰。
    迄今为止,殷渺渺都没搞清楚云潋化蝶的身法是个什么原理。但无需追究,燃眉之急已经解除。
    轮到别人了。
    对于很多人来说,柿子要挑软的捏, 但不能排除个别人压根不按照套路来。破军就是如此,他当然知道对殷渺渺或是冷玉动手, 难度要低很多, 可他千里迢迢从北洲赶到中洲,不是陪后辈们玩的。
    利益最大化,从来都不是他的行事标准,随心所欲才是。所以,哪怕他的空间还犹有富裕, 还是朝蓝素心动了手。
    同一时间, 绕指剑出手,晶莹剔透的水色与漆黑的冲斗剑兵刃相接。
    “你现在就要和我动手吗?你为什么永远分不清轻重缓急?”蓝素心冷着脸, 平静的语调难掩怒意。
    假如破军是自己的空间撑不住了,再抢她的,她尚且不至于这般愤怒。可明明还能坚持一段时间,他却提前动了手,这只能延缓双方的速度, 把宝贵的时间浪费在没有意义的斗争上。
    “我乐意,你管得着吗?”
    蓝素心紧紧皱起了眉头。
    说实话,她打心眼里厌恶破军。这个人永远不考虑门派,不在乎大局,只要他愿意,什么事情都做得出来。
    想当年,归元门和御兽山才堪堪结束了敌对的关系,双方的掌门都致力于消弭隔阂,重建友谊。但破军呢,他那会儿还是金丹期,就一言不合与御兽山的弟子动了手,废掉了人家的丹田,险些让两个门派再度进入敌对状态。
    幸亏归元门的掌门有魄力,没有顾忌他上任掌门遗腹子的身份,当众打了他三十鞭。又将他关到山中的岩溶烈狱,禁闭百年,日日受烈火焚身之苦,才勉强平息了御兽山的怒气。
    他就是个疯子,一个不按常理出牌的疯子。
    作普通弟子的时候,她就厌恶这种搅屎棍,总是连累其他弟子。一想到要和这样的人互称道友,简直浑身不舒服。后来做了管理者,更是痛恨这些将个人意愿置身于集体利益之上的人。
    他就是个锦缎上的污渍,粥里的老鼠屎,心里的一根刺。
    进塔后,她一忍再忍,就是为了顾念大局,不想在妖魔面前让道门内讧。但这些退让似乎没有换来对方的识趣,他反而一而再再而三地挑衅她。
    也好,今天就把这根毒刺拔了吧。
    蓝素心的面上寒意更重,柔软的绕指剑上剑芒吞吐,杀意逼人。
    “想杀我?好好好!”破军如旱逢甘霖,战意猛地飙升。
    他大笑着劈出一剑,只攻不守,没给自己留半分后路:“你是不是很纳闷,我和你无冤无仇,怎么老和你过不去?我告诉你,我就是讨厌你那虚伪劲儿。恶心。”
    好战和嗜杀是两回事。
    他痴迷兵刃碰撞的金石声,享受剑刃擦过心脏的惊险,每每游离于生死边界,那心跳加速、血液狂奔的快感,是什么美食、美酒和美女都无法替代的。
    但他不是杀人如麻的魔修,并非为杀而杀。当对手失去战斗能力后,他就会失去兴趣,没必要也不屑于多补一刀,赶尽杀绝。
    相反,有的时候他宁愿留下他们的命,让仇恨和耻辱不断地刺激他们,使之爆发出更强大的战斗力,未来找他寻仇,与之痛快一战。
    然而在蓝素心,他好像就是个不分青红皂白的疯子。
    呸,要他说,这个女人才是真的恶心人。永远摆出一副“为大局着想”的圣人面孔,装得像是个贞洁烈女,随时随地准备为大义献身。
    太虚伪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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