简临一脚揣开个绿毛怪。
    绿毛下去又来个黄毛,扑得猛,一下擒住了他拿家伙的那只手,眼看着挣脱不掉就要被后面上来的红毛按住,简临抬腿瞪墙,借力反冲挣脱开黄毛,在积水的路面轻轻一滚。
    雨势大了……
    几个人头顶身上全湿的,简临一身短袖,被不知道哪个毛色的跟班的指甲划拉到,前臂内侧到手背老长的一条。
    雨水顺着额发往眼睛里淌,他甩了下头发,隐没在暗处的眼睛又沉又亮。
    陈阳身后,小电驴在大雨里倒着,一旁的地上铺着件雨披,雨披下面有他的外套,还有包在外套里的外送餐。
    地面堆积着雨水,在路灯的映照下透着湿漉漉的光。
    超过送餐时间了,简临攥了攥手里的家伙,胳膊绷紧,决定快点结束。
    就在这个时候,巷口路上的水洼被脚步踩散。
    有人撑着伞走过来,小电驴旁驻足几秒,接着停在了巷口的路灯下。
    那柄伞是黑的,伞面在灯下渡了层浅色的冷光,伞沿挡住面孔,只能看到伞下人的深色长外套、一双踩在积水里的黑色皮鞋,还有那握着木制伞柄的骨节分明的手。
    身量上一眼能辨出,那是个男人。
    这人的出现莫名其妙,让陈阳觉得碍眼,他不耐烦地扭头:“看什么看!别看过打架的!滚!”
    男人没滚,也没动。
    陈阳:“滚啊!听不懂人话吗?”
    伞沿缓缓抬起——
    第8章
    ——露出的那张脸,整个禹州影视城,没人不认识。
    骆北。
    方骆北。
    雨中小巷刹那安静。
    打架的五人:“……”
    没人知道这位人生比剧本还丰富多彩的三金影帝,为什么会在下雨天撑着把伞悄然出现。
    看那副一手插兜一手握伞、巷口正中央稳稳一站的样子,很有种“你们打,我就随便看看”的架势。
    这架势把陈阳和他几个跟班都给弄懵了,雨里一站,满脸“卧槽”——
    卧槽,那真是方骆北?
    卧槽,他怎么会在这儿?
    卧槽,刚刚喊个屁的滚!那可是方骆北!
    卧……
    “啊!”
    一声惨烈的大喊,绿毛后背狠狠挨了一下,整个人顺着力道的惯性往前扑倒。
    这突然的一声惊醒雨里站着的几人,陈阳扭头,眼看着简临抄着手里的家伙,干净利索地给了黄毛一下,黄毛连个反应的时间都没有,当场就跪。
    陈阳炸了。
    这姓简的特么脑回路是不是跟正常人不一样?
    他们看方骆北都看惊了,哪儿还记得动手,怎么就他还能惦记着继续打架?
    喂!你瞎了吗,看看伞下那是谁!
    简临当然看到了,但那又怎么样,管他方骆北圆骆北扁骆北,和他有什么关系。
    他现在只想收拾完赶紧去送餐。
    简临在任何时候都知道自己眼下最应该做什么。
    他琢磨今天不手狠点,把这几个傻鸟收拾彻底,过几天还要找他麻烦。索性干脆点,像半年前那样,送他们去医院住几天。
    简临这么想,就准备这么干,只是来人之前他不占优势,一直没机会,来人之后,那几秒安静如鸡的沉默,刚好给了他时机。
    他也真的没怎么客气,手起棍落,锤完绿帽锤黄毛,锤完黄毛锤红毛,等陈阳他们几个咬着牙回神反扑,简临已经占据了绝对优势。
    雨声、脚步、打斗声、骂骂咧咧的动静混杂在一起,已经没人在意巷口的那位了——简临忙着揍人,其他几个忙着挨揍。
    陈阳被敲了一棍子,脸颊顺势挨了一下,下巴都麻了,他心一狠准备和几个跟班来个人海战术四压一,正要扑过去,身后传来平稳的说话声——
    伞下:“喂,110吗?这里有人打架斗殴。”
    雨里正忙的几位:“???”
    “一对四,战况惨烈,满地是血。”
    “?”
    “快点吧,那四个人多,沾光,快把那一个打死了。”
    “??”
    “我?我人单力薄、身虚体弱,条件有限,拉不开。咳咳,还有点着凉感冒。”
    “???”
    陈阳和三个杂毛被打得满头包,外加一长串问号。
    哪里有血?都特么内伤好吧!
    你确定四打一,不是一打四?我们沾个屁光?
    简临快死了?那特么刚刚鬼锤的老子?
    人单力薄、身虚体弱?拉不开?骆哥您十几年前当群演时打遍禹州无敌手的传闻,还特么激励着全影视城的群演小混混好吗?
    “……”想吐血。
    不但想吐血,还想闪人。
    最先跑路的是绿毛,他一屁股从水塘里爬起来,捂着肚子扶着墙,想从报警的那位身边溜过去。
    刚走近,伞下人放下手机,冲他看了一眼。
    那一眼轻飘飘的,似乎没有任何含义,却像把刀似的扎过来,把绿毛钉在了原地。
    黄毛跟着过来,抹了把脸上的雨水,推了绿毛一把,让他别挡路赶紧走,一抬眼,感受到伞下透出来的平稳的气场,跟着默默站定。
    两人像偷溜网吧遇上老师的怂包学生,垂着手低着头,沉默地窝在墙根。
    巷子里,简临效率奇高地结束了战况,开始收尾。
    他朝角落里的陈阳走过去,金属伸缩管往地上一扔,“咚”一声锐响,路过趴在地上的红毛,顺脚踩过去。
    才走近,没等动手,陈阳自动贴墙,肿着半边脸:“你你你……”
    简临抬手给了他一脑壳。
    陈阳抱头。
    简临没再理他,抬手捋了把湿透的头发,地上扫了眼,转头看向巷口。
    他原本是想看立在巷口边上的两个杂毛,抬眼对上的,却是伞下人的目光——方骆北一直在看。
    简临不知道这位活在传闻的大咖为什么会出现在这里,又为什么一直没走,心里觉得奇怪,但也没多想。
    他准备撤了,还得送餐。
    恰在这个时候,巷口亮起束车灯,很快,一辆黑色轿车停在路边。
    驾座门敞开,伞抬起,一个中年男人从车上下来,撑着伞踩着水小步跑过来:“怎么回事?”
    一听那声音,小年轻们集体在心里咯噔:完了,老徐!
    的确是老徐,就住在附近、开车过来只要两分钟的禹州镇派出所民警。
    他今晚不值班家里蹲,真有人报警也不是他出来。方骆北打的是他私人电话,什么四打一、满地血、要死了,大过年的简直骇人,怕真有什么事,他赶紧车钥匙一拿就下楼,羽绒服都没来得及穿。
    到了一看,嚯,旷世奇景:初代斗殴传奇+本代打架王者+陈氏派出所常客。
    今儿什么日子?
    老徐跑过去,撑着伞站在方骆北旁边,眼睛往几人身上一扫,不用问,心里明了。
    他骂都懒得骂,直接示意巷口的绿毛黄毛,又抬手点了点巷子里的那三个:“才半年,又皮痒了是吧?都给我上车!”
    绿毛、黄毛从两柄伞旁溜走,顶着雨跑向马路对面。
    老徐扭头吼:“机车停路边!不许跑!上我的车!”
    训完了看向同样撑伞的那位,奇怪:“你怎么在这儿?”
    方骆北:“路过。”
    老徐一个基层老民警,禹州这边什么情况都了解,十几年前,方骆北还是群演的时候,他们就认识。
    不光认识,熟得很,熟得老徐一见这位就想磨牙。
    听说只是路过,老徐“呵”了一声,伞下打量他:“什么时候改邪归正的?路上看到别人挑衅滋事没搀一脚,还知道‘报警’了?”
    方骆北神情如常,熟练的和对方打太极:“毕竟金盆洗手上岸了,努力做个好人。”
    呵呵。
    老徐才不听这些瞎话,在他这里,面前这位和三金影帝画不上等号,甚至不是改名之后的方骆北,只是禹州这里混出点名堂的群演骆北而已。
    因为这个始终如初的印象,老徐给方骆北存在手机里的名字都没变过,一直都是“骆·头号危险分子”。
    也就过去十多年而已,这当年的头号危险分子竟然有脸说他在努力做个好人?
    老徐:我信你?
    大过年大晚上的,又下这么大的雨,还接到几个本代惹事精,老徐太阳穴都疼,没和方骆北多聊,摆摆手,准备把几个小年轻带回去教育。
    红黄绿毛都上了车,接着便是鼻青脸肿的陈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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