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满脸狞恶的宁王,怀王又驱马上前一步,清晰道“不错……我不在王府,你围攻怀王府那些布置,全部白搭了。”
    “你……!”
    怀王怜悯地看了慕容昭一眼,道“你早已铸成大错,难道此刻还要顽抗吗?降了吧……降,还可以留一条命。”
    慕容昭竟冷笑起来,他还有外围的豹韬卫,仅凭着虎贲军,怎么能打赢陈纶手下的精锐?!只要杀了怀王,皇位还是他的!
    慕容随却淡淡地道“实话告诉你吧,忠肃侯现在正带兵肃清外围,你的豹韬卫……没有了。你现在只有身边这些人。皇兄劝你……投降吧……”
    “妄想!”慕容昭失了神志一般冲过来,却被薛简抢先一步击落手中兵器。
    慕容昭到底不是长年带兵的人,即使日常习武,也远不及薛简在沙场上磨砺来得快。
    “不识时务,”慕容随缓缓摇了摇头,手往前一挥,马上便有一队亲卫上前,将慕容昭、袁善才和陈纶等人控制住。
    “押下去,等候处置。”
    只是轻轻一声命令,慕容昭马上便挣扎起来,“你杀了我!现在就杀了我!”
    主帅被擒,叛军也早已没有了顽抗的勇气。慕容随再不理会宁王越喊越远的咒骂,径自下马去到睿王面前,他甚至比宁王还要想不通,为何这位现在本应在西境的王叔,现在会出现在南书房前。
    “睿王叔……”
    慕容泽轻轻点了点头,即使衣袍上沾染了血迹,一举一动之间却从未失去一丝风度。
    “怀王殿下回来的,甚是时候……”不等怀王问,慕容泽便先道,“十日前,本王收到陛下闪灵隼传书,他知道自己时日无多,怕王都生变,命我迅速赶回,今日方到。”
    “王叔辛苦了,”慕容随关切地一问,“但不知西境是何人在统筹战事?”
    慕容泽道“西境战事已近尾声,交给了几个副将,氐族……两三年内,是再没有实力扰边的……”
    慕容随长出一口气,点了点头,转身去安抚起受伤的禁军士兵,经此一役,原本死守皇城的一万禁军,十不存一……
    现在还站着的,不到八百人。
    慕容音无力地撑着柱子站在廊下,不住地干呕着,这是她头一次见到这么多的死人与伤者,也是第一次亲身参与这样血腥的战事。
    李璟仔细地拍着她的后背,虽然他自己也早就乏力地几乎抬不起手来。
    “好了,叛军退了,我们赢了……”
    李璟舔了舔干裂的唇,一个时辰前,他也不敢相信,战事竟然会以己方获胜而告终。
    慕容音点了点头,忽而拔足便往殿内跑,推开隔绝血腥的殿门,南书房内,燕帝仍旧一动不动地坐在御案之后,闭着眼,余朝恩也垂着头在他旁边守候着……
    只是当慕容音去拉燕帝的手时,却陡然发现,他的手是如此寒凉,冷得像块冰一样。
    在她的记忆中,从前皇上触碰自己的时候,都温暖得像冬日里的炭火。
    “世子殿下……”余朝恩话意中的悲哀与凝噎越来越藏不住,“皇上,他去了……”
    慕容音怔怔地往后退了一步,心不住往下沉,沉到极低处,不出一丝声响,满目怆然。
    无声地动了动唇“父亲……”
    一直注视着她的余朝恩骇然抬起头来,忍了许久的泪珠终于掉落,原来她知道……原来她竟然知道……陛下在天有灵,也不枉了……
    “您为何如此倔强,至死……也要坐在这张龙椅上?您是不是还在看着您的江山……?若您魂魄犹在,此刻也尽可含笑九泉,叛军败了。”
    直到此时,睿王和怀王才满面风霜地冲进来,李璟一拐一瘸地跟在他们身后,一看慕容音和余朝恩都垂着头跪在龙椅面前,便知道这间南书房的主人已经不在了。
    “父皇。”
    怀王轻轻呢喃着,他终究还是晚来了一步,想不到最后一次见到自己的父皇,他竟然至死,也还守在离战火只有一门之隔的地方。
    怀王屈膝跪下去,深深叩头,长跪不起。
    在余朝恩一声长长的“皇上驾崩”之中,殿内外顿时飘满哀哭声,慕容音无声地流着泪,却始终忍不住,嚎啕出声。
    李璟也忍不住闭眸,不仅为燕帝,更为他先前死在这场战争中的叔父,忠肃侯一脉铁血男儿的泪,从来只为英灵而流。
    “爹爹……这是陛下的遗诏,他要您宣旨。”慕容音掏出那份已经被她抓得皱巴巴的诏书,双手递到睿王手中。
    睿王点了点头,将她拢到自己怀里,数月不见,谁都想不到父女再见面,会在这种时候,会以这样的方式。
    “音儿……很勇敢……不愧是太宗皇帝的子孙,也不枉……陛下从前如此疼你。”
    慕容泽轻轻抚着她的脑袋,这场噩梦终于结束,生者迟早可以淡然地回望一切,可在这场战争中死了的人,却再也无法回到他们的亲人身边。
    怀王赢了他想赢的,但在这场战争中,又到底有没有真正的赢家?
    或许只有慕容随自己知道,有些东西,在他心中彻底地失落了。
    窗外一阵寒风卷来,将这里的消息带往宫外,虽是寒夜,却不断地有百姓走上街头,死沉了三日的雍京,终于在深冬的一个寒夜中有了一丝生机。
    宫城前一共发现八千六百具守军的遗体,当人们清理宫城前战场的时候,不断地找到忠义之士的遗骸,除了李钟仪的半副残尸外,还发现年轻的礼部尚书也主动率领家丁参与了这场惨绝人寰的战斗。
    宁王反叛失败的消息马上便传到宁王府,已经身为侧妃的朱云容看着掌心那颗红红的药丸,却还是在忠肃侯率人冲进来之前,将药吞入口中。
    宁王败了,她却不能去死,她要活着。
    但想要活着……她腹中这个宁王的孩子,便决不能留。
    当士兵们驱赶着宁王府所有人上囚车时,没有人发现,朱云容痛苦地捂着小腹,更加没有人发现,她裙中沾满了血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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