毓贵妃一颗玲珑心思,而绯儿也不愧为一个好的襄助,当天夜里,毓贵妃要传的话便经宫女贵菊的口传到了皇后耳中。
    皇后不知这“苏叶”到底是何意,只好派人转告宁王,谁知宁王一听,面色顿时煞白,随即眼中便露出不顾一切的寒肃之色。
    宁王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他的人还在朱云容房中……慕容昭先是经过极度的紧张和惶恐,慢慢平复后,便化为一腔愤懑,看上去……原本高高在上雍容华贵的王爷,竟从骨子中透出些不逞之徒的气质。
    “王爷?”朱云容忐忑地咬着唇,她从未见过宁王这个样子,阴冷又毒辣,朱云容远远地站在一旁,不敢靠过去,掌心甚至下意识地护住了小腹。
    宁王狠狠一拳砸在身侧的紫檀立柜上,连琉璃风灯里的烛火,都被震得跳了跳。
    朱云容不禁一颤身子,却看宁王缓缓地转过脸来,一双眼睛布满血红。
    “王爷……”朱云容没有也不敢再往后退,担心地看着宁王,“您怎么了?若是您不舒服,妾身……侍奉您休息可好?”
    慕容昭闭了闭眼,再睁开时,眼珠的血红已退散了些,一开口,却是无比喑哑“你说……有人要本王的命,本王该怎么做?”
    朱云容心中一跳,看宁王现在这反应,还有他说出的话来看,他在夺嫡之争当中的境遇很不妙……
    宁王一旦倒台,那么自己也会随之再次落入深渊,之前的种种谋算,便也会随之付诸东流。
    这怎么使得?
    朱云容轻轻一咬唇,柔声道“您是大燕最尊贵的王爷……天底下,有谁能要去您的性命?纵是有人想要,您尽管端出王爷的做派来,将人灭掉就是了。”
    宁王心头一震,再看朱云容,她眸底仍旧是那样清纯,柔波潋滟着,好像一株百合般。
    宁王的眼神黯了黯,也对……她一介女流,又懂什么呢?
    岂料朱云容此时竟走朝前一步,她心中惴惴的,却还是强自镇定,轻轻拉住宁王的手,最后落在自己小腹上。
    “王爷……”朱云容微微扬起脸,直视着宁王的眼眸,“云容跟了您,此生便是您的人,无论如何,妾身与您同进退。”
    朱云容露出一个柔婉的笑“还有这个孩子……王爷说过会给他最好的,妾身不敢奢求,只想王爷能陪在他身边,让他长大。”
    朱云容风轻云淡的一字一句,却在宁王心中烙了一个又一个的印子。
    他现在不是一个人了,他有后了……若是自己真的被处置,意图弑君的罪名,被赶出皇族宗庙是肯定的,那么这个孩子,也会随着他,再也享不到任何供奉。
    自己死了便死了,死了之后什么感觉都没有,可是这个孩子……他一生都要活在父亲的阴影中,他的父亲是妄图弑君弑父的罪臣,他明明什么都不知道,却在生下来就要受千夫所指!
    还有宫里的皇后,那是他的生母,她什么都不知道,可自己一旦被定了罪,皇后的后位不保不说,废为庶人,甚至因此被牵连至死也是可以预料到的。
    那可是二十多年来一直护着自己的母后。
    慕容昭的衣领顿时被冷汗浸湿,宁王府的所有人他都可以不在乎,唯有朱云容腹中这个孩子,还有宫中的皇后,他不能不为他们细细考量。
    明明只是很短暂的时间,慕容昭却像是从火炉突然坠入寒窟,又从寒窟跌回火炉……
    如此几个来回。
    慕容昭忽而咬紧牙,大步走了出去,他不能坐以待毙,绝不能!
    …………
    南书房中,燕帝刚刚起身,年迈的君主显得十分虚弱,不过寥寥两三日时间,他鬓边的白发便多了许多,这一场病来得意外之极,让他毫无招架之力。
    余朝恩小心地侍奉在他身边,燕帝醒来不久,要做的第一件事,竟又是要坐到那张宽大的御案前。
    “陛下……陛下……”
    余朝恩跟在他身后,手捧一条厚厚的大裘,急声劝道“陛下,您才醒过来,太医吩咐了不能劳累,朝事便放一放吧!奴才求您……”
    燕帝却不管不顾,刚坐下喘了口气,便吩咐道“给朕研墨,朕要给睿王写一封信。”
    余朝恩眼含担忧,轻轻答应了一声,刚拿起墨块,便忍不住悄悄抬手去擦了把眼。
    燕帝并未注意到他这老奴的小动作,面含沉思,道“今日南书房外是谁当值?是李璟么?叫进来。”
    “是,今日是李璟大人当值,奴才这就让他进来,”余朝恩赶紧退下,再回来时,眼眶像是被风雪割过一样,泛着深深的红色。
    李璟一进门,便单膝跪下去,抱拳行了个武人的礼。
    燕帝又深深喘息了一口,苍白的唇终于有了些血色,“朕问你,那个苏叶,抓住了没有?”
    李璟默然摇头,这回答倒也在燕帝的预料之中,他双手撑在膝上,指尖无意识地叩着,随即马上下令“从今日开始,雍京宵禁,一日抓不到苏叶,宵禁一日不解。朕就不相信,这个苏叶难道还能上天遁地不成。”
    “是,臣领旨!”
    李璟再度抱拳行礼,暗下决心,苏叶罪孽深重,定要亲自抓住苏叶这个人不可!
    刚刚将事情吩咐完毕,燕帝便又剧烈地咳喘起来,余朝恩一惊,赶紧上前轻拍他的背,又抚着胸口,燕帝咳喘了一阵,将捂在唇边的白绢帕子移开,可上面那几点嫣红的血迹,却看得人心惊胆颤。
    “陛下……!”
    余朝恩颤巍巍地喊了句,燕帝眼中却一掠怒火,使劲将帕子摔在地上,他无论如何都不能相信,难道自己真的已经到了油尽灯枯的地步?
    李璟也远远看到灯火下的那几滴血迹,震骇过后,心中便是浓浓的愤怒,难道当真是宁王……为了登位,如此谋害自己的生父!
    燕帝缓缓地闭眸,晕厥的前一刻,他只听到余朝恩一声接一声的“传太医”,但到了此时,他心中仍旧笃定,此时与宁王无关,他是被利用了而已……
    幕后指使,另有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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