午后,慕容音静极思动,加上睿王先前答应过她,若是在府中闷得难受,大可和杜羡鱼出去走走,正巧她也起了这个心思,是以一用过午饭,便跑到偏院,拉着杜羡鱼便出了王府。
    秋日的雍京,太阳懒懒地铺在瓦檐上,高大的树杈上,黄叶打着旋儿落下,路人轻踩而过,便发出一声脆响。
    杜羡鱼不紧不慢地走在慕容音身边,对于她的即兴相邀,杜羡鱼道也没有推辞,偌大个雍京,她也想好好看看。
    再加上慕容音看书快得很,不过半天一夜,便啃完了两本书,这样的领会速度,就连杜羡鱼都微微有些乍舌。
    作为一个合格的师父,杜羡鱼深知体验的重要,便借着这个机会,准备带慕容音到雍京中哪家药铺转转,教她认识些常用药材,制毒的人,不仅要会制,更要会解。
    “盈歌?雍京城中最大的药铺在哪?”
    慕容音不解她为何要去逛药铺,好容易能出来松快松快,难道不该去有意思的地方转转么?
    早在出来之前,慕容音便计划好了,先到春雨楼去喝茶听书,临近饭点,再到许合记的千乐楼去用晚餐,上次在那吃的一品清蒸江瑶,让她记挂了好久……
    吃完饭后,再到雍京夜里最热闹的盐市街去听一折戏,反正只要在子夜之前回府,那睿王便没有话说。
    谁知这个无聊的杜羡鱼,竟说要去逛药铺……
    慕容音嘴一噘,有些不满道“逛什么药铺?难道有什么药是家里没有的么?好容易出来一回,你怎么着也得看看雍京的繁华吧?”
    杜羡鱼轻轻一哂,她虽生于雍京的浮华之中,却长在凌厉的蛮荒之地,自然更习惯于那等苍凉的广阔天地。再加上当初杜家在雍京的没落,别人眼中的王都盛景,于她而言更像是樊笼。
    “雍京的繁华我已经看过了,逛药铺主要是想带你去认认药材,若是你实在不愿,那我也不强求。再说,睿王府药材虽多,但那些毒药,你敢往外拿么?”
    慕容音想想也是,她现在可以要致力于学习制毒的人,怎能还像从前般耽溺于玩乐呢?
    多会一样东西,那便多一样自保的本钱,
    于是也答应道“那便听你的,不过有一样你可得听我的,那便是不许再绷着脸,虽说我爹爹默许你留下来了,可你还是要装着的点明白么?”
    “知道了知道了……”杜羡鱼也是有些烦,在雍京的这些天,她总是会时而不时地想起卓玄,一想起那个人,她的心绪便会无比烦乱。
    见杜羡鱼今日难得肯听自己的意见,慕容音心情顿时又好了许多,便拉住她的胳膊,笑道“雍京最好的药都在宫里头,要不就是隶属官府的太医局熟药所。可要是论哪的药最全,当属城西的惠济堂,官家的地方咱们不方便去,只好再去光顾光顾许合记的生意了。”
    前些日子许慕宽送她回来时,两人曾打马路过惠济堂,匾额左下角那个烫金的许合记尤为显眼,慕容音一看便记住了,当时她还调侃着问许慕宽,他许合记何时又见缝插针地在雍京开了个铺子?
    许慕宽笑着没说话,心中却在默默思量,许家这样密集地在雍京开铺子,还毫不避讳地将许合记三个大字都印了出来,看来慕容随,是想用许家的力量帮自己做事了,慕容随有这样的手笔,本王正好也做些什么……
    ……………………
    慕容音和杜羡鱼相携着来到许合记的药铺前,惠济堂三个大字龙飞凤舞、铁画银钩,门口两个迎来送往的小厮,光是这做派,一看便有大商家的风范。
    “呐,到了。”
    杜羡鱼循着慕容音的眼神看去,果然是好大的气派,能在雍京繁华地段有这样的铺子,想必不是普通商贾,果然,下一眼,杜羡鱼便看到匾额左下角小小的“许合记”几个字,心中顿时释然。
    “许家这样的商贾,想必身后……少不了权贵的支持吧?”
    杜羡鱼语声淡淡,慕容音对这许合记的药铺这样熟捻,方才她甚至怀疑,许合记的靠山,正是睿王府。
    慕容音轻轻一笑,她自然是听出了杜羡鱼的言外之意,便接口道“睿王府可不认识姓许的,我爹爹向来慎重,可不与什么商人搞在一起。”
    杜羡鱼也不深究,她既脱离了氐族,那么对于大燕朝局中的这些东西,自然也就不大关注了,即使睿王府真的与许合记有牵扯,那么慕容音的选择,某种程度上也就代表了杜羡鱼的选择。
    ……………………
    踏进门槛,光线顿时昏暗下来,少了店外灼人天光带来的逼迫感,尘世的喧嚣仿佛被隔离在三丈外,予人别样的安适,宽厚的布帘之后,传来不紧不慢的捣药声。
    一阵药香萦来,空阔的高屋中顿时充斥着沁人的味道,迎上来的不是小厮,而是个清秀的小药娘。
    “二位看病么?还是抓药?”
    慕容音看了杜羡鱼一眼,这些事情她不懂,自然需要杜羡鱼说话。
    “抓药,”杜羡鱼依着慕容音的话轻轻笑了笑,只是笑容很生硬,才又接着道,“只是我要的药多,也没带方子,你要是记不住,我就只能现写。”
    小药娘征询着看向杜羡鱼,好像不大明白她说的“多”到底是多少,却也不敢怠慢了这两位看着像是大主顾多人,又想了想,才抿唇着迟疑道“那……二位不如先上楼,楼上有地方歇着,待奴家取来纸笔,您再将方子写下。”
    “好说。”
    小药娘引着两人上楼,推开一间房门,慕容音和杜羡鱼在桌案两旁分坐下,小药娘恭敬一笑,逐一给两人斟满热茶,这才福了福身子,又下楼拿来纸笔。
    杜羡鱼遣退了小药娘,提笔悬腕,在纸上簌簌落笔,慕容音看了会儿,觉得无聊,便起身在屋中踱步。
    “杜羡鱼,你要买多少?”
    盘中墨已经被用去大半,可杜羡鱼还没有搁笔的架势,慕容音有些等不及了,忍不住催问起来。
    杜羡鱼又换了一页纸,才不紧不慢道“好容易来一次,怎么也得买个百把样,你急什么?”
    慕容音顿时没了脾气,一百多样药材,那得写到什么时候,索性将窗户推开,抱着手看起楼下的街景来。
    这间屋子正对着一条小巷,巷子虽偏僻,却到处透着干净,倒像是通往那座府邸后门的巷子……
    一辆青布马车从巷子深处辘辘行来,慕容音的注意力被这车轮声吸引,眼神不由凝瞩不转,一直看着马车行至药铺楼下,最后停住。
    “是他……?”
    车中跳下一个身着黑袍的中年男人,他左右看了看,快步走进药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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