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人鬼鬼祟祟地顺着乡间小道溜至一座静谧的小村庄前,厉鹞又先行探了段路,才又偷偷摸摸地带着慕容音继续前行。
    其时曙色苍茫,四周稀稀疏疏地传来几声蝉鸣,村里已经开始忙碌的人尚少,慕容音和厉鹞虽穿着惹眼的湿夜行衣,却也没遇到人。
    厉鹞轻车熟路地找到铁手帮在小林子村的窝点,两人并未敲门,而是翻矮墙而入,慕容音一面爬墙,一面感慨自己重生以来简直就是和翻墙结缘,不管走到哪里,都免不了要翻墙,各种高墙矮墙、土墙砖墙……她睿小王爷都翻了个遍。
    小院中看起来空无一人,厉鹞轻轻拉开柴门,门里银光一闪,一把菜刀便扔了出来,厉鹞急忙闪身,才躲过这一劫。
    “是我是我!二叔,是我!”厉鹞高举双手,口中连连呼喊。
    慕容音看得懵了,他们铁手帮自己的窝点,怎么还会发生这种乌龙呢?
    柴门内,一个老汉背负着双手稳步行出,看着落汤鸡一般的厉鹞,用鼻孔哼了声“是你小子啊?昨晚出去挂彩了?咱们胜了还是对面胜了?”
    厉鹞讪讪地低下头“咱们……剩了……”
    二叔面上大放喜色,厉鹞才艰难地道“咱们……剩了没几个了。”
    “什么!?”
    二叔的喊声惊起四周的林鸟,厉鹞赶忙示意他噤声,才赶紧将事情竹筒倒豆般说出“昨晚本来好好的,发现情况不对,都准备撤了,谁知飞云寨那帮饭桶,不听指挥,瞎放响箭!害得咱们的弟兄上去送了性命,老灰也找不着了。只有我和薛老弟逃了出来,其他人也不知道还剩多少……这回,咱们是和五城兵马司结下梁子了!”
    这位二叔是见过大风大浪的人,厉鹞说得这般严重,他脸色都还基本平和,一听小灰狼下落不明,一把就揪住厉鹞的领口“少帮主找不着了!要你们几个干什么吃的?你不是负责踩盘子么,怎么连对面深浅都摸不出来?我他妈以前怎么教你的?出去踩盘子,不能看一眼就走……”
    “我……我……”厉鹞委屈地辩解不出话,慕容音在一旁看了,心中直翻白眼,感叹这二叔就是个马后炮,不急着让人去找小灰狼,反倒揪住厉鹞的错处说个没完。
    二叔犹在喋喋不休,慕容音实在看不过,上前一步,截口道“行了!这位二叔,事情都已经办砸了,你骂他有什么用?赶紧让我们换衣裳进城,找着阿灰才是正经事!”
    二叔先前没注意到慕容音,此时她自己跳出来说这番话,倒堵得二叔没法子反驳。
    “你,你这女子是谁?”
    “我是阿灰的拜把子兄弟!现在帮里阿灰不在,老头子也联系不着,这位二叔你就该听我和厉鹞的!”
    二叔被吼得一愣,他在铁手帮虽不算位高权重,却也是老前辈,还没有哪个小辈敢这样对他说话的。
    慕容音见他怔住,赶紧趁胜追击“我虽不是你们铁手帮的人,但你们帮主都要听我的话!还有昨晚,若不是阿灰迁延没及时听我的,何至于蒙受这般损失,你这二叔若是不糊涂,就赶紧送我们进城!”
    二叔眉头渐渐深琐,又看慕容音谈吐不凡,神色一敛,肃穆道“姑娘是什么来头?”
    慕容音心中更是急躁,语气也十分不友好“我叫薛盈歌,那天云锦盛会上花一万两银子,打夏家脸的人就是我!”
    “原来是姑娘……”二叔竟朝着慕容音拘了一礼,“能得姑娘相助,是铁手帮之幸!快进屋,换过衣服,老汉送你们进城!”
    厉鹞还在目瞪口呆,想不到这位姑奶奶三言两语,竟能将一向固执难说话的二叔搞定,他真是服了。
    两人都是风驰电掣般换好衣服,再在院中碰面时,厉鹞已装扮成个农家的小伙子,慕容音更是个不折不扣的清秀村姑,只是那通身气质是如何掩盖也掩不住的。
    二叔赶来一架驴车,将车板一抽,夹层便露了出来。
    “昨晚出了事,今日城门肯定查的严,你们钻进去,我还说是给你姑母的客栈送菜。”
    慕容音先往车中一钻,抱膝坐下,才发现这驴车就是昨日接他们出城的那一架,现在小灰狼不在,逼仄的空间只有她和厉鹞两人,倒也不挤。
    厉鹞也上车后,二叔把车板一盖,又抱了好些菜蔬堆在上面,伪装得丝毫看不出,才赶着毛驴晃晃悠悠往会安城去。
    夹层内,慕容音和厉鹞抓紧时间赶紧休息,一直到现在,她才有机会向厉鹞问问题。
    “他是你二叔?”
    “不是,”厉鹞懒睁着双眼,“他是老灰叔父的拜把子兄弟,帮里的小辈,都可以叫他二叔。这些年,老帮主在城内,二叔便在城外,两人互为犄角。”
    “哦……”慕容音此刻心寸缭乱,时而担忧小灰狼的安危,时而又害怕自己和厉鹞被官府抓到。“你觉得阿灰此刻会在何处?若是你们帮里有人落入官府手中,会不会供出阿灰的身份?”
    厉鹞凝着眉想了想,又仔细回忆起昨夜的细节,缓缓摇首道“不会,老灰和老帮主的身份在帮里是个谜,除了我、二叔和少数两个舵主外,没人见过老灰的真面目。而那两个舵主,昨夜都没有在船队尾巴那,不会落入官府手中。”
    “那要是有万一呢?”慕容音最不相信这种预言,在她看来,任何事在亲眼目睹之前,都不足为信,何况是关乎小灰狼生死的大事。
    “万一也不会!”厉鹞还是斩钉截铁。
    慕容音忍不住问“为什么?”
    “因为仇呗,铁手帮的弟兄,谁不是受了安南侯夏其章的欺压?铁手帮开山立柜,说白了就是为找夏其章报仇。”厉鹞摊手苦笑,“那两人为什么能做舵主,还不是因为和夏家有血海深仇,即使被逮了,他们怎么可能供出老灰和老帮主?你宽了心吧。”
    慕容音总算是松了口气,仇恨是最不容易忘却的事情,有的人遭逢大变后还能活着,就是靠心中的仇恨在支撑,若是有朝一日报了仇,这种人也就没了活着的信念,若不是活的浑浑噩噩,就是会自己了结性命。
    …………
    小林子村离会安城不远,越靠近城门,驴车走的就越慢,可想而知,是城门对往来商旅行人盘查的十分严格。
    慕容音暗暗心慌,此刻周围人多,她也不敢再随意说话,看向厉鹞,那厮还靠在车板上闭目养神,哈喇子都流到嘴角,若不是慕容音伸手拧了他一把,这厮当即就要打起呼噜。
    一见慕容音满脸焦灼,厉鹞当即明白,这位姑奶奶是害怕了,便端出一副“二叔在手,城门进得”的做派,像二叔这种铁手帮的人精,岂能不知要与城门卫队搞好关系?
    进城时,别的人都是查了身份文牒还不够,轮到二叔,他笑容可掬地打点了几钱碎银子,官兵也敛了身上的丘八之气,笑着放他进城,于是乎,二叔就大剌剌地拉着驴车,带着驴车上的两个匪首进了城门!
    不仅是慕容音,连厉鹞都没想到,他们会这样轻易就蒙混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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