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王瞧她默然不语,只以为她无法自圆其说,气焰顿时又嚣张起来“琅月郡主!你还有什么可辩!你口口声声说本王轻薄你,可这一切不过是你自导自演罢了,本王何时轻薄于你!”
    “难道殿下要我找出见证吗?琅月不明白您为什么要这么做,琅月一心敬您是兄长,可您为何要将我看作是下贱女子?若非殿下步步紧逼,臣女怎会投水自保?”
    慕容音悍然抬头,怒视着他。
    “你还真是巧言善辩啊,”皇后也如虎狼般,逼视着她道,“你早已答应嫁给宁王,此时又反口污蔑,琅月郡主,你到底居心何在!?”
    “娘娘口口声声说臣女答应嫁给宁王,证据何在!难道臣女的婚事,仅凭娘娘就可做主吗!娘娘此言,将陛下置于何地!”
    皇后忽而怔住,方才她为了好说话,特意遣退所有宫人,谁知此时竟成了慕容音抵赖的花样!还被她扣上这样一顶帽子!
    而宁王的话,此刻当然也做不得数的。
    “娘娘既没有证据,又为何要陷害琅月?”慕容音声音不断如带,“可宁王殿下轻薄臣女,这几人皆是见证,难道娘娘也要反驳吗?”
    慕容音纤手指向方才收拾杯盘的那两名宫人,后者登时跪倒在地。
    “请陛下为臣女做主。”
    慕容音再次叩首,燕帝心中一阵烦忧,人证物证俱在,今日处置宁王势在必行,可这样的事,一旦传出去,有损的是皇家的颜面……
    但是慕容音,自己已亏欠她十六年,不能在此时也伤她的心……
    慕容音早已看穿燕帝心事,心中一阵冰寒,所谓天家的情分,到头来都要为皇家威严让步。
    便以额触地,淡然道“臣女不愿让陛下为难,今日之事,全当是臣女的过错。请陛下恩准臣女落发修行,以赎罪过。”
    她这般以退为进,燕帝心中更是一阵酸楚,这个女儿从小便养在睿王府,自己与她从未有过父女之情,她今日受了如此折辱,自己又怎能让她再受委屈。
    深吸一口气,燕帝似是已下很大决心“宁王,你还有何话可说?”
    宁王面色如土,木然向皇后看去,可皇后颜色苍白更甚,只有跪地颤声道“父皇,儿臣自知罪无可恕,请父皇看在母后多年陪伴的份上,不要迁怒于她,儿臣……愿受所有责罚!”
    宁王这一番话,却又戳中燕帝心底最深的柔软。
    他这么多年,真正称心如意的女子,除了早已故去的那位之外,也就只有皇后……况且,皇后也不知晓慕容音的真实身份,想来,她也不是故意的罢……
    燕帝缓了口气,语声似已带上恳求“琅月……今日是宁王对不住你,还望你看在朕的面上,宽恕于他。”
    皇后寒刺般的目光仿佛要在慕容音身上锥出两个洞,她不明白,燕帝已经如此放低姿态,慕容音区区一个郡主,难道还敢不给面子吗!
    慕容音心中一阵恶寒,眼眶又开始泛红,偏过头轻轻抽噎,冷声道“是臣女身份卑贱,错不在宁王。”
    燕帝看着她冷傲倔强的神情,心神一阵恍惚,仿佛又从她身上看到另一个人。
    透过遥远的时光,燕帝明白,往日逝去不可追,眼前的这个女孩,是她骨中的骨、血中的血,自己无能给她宗室玉谍,无能给她天之骄女的身份,却也不该让她受一分委屈。
    对这个女儿,他实在不忍再亏欠,唯有重罚宁王,才能告慰天边的芳魂……
    可宁王也是自己的心头肉,若是处置重了,自己又如何下得了这道命令?
    “陛下!”皇后忽而跪倒在地,抬手揪住燕帝的龙袍,一双凤目盈望燕帝,“错不在昭儿,都是臣妾的错,是臣妾思虑不周,才酿下如此大祸,若是陛下要罚,还请降罪于臣妾!”
    燕帝颤巍巍地抚上薛皇后的面颊,宁王心头本已放松,却听燕帝长叹一口气,语声透出深入骨髓的冷漠与疲倦“宁王品行不端,行为鄙龊,即日起……于王府禁足三月,无诏不得出,另罚俸半年。”
    燕帝语声将尽,又侧眼看向慕容音“琅月以为,这样处置如何?”
    慕容音木然垂首,她知道这件事情燕帝已做到极致了,难不成为着她的面子,还要削去宁王的爵位么?
    虽称不上满意,却也点了点头。
    皇后并不知道,正是由于自己方才最后的求情,才使燕帝下定决心要重处宁王……
    燕帝眼看皇后为宁王求情,好一派母子情深,宁王自小长在宫中,有皇后的疼爱,有自己的关怀。而慕容音从小就只有睿王,从未感受过有娘疼爱是什么感觉,只因如此,燕帝才偏心了这一回。
    “既如此,你便下去更衣吧。”燕帝挥了挥手,眼中还隐隐含着愧疚,随即又疲倦闭目。
    慕容音福身行礼,在一众宫人的拥簇下退去,不知是有意还是无意,当慕容音抬眼看向自己被带到的这座宫殿时,华音殿三个字,猛然戳中她的心。
    “宫中有华音殿,睿王府里有华音阁……”慕容音暗暗想着,宫人已抬来浴桶香汤,替她将衣衫褪去。
    许是因为太过疲倦,慕容音在水中睡着了,恍然清醒时,两名宫女已送来崭新的衣裙。
    坐在铜镜前任宫女梳理着鬓发,慕容音忽而问“这座宫殿……从来都叫华音殿?”
    “是。”
    “从来都没人住过?”
    “是。听姑姑们说,已空置二十多年了。”宫女再次肯定,只加了句,“只有怀王殿下,从前时不时会来。”
    “空置二十多年,怎会如此干净?”
    宫女浅笑着垂下眼眸“是陛下吩咐的,华音殿天天都要扫洒,器物也是,旧了便换新的,不许落一点儿尘。”
    “哦……”慕容音心下已断定,“华音”二字必有来历,犹记得当夜在怀王府,她向怀王说以后要封华音王时,怀王曾敛容问她,“可知华音是何意?”
    如今看来,华音……或许与自己娘亲有牵扯罢。
    可睿王……为何又会在府中建了那座华音阁,他们之间这太过繁杂的关系,慕容音想不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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