贺云舒太熟悉他这样的表情和姿态,在面对下属的时候,在开会的时候,在面对商业对手的时候。
    她道,“爸爸很开明,基本上不会约束我。妈妈管得多些,但也真心教我很多。她心直口快,我既不会生气,也不会记恨。因此,离婚同他们无关。亲戚,无论舅舅家或者叔伯家,有喜欢我的,有不太喜欢我的,但他们的态度影响不了我的婚姻状态,事情也和他们无关。至于小熙和小琛,大家都很爱他们,也包括我。我当然愿意他们家庭完整,健康快乐,但是——”
    “所以,原因在我身上?”方洲迎上她的目光,“不必委婉,直说。”
    贺云舒斟酌措辞,道,“家庭生活有诸多不如意,但也有很多开心的时候。不过,决定一个女人是否脱出家庭生活,原因有多种。钱,自尊,还有爱——”
    “我爱你。”他平淡地打断她。
    她有点吃惊,一时语塞。
    他伸手碰了碰她脸颊,“你用度有限,我目前还养得起,钱不是问题。爸和妈都挺满意你这个儿媳妇,也就妈嘴上唠叨了些。我会和他们谈,让他们对你更尊重些。至于爱,我们显然很相爱——”
    贺云舒没料到会得到这样的答案,她坐不住了,直站起来。居高临下的角度,能看见方洲稍微忍耐的眼神。她见过,当他耐着性子打发不太聪明的下属的时候,便会有这样一闪而逝的神情。
    爱?不过是他快速地抓到她计较的重点,直接甩出来一句话,妄图用无足轻重的三个字打发她。
    可她要的,只是三个字吗?
    她深深看他一眼,转身去衣帽间翻找。
    方洲跟在后面,手撑着柜门,胸口的纽扣敞开,露出一片胸膛。他问,“找什么?”
    她从最角落里拉出来一个纸盒子,打开。里面躺着一件衬衫,细麻面料,淡青色,很符合方洲的气质和审美风格。她用食指勾起衬衫领子,翻出上面的一块明显的唇印红痕递到他面前。
    “你告诉我,这是哪个女人留下的口红印?”
    “你爱我?”贺云舒略有些讽刺,“你是承诺过只要结婚,方家便是我的地盘。你完全信任我,绝对地尊重我作为女主人的权利,不会做任何令我蒙羞的事。同时,你也要求我绝对的信任你,不因为一些无足轻重且很傻又没有实证的流言为难你,让你烦心。之前的六年,你做得很好,我也完成得不错。可与其说是爱,不如说是合同条约。可现在你连条约都破坏了,把它带回来。”
    “方洲,你出轨,居然问我为什么要离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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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五章 态度
    贺云舒将衬衫丢给有点懵的方洲,“你应该给我一个结果。”
    她将证据摆出来,想要的并不仅仅是一个解释。
    “这是什么时候的衣服?”方洲突然之间想不起来,陷入沉思中。青色衬衫材质不薄不厚,应该是天气转凉后会穿的。起码是一个月之前,所以,贺云舒憋了一个多月?她图什么?
    “次数太多,对象也数不清,所以不知道是哪次?还是怕说漏了,牵扯出更多来?”贺云舒忍不住嘲讽起来。
    方洲难得有情绪波动,冤枉道,“你说的什么鬼话?谁有功夫记每天穿的衣服?你当时发现,怎么就不说?”
    当时说?贺云舒不觉得自己有多么聪明,但基本的智商还在。那日保姆要收拾衣裳去干洗,她将洗衣篮收拾出去,衬衫就那么该死地落出来。如果没有它,她还能继续骗自己在这婚姻里混下去;可它出现,生生揭了她的面皮。她禁不住开始想,到底有多少细节是被自己遗漏的呢?都说一次小意外藏着十倍数的侥幸,也不可能方洲干一次就被她抓着呀。必然是夜路走多了,嚣张到根本不在乎的程度。
    贺云舒看他一眼,“你好好想,想清楚再说吧。”
    说完,径直去孩子们的房间。
    两个娃已经睡醒,被保姆带着玩。
    她去收拾要吃的药和洗澡需要的换洗衣物,事情细小又琐碎,等全部忙完,厨房已经单独送了小孩的饭菜来。
    这才发现,是傍晚了。
    她盘坐在地毯上,托着下巴看娃吃饭。
    小熙能自己使筷子,还能空出一只手帮小琛扶碗;小琛用的勺,吃得到处都是米粒,却笑呵呵的。
    两个傻小子,明明生病不舒服,见到妈妈却立刻精神了,吃饭也有劲了。
    特别是小熙,还夹了一小片菜叶给她,“妈妈,吃。”
    贺云舒张口,吃了菜叶,又用纸去擦小琛嘴角的菜汤。
    俩小孩吃饭,贺云舒让保姆下楼休息换岗,陪着玩了差不多一个小时。
    中间单位领导魏宇来了个短信,很委婉地问她明天是否能按时上班,如果不能,之前交给她写的几个报告需不需要转给其它人负责。自从她嫁给方洲后,单位的小部门里还是稍微有些震动,领导对她十分客气,从来不在请假这一类小事上为难她。不过,她也算识趣,能配合的努力配合,经常请客吃饭,且从不主动要求升职挡别人路,因此相处得很愉快。
    她立刻给回了短信,说明天能准时上班,报告也会在下午下班之前提交。
    刚沟通完,方洲来敲门。她回头,他道,“能出来聊聊吗?”
    他神情略有点疲倦,眼睛里却有神采,看样子差不多搞清楚时间了。
    贺云舒道,“等他们睡着再说。”
    小熙却抬头道,“妈妈要跟我一起睡。”
    小琛不甘落后,“妈妈跟我。”
    “你的床太小,妈妈进不去。”小熙道,“我的大,上下两层。”
    小琛急了,“我也睡大床,哥哥给小的。”
    贺云舒捏了捏他们的肉下巴,“都陪。”
    这一陪,就到晚上八点,方洲显出一些焦躁来,生平第一次。
    贺云舒恍若无事地同他们玩耍,还同方太太视频。
    方太太满口亲啊爱的,说要在会所里陪朋友们打牌,今晚不回家,明天给他们带礼物。
    小家伙们听见有礼物就开心了,于是乖乖地睡觉去。
    方洲灭了儿童房的灯,黑暗里道,“去书房?”
    贺云舒走出来,关了房间门道,“去楼下藏书室吧。”
    所谓的谈,免不得吵架。稍后保姆会上楼来陪孩子睡,听见这种狗血八卦不太好。楼下的藏书室是方老先生在使用,为了保存他的许多收藏,做了专门的隔音和防潮处理。此时老人家不在,正该是他们吵架的好地方。
    方洲想了想,同意她的建议。
    一前一后,便抵达藏书室。
    贺云舒扭开墙壁上的灯,开到最亮。
    方洲坐到沙发上,道,“大概两个月前的事,对不对?”
    她瞥他一眼,坐去对面,“问赵秘书了?”
    方洲在工作上巨细靡遗,经手的事能记个七七八八。可他的心不在穿着打扮上,不用心之处自然记不得。赵秘书却不同,她名义上是秘书,但主要处理的是上下联络、衔接方洲工作和生活。方洲在办公室的那个休息室,便是她在负责生活日常。因此,她的记事本上一定会有他的行程,忌口和爱好,衣着和饰品准备等等。
    方洲不置可否,“所以,你憋了两个月,也胡思乱想了六十多天?”
    “现在不是讨论我。”贺云舒淡淡道,“再重复一遍,我想离婚。”
    离婚二字,第一次说出口需要极大的勇气。一旦说出口,第二次第三次以及后面的无数次,将变得容易多了。
    可她容易,不代表方洲能接受。他有些烦躁道,“准确地说,是一个中秋节的酒会。直接从家里换衣裳出发,会场在南边——”
    “我不想听细节。”她打断道。
    方洲见她低眉垂眼,往日和顺的脸上满是坚决。他想了想道,“赵舍和简东随行,我去办的也是正经事。中途有人闹事,我顺手拉了一把,不小心蹭上而已。你若不信,可以找他们求证——”
    “没有必要。”贺云舒道,“这只是一桩小事而已。而且,拉你的人求证,你觉得他们为谁说话?”
    方洲皱眉,略有些不满。他不喜欢无谓的解释,男女关系,本来就描不清,无事也能被有心人抹出事来。也是因此,结婚之前才约定好,不去追究对方的风流流言,以省去不必要的争端和麻烦。然这是两人夫妻多年的第一次,他便耐着性子解释一番,想缓和她的情绪。现在看来,无论他怎么说,她已经打定主意不信了。
    如此,也没有必要再解释。
    他道,“你心里已经给我定了罪。”
    “所以我想直接离婚。”她抬眼看他,“因为心境已经很难恢复,我不想过疑神疑鬼的日子,你怕也不想同神经质的妻子相处。”
    “这是你的决定?”
    她点头。
    “那我也说说我的决定好了。”方洲手搭在木头沙发的扶手上,“截至目前为止,我们都过得很不错。我对你很满意,我父母也很喜欢你,小熙和小琛更离不开你。你若心情不好,可以看心理医生,可以出去旅游散心,然后把这件事从心里抹去,恢复成以前的样子。相信我,离婚不是最好的选择,方家也不会因为一点情绪问题就放弃儿媳妇。”
    说完,他起身,略有些居高临下,“你先冷静下来,再仔细想想我说的对不对。”
    以他的习惯,这是结束谈话的姿态,也是最后通牒的意思。然言下之意,最好按照他的思路走,若不然,将会面临极其难堪的状态。
    贺云舒也起身,平视他的眼睛,“我不是你的下属,也不是你的工作伙伴,你勿需摆出这样的态度。我现在足够冷静,也想得十分清楚。离婚的态度不会变,并且会一直坚持下去。你有三个月时间考虑以及处理琐事,三个月后,若不能给我一个结果,我会提起离婚诉讼。方家离婚诉诸法庭,恐怕也不好看。”
    说完,她转身道,“从今天开始,我陪孩子们睡。”
    贺云舒借着担心孩子生病,在儿童房铺了一张地毯睡觉。
    保姆虽然有疑惑,但也没多问。
    她躺在地毯上,嗅着房间里淡淡的奶味儿,木地板下的地暖持续散发温暖。终于说出想说的话,心中的郁气全消,勿需安眠药的帮助就能入睡。
    一夜好眠,醒的时候已经七点半。家在郊区,开车进城,再去市中心,顺利的时候就得一个小时。因此,她有点着急地起来,推开卧室门,进衣帽间拿衣裳。方洲正好在里面换衣裳,见是她,给让了个位置。
    她看也不看他,随便找出来一套,自去卫生间。
    梳洗完毕,拎了包下楼。
    方洲又端坐在餐桌上,慢吞吞地吃早餐。他旁边的位置上摆了另一套餐具,牛奶正在冒着热气。方家吃饭,各人的座位是固定的。贺云舒作为儿媳妇,自然挨着方洲坐。
    她看他一眼,绕去旁边隔了一个坐的空座,再将餐具挪过去,刻意留出中间的距离。
    恰做饭的阿姨端着小菜出来,见她如此作态,有些吃惊。她看看贺云舒,又看看方洲,想说点什么。可方洲一脸冷漠如常,贺云舒也低头不语,她只好将话吞过去。
    做饭阿姨一走,方洲扯着纸巾擦嘴,道,“你没必要如此。”
    贺云舒不答,端起杯子,将牛奶往口中灌。喝完牛奶,随意夹了几口小菜,再拿一个小餐包,便算完事。
    她起身,将包挂在肩膀上,从厨房下地库。
    地库宽敞,贺云舒的车靠在最边上。
    她开的是凯迪拉克,结婚的时候娘家给的陪嫁,耗费了近五十万大洋。她本说不必,方家不缺一台几十万的车。可母亲却坚持,说方家是方家的,贺云舒的是贺云舒的。她无法,只好收了。收了后才晓得好,开着上下班正合适。
    毕竟方家的车弄单位去,实在过于张扬了些。
    她上车,刚把钥匙塞进去,方洲紧跟着上来。
    他若无其事地拉上安全带,道,“先送我去公司吧。”
    贺云舒偏头,敲敲车窗,示意车库里的其它几台车。这地库时就停了七八辆常用的车,有家中工作人员用的两台,有方太太和老方先生出行所用,当然还有方洲习惯的三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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