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蹄声!匍匐在草丛中的人骤然竖起了耳朵。十几匹快马簇拥着两辆轻车从远处而来。
    距离越来越近,十来个人影正准备从草丛起身,却见几缕寒芒飞过,剑气纵横间,闷哼连起,浓稠的血腥味顿时充斥天地之间,片刻间便平静下来,好像什么事都没发生一般。
    轻车依旧前行,溅起尘埃漫天。
    待护着马车的众人疾驰而过,一乘青色小轿鬼魅般出现在了草丛边上,抬轿的两个轿夫面无表情,但从高高鼓起的太阳穴可以看出,他们一身武功不可小觑。
    躲在草丛中几个黑衣人,他们衣襟下摆都绣着一道金边,见了小轿,面色一变,赶忙起身垂手肃立。
    “怎么样,有活口吗?”轿内一个淡雅的声音传来,赫然是魏闲云。
    其中一人诚惶诚恐回答道:“属下无能,击毙四人,剩余的五人全部自尽,无一活口。”
    “这些人真不简单!”魏闲云喃喃道:“已经是第七拨了,依然没有一个活口……”
    ……
    “张宝儿,你过来!”李持盈从马车边的窗口上探出头来,朝着车后大声喊道
    正跟在马车后面闷头赶路的张宝儿皱了皱眉头,他恨恨瞥了一眼骑在马上似笑非笑的龙壮,恨的牙痒。
    这几日来,李持盈也不知犯了什么病,总对张宝儿大呼小叫的,使唤起来就像她们家的下人一般,这让张宝儿心中万分不爽。
    龙壮看得分明,总是劝他看在一万两银子的份上,要多加忍耐。张宝儿有苦说不出,他感觉自己好像签了卖身契一般。
    张宝儿不耐烦地朝李持盈道:“又有什么事?”
    “我要喝水!”李持盈理直气壮道。
    “你的车上不是有水囊吗?难道还要我喂你?”张宝儿没好气道。
    “车上的水喝完了!你把水给我送上马车来!”说完,李持盈的脑袋便缩了回去。
    “真是麻烦!”张宝儿拎着一个水囊向前紧赶了几步,来到马车边上,顺着窗子便将水囊扔了进去。
    “哎哟!”车内传来了李持盈不满地声音:“有你这样服侍人的吗?我让你送上车来,不是让你扔进来!”
    “宝儿,来,上车来,我有事!”头一辆马车上传来了江小桐的声音。
    “哎!这就来!”张宝儿面上立刻阴转晴,欢快地答应一声,便屁颠屁颠向前跑去。
    “哼!”李持盈将水囊从马车中扔了出来,不再说话,生起闷气来。
    龙壮等人看着这一幕,差点没笑出声来,就连为李持盈赶车的老孙头,脸上也洋溢着笑意。
    老孙头在镖局已经待了十几年了,是最好的车把式,这次的护送任务很重要,龙壮自然少不了把他带上。
    为江小桐赶车的还是华叔,他停下了马车,让张宝儿上去。
    马车内,江小桐脸上露出了得意的笑容,她轻轻为张宝儿擦了擦汗:“累不累?”
    “不累!”张宝儿叹了口气:“也不知谷儿现在怎么样了?”
    “有影儿照顾他,应该没有什么问题!”江小桐安慰着张宝儿。
    影儿从小到大就没有离开过江小桐,这一次江小桐陪张宝儿出镖,为了照顾燕谷,江小桐特意留下了影儿,为此影儿还老大的不乐意。
    “也不知怎么回事,我这两天眼皮直跳,总感觉要出什么事!”张宝儿忧心忡忡道。
    “有我和华叔在,你只管放心吧!”
    ……
    龙壮从马上下来,静静打量着斑驳的酒肆门匾。
    “怎么了?总镖头!”张宝儿问道。
    “这地方我差不多有十年没来了,竟然还是以前的模样,没有任何变化。”龙壮似是回忆着什么:“年轻时走镖经常在这里歇脚,现在想想真的让人很难忘。”
    张宝儿望望几乎是遥遥欲坠的酒肆,不由笑道:“这掌柜也真是小气,十年了,也不知花些钱翻修翻修。”
    龙壮安排几个镖师与趟子手在酒肆外看着马车,要了草料,给马匹喂食饮水。
    张宝儿将江小桐从马车上扶下,引她跟着龙壮就要进酒肆大堂。
    “张宝儿,你怎么可以把我一个人丢下?”李持盈不满的声音从身后传来。
    张宝儿无可奈何转过身来:“不是有镖师保护着你吗,怎么叫把你丢下了?”
    “我才是你的雇主,你得先引着我进去”李持盈故意瞥了一眼江小桐又道:“而不是光顾着别人!”
    张宝儿哭笑不得:“这有什么区别吗?”
    “当然有区别了!”李持盈耍起了小性子:“你要不听我的,我便不进去!”
    “怕了你了!”张宝儿嘟囔了一句,不情愿地走到李持盈身边,大声道:“小姐,您前面请!”
    “这还差不多!”李持盈头昂得高高的,像是一个得胜还朝的大将军,大步走进了酒肆大堂。
    晌午时分,按说吃饭的人不少,可除了镖局的人之外,就只有零散的两三桌人,大堂之中显得空荡荡的。
    酒肆掌柜笑容满面地迎了过来:“各位官,不知吃些什么?”
    龙壮不经意地挑了挑眉头:“我们随便吃点就要赶路,掌柜看着安排吧。”
    掌柜笑着点点头往偏门走,像是去准备饭菜了。
    不多时,闪出两个店小二,睡眼朦胧地从后面跑了进来,看样子是一直没有什么生意所以在偷懒打盹,刚刚被掌柜叫醒。
    龙壮与张宝儿面对面而坐,江小桐与李持盈分坐在两边,其他人也在周围的桌前都坐了下来,两个小二跑前忙后,端水沏茶,好一番忙活。
    龙壮望着两个小二,突然笑着对张宝儿道:“你知不知道,我小的时候最大的愿望是做什么?”
    张宝儿望向龙壮眼光的方向,猜测道:“你不会是想做店小二吧?”
    “果然聪明,就是想做当跑堂的小二。”龙壮点点头:“记得那时候,我会天天观察我家门前店铺中的小二。我很清楚,他们每天最喜欢的事情便是没有人时能打个盹,最期待的事情就是碰见出手阔绰的人。”
    张宝儿笑了:“你自己也没想到吧!最后没做成店小二,却成了镖局的总镖头。”
    龙壮不语,目光却盯在小二的青色短衣上,喃喃道:“宝儿,你说的没错,这个掌柜一定是个抠门的掌柜。”
    “的确,若不是抠门,怎么会让自己的酒肆十年没有任何变化!”张宝儿赞同道。
    龙壮轻轻一指远处小二道:“你没发现他们有什么不妥吗?”
    见龙壮面容古怪,不像说笑,张宝儿眼光盯了一会儿,正要说话,却听李持盈在一旁突然道:“这两个小二的青衣都小了些,不像是他们本人的。”
    龙壮淡淡道:“看来我们不是遇见了两个假扮的小二,就是碰到了一个抠门的掌柜。”
    话声刚落,栈掌柜已经从后面端着酒菜走了出来,笑容满面,将酒菜送到龙壮等人面前,殷勤地说道:“这是小店的特色菜,清蒸牛蹄筋,官请品尝。”
    龙壮点头拣起筷子翻了几翻,并没有吃。问道:“不知掌柜贵姓?”
    掌柜笑容可掬:“鄙姓邓!”
    龙壮用筷子挠了挠头,喃喃道:“邓掌柜,我怎么记得多年前这里掌柜姓张来着,他去哪里了?”
    邓掌柜忙着点头道:“您说的是张掌柜,他离开不少日子了。这酒肆就是他卖给我的。”
    龙壮面上显出恍然的表情,突然叫道:“坏了!”
    邓掌柜被吓了一跳,问道:“官,什么事?”
    龙壮望着邓掌柜道:“我刚刚记起来,原来的那位掌柜他不是姓张,是姓孟的。我这记性还真是不好,不过邓掌柜怎么也记错了呢?”
    邓掌柜本是笑容可掬的面容扭曲起来,突然冷声道:“既然话已经到了这里,我也不必隐瞒什么了,我根本就不是什么酒肆掌柜,我是来拿你命的!”
    邓掌柜跳开一步,从怀里抽出一把短刀,狞笑道:“你们方才喝的茶里我已经下了软骨散,现在你们连提刀的力气都没有了,若不想死的,就乖乖地不要动,我可以考虑放你们一马!”
    邓掌柜刚说完,偏门里闪出了七八个大汉,两个小二也夹杂其中,人人手持兵器,冷眼望着厅中人。
    龙壮突然也笑了,道:“既然你不是这里的掌柜的,我们也就没理由喝你们的茶。”
    龙壮轻轻一拍手,林云等几个年轻镖师都是霍然站起,张口喷出一口水箭。
    邓掌柜张狂的面容一下收敛起来,十分诧异道:“怎么可能,你们没喝……难道你们早就知道了?”
    龙壮冷冷道:“不是我们未卜先知,是你太不小心。后院任你们打扫得再干净,但遗留在空气中的血腥味还是没有办法除去的。”
    说到这里,龙壮摸了摸自己鼻子道:“你杀了这里原来的掌柜和伙计,然后将他们埋在了后面的马厩里,可是否?”
    邓掌柜面上颜色变了几变,道:“这么说来,你们没见我之前就已经知道我是假的了,却还要假惺惺地来演这场戏,倒是好有兴致。”
    龙壮摇头笑道:“你错了,演戏的是你,不是我们。不过,既然你愿意演,我们自然就愿意看。毕竟不花钱可以看的戏并不是每天都有这样的机会。”
    邓掌柜眼皮跳了跳,再不说话,横手就是一刀,削向龙壮面门,龙壮却是端坐纹丝不动。林云一剑接住这一刀,邓掌柜回身一个鹞子翻身,跃至龙壮头顶向下直刺。林云银剑轻抖,瞬间闪出三个剑花避开刀势,卷向邓掌柜胸口。邓掌柜在空中无处借力,眼见命已不保,不由大叫一声,闭上眼睛。
    “砰”的一声响,邓掌柜合身扑在了地上,摔得满嘴鲜血。
    邓掌柜望着突然抽回剑去的林云,不解道:“你为什么不杀我?”
    林云傲然道:“我们是保镖的,不是杀人的。”
    而在大堂的一角,邓掌柜手下也已经轻易被其他镖师制住,都是一动不动地趴在地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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