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心里踏实不下来,朝雾一整个晚上都没怎么睡好,一直在床上翻来覆去。翻得在房里上夜的春景也没太睡好,惺忪着眼睛问她:“夫人,您睡不着么?”
    朝雾侧卧在床上,“吵到你了?”
    春景“唔”一声,立马又摇摇头,“您有心事么?”
    朝雾不知道该怎么和春景说,她上一次这么辗转难眠,心里害怕满溢,第二天楼骁就被李知尧设局抓了。她此时的不安没有当时强烈,却是一模一样的。
    她没和春景说过那些事,只好道:“也没什么,就是晋王突然回来,心里总有些不踏实。你快睡吧,我也尽量睡些时候。”
    春景是真的困,又“唔唔”两声便就睡着了。
    朝雾心里的不安和焦虑延续到了第二天,反应在行为上,便是她死死在顺哥儿边上守了一整天,好像怕人来跟她抢孩子一样。
    春景和秋若明白其中的原因,知道朝雾怕晋王把孩子送走,所以也不知道劝什么。她们根本不了解晋王,不知道他到底会不会对孩子下手,只能什么都不说。
    而守了一整天下来,晋王那边并没有任何动静,也没有再派人来传话让朝雾过去。
    而越是这样,朝雾就越是不安。
    在朝雾心里,李知尧并不是个有耐性的人。
    她的意识反馈是,如果他突然有耐性,就一定是在谋划什么让她更接受不了的事情。
    李知尧那边一直没有动静,朝雾自己则不愿意再这么忐忑不安地等下去了。她想着,与其被动地等着被李知尧有动作,被他完全玩于弄股掌之间,心里不得踏实,她不如自己掌握主动权。
    第38章
    正房廊庑下吊着两盏羊角大灯,照亮半片庭院。院中夹竹桃枝头细叶明一半暗一半,风过时曳出沙沙响声。
    秋若拎着最后一桶水进屋,倒进屏风后的浴桶中。
    春景抓着小竹篮里的红色花瓣,一把一把洒去水面上,细心得把浴桶装点得格外好看,脸上却没有多少欢喜的神色,反倒是一直绷着表情。
    秋若拎着空桶看她一眼,轻轻吸口气,同样黯着神色,没什么话可说,转身便走了。
    朝雾在春景和秋若准备好洗澡水后过来洗澡,留了春景在屏风后伺候,让她帮着擦擦胰子递递东西之类。今天这个澡,洗得格外仔细费时。
    春景在旁边伺候着朝雾,面无表情什么都不说。
    朝雾似知道她在想什么一般,反倒开口安慰她:“一个两个吊着个脸,好像我怎么了似的。你们应该为我高兴,晋王他还记得我,回来找我。”
    春景还是面无表情,给她擦胰子,“可您并不喜欢。”
    朝雾看她一眼,“这种话以后可别再说了,若是叫他听到了,绝没好事,别给自己招灾。我与他之间怎么样,都是我和他的事,你们都别管,只管把自己手里的事情做好便是。”
    春景抿抿嘴唇,看着朝雾的眼睛,片刻后点点头,“奴才知道了。”
    朝雾轻覆一下她的手,“有关他的事,一概不要提。”
    春景又点点头,“夫人,您放心,我记着了。”
    朝雾不再多说什么,洗完澡出浴穿上早备好的寝衣。原还是那件她穿过一回的青烟色轻纱寝衣,穿在她身上格外托她的皮肤与气质。
    穿好后,她坐去镜前,让春景给她梳头上妆。
    头发只梳起了前面一半儿,用带珠花的金簪子绾成发髻,后面便就整个儿披着。长发落在寝衣上,柔顺黑亮,透着一股子仙气。
    配着这简单的发髻,朝雾脸上的妆也不重,不过描了几下眉,在唇间抿了淡淡的胭脂。眼眸一直是亮而黑的,扑落下又有纤长浓密的睫毛,怎么看都好看。
    春景帮朝雾梳好头上好妆,又去把屏风上的墨绿色缎布单斗篷拿过来给她披上,而后帮她系上带子戴上软帽,再拎上准备好的食盒,打着灯笼往李知尧院里去了。
    走在路上的时候,朝雾嘱咐春景,“替我看好顺哥儿,事情完了,我便立马回来。”
    春景点点头,“有我和秋若在,夫人不用挂心。”
    而朝雾并不能真的放心,只要李知尧在一天,她就不可能放心得下。但她不把这种担心和焦虑传给春景和秋若,只自己放在心里默默受着罢了。
    若一个院里三个人比着谁更担惊受怕,这日子怕是也过不下去了。
    春景打着灯笼把朝雾送到李知尧院门外,抬手敲开了院门,不再跟着进去。看着朝雾要抬步进去的时候,还一脸担心地抓了一下她的手。
    朝雾回头给了她一个安心的眼神,没再多说什么,默默抽出手来,挎着食盒,跟来开门的寂影进了院子。进门穿回廊,慢慢往正房里去。
    寂影把她领到正房门前,抬手推开房门,自己便转身走了。
    朝雾站在门外轻轻吸了口气,再度抚平一下情绪,拿下头上的软帽,才跨过门槛进屋里去。进去后到李知尧面前行礼,得了他的允许,脱下斗篷,拎着食盒把带来的小酒小菜摆上小几。
    李知尧不动声色地看着她摆酒摆菜,看出她精心打扮过,不管是妆色还是衣着,都在迎合他的喜好,于是,满眼无波无懒,就像在看她演戏一般。
    朝雾摆好了酒菜,把食盒放到一边,对李知尧说:“王爷,这是妾身特意精心为您准备的酒菜。原等着您召妾身过来,却迟迟不得您召,妾身便自己来了。”
    听朝雾说完话,李知尧目光从她身上移开,落到小几上的酒水小菜上。看片刻,他端起一杯酒来,捏在手指间,再看向朝雾:“这么想伺候我?”
    朝雾目光低垂,认真道:“王爷是妾身的天,妾身此生能不能过得安稳踏实,都依仗王爷。”
    这话里没有虚假的成分,李知尧当然听得出来。她是怕他不让她过得安稳踏实,所以才会主动来讨好他。不是想他不是念他,只是怕他。
    这样放下身段,为了谁呢?
    想来想去,也只能是为了她那不知爹是何人的孩子。
    孩子的事梗在李知尧心里像一根刺,和朝雾对楼骁的喜欢一样,让他想拔之而后快。他仍盯着朝雾,问的便就是孩子了,“想起来了吗?孩子他爹是谁?”
    朝雾低眉站着,摇摇头,“没有。”
    李知尧冷笑一下,“那本王就不能理解了,这孩子既是个没爹的野种,你又为何拼死拼活受尽屈辱也要生下他?这会儿,又这么全心全意地护着,值么?”
    朝雾依旧认真,“他是妾身的骨肉,是妾身身上的一块肉,身上流着妾身的血,妾身又怎么会因为不知道他爹是谁,就不爱他不要他了呢。不管他爹是谁,他的母亲都是我。”
    而这事从头论起来,她当初在楼骁的茅草屋醒过来,已经完全没有活下去的念想了,只想一死了之。后来是那个走过漫长一生的梦,唤起了她活下去的渴望。
    肚子里的孩子,也就成了她活下去的唯一动力。
    她是因为孩子才选择活下来的,不再生无可恋地不吃不喝,而是想着再苦再难也活下去。这个她活下来的唯一理由,若是给流了丢了,她再抱着什么往下活?
    后来孩子在肚子里一天天长大,开始有胎动,让朝雾体会到了母子连心的快乐。母亲对自己孩子的那份爱和付出之心,她想,李知尧这种人是不会懂的。
    李知尧果然冷笑一下,并不动容。
    他讥诮开口,“真是感天动地。”
    说完,他把手里的酒杯送到朝雾面前,看着她,“为了这份伟大的母爱,喝一杯。”
    朝雾掀起目光看他一眼,不找托辞,直接接下酒杯一饮而尽。只要能让他高兴,只要不惹他动怒,只要能让他放过顺哥儿,她什么都能忍。
    李知尧看她爽快喝了,心情确实好了些,伸手把酒杯接回来,又斟上一杯酒,捏在手里,看着朝雾说:“不错,当了母亲不一样了,温柔了许多,乖了许多。”
    朝雾没什么酒量,从小到大也没吃过什么酒。只一杯下肚,耳朵和脸蛋就泛起了微微的红色。
    酒气慢慢上了脑子,朝雾心里忽又不自觉滋生出一些委屈,眼眶也微红了。她抬目看向李知尧,忽然低声哀求般开口:“王爷,能不能对我好一点点?”
    李知尧下意识就以为她在作戏,可她的眼神和带着颤抖的声音,还是猛一下撞进了他的心里。他捏着酒杯的手也下意识僵了一下,随即送到嘴边一口喝了。
    喝完酒,李知尧稳稳心绪,提醒自己不要被她柔弱的样子欺骗,不要胡乱心软。她心里装着别的男人,她是恨他的,恨不得他死。她所有的柔弱,都是装出来的。
    李知尧不接她的话,忽略她的柔弱可怜,“既来伺候本王,会些什么,且来助助兴。”说着想起一年前梨树下她与楼骁你侬我侬的场景,便又道:“跳个舞吧。”
    朝雾敛下目光,嘴角挂着一丝苦涩的笑意。转身的那一刻收了,直接甩袖给李知尧跳起舞来。她身段柔美,再穿着那样一件如仙如雾衣裳,直接吸引了李知尧的全部注意力。
    她原不会跳那些故意搔首弄姿的舞,这会儿却把所有身段都放下了,在李知尧面前尽显魅惑之态。眼见着他入了神,她一个转身倒进李知尧怀里,气喘微微地看他。
    如此相视片刻,不等李知尧给出反应,朝雾伸手到小几上,端起一杯酒倒进嘴里,直接微起身堵住了他的嘴。
    李知尧吃她这一套,伸手揽住她。
    嘴唇间有辛辣的酒水,入唇过喉,直烧进心里。
    ……
    李知尧以为朝雾会有一套一套的本事,结果还未真正开始他便发现,她各种手足无措。耐心被她磨得不剩多少,他不客气道:“孩子都生了,装什么?”
    接下来,就更不客气了。
    事后,朝雾只觉得整个身架子都快散了。
    想起来起不了,只能先休息。
    还没等朝雾把状态休息回来,李知尧突然又在她耳边问了句:“你到底有过几个男人?”
    明明孩子都生了,种种反应却都像未出阁的姑娘。
    第39章
    朝雾闭着眼努力调整呼吸,好容易才缓过来些。她没回答李知尧的话,也不管身子上的剧烈酸痛,撑着坐起来,找了衣衫一件件穿上。
    穿好了下床,她与李知尧行礼,“王爷,妾身先回去了,您歇着吧。”
    李知尧躺平了身子,微侧目光看她。
    虽然他刚才很满意很尽兴,如愿尝到了这么长以来幻想过的极致快感,甚至于比他幻想的还要让他满足,但他也确实没有要留朝雾睡觉的意思。
    看两眼收回目光,他出声:“去吧。”
    朝雾得话转身便走了,出了李知尧的院子,摸着黑回去自己的院子里。因为身上疼,每一步都走得很慢,甚至于忍不住要吸气。
    回到自己院子里时,春景和秋若已经把顺哥儿哄睡了。朝雾轻着动作进了门,让春景和秋若再去打些水来,又进屏风后洗了遍身子。
    春景进去服侍朝雾梳洗,一打眼便看到她身上多出了许多印子。原本她皮肤就白,那红一块紫一块的就显得异常刺眼。
    看了几处,春景顿时就羞红了脸蛋,心里却也忍不住心疼朝雾,小声道:“怎么下这么重的手……”
    朝雾看看春景,宽慰她:“没什么。”
    他这样单纯拿她发泄,她心里倒是接受的,如果他给她温柔怜惜,要与她情意绵绵,她会觉得更恶心。
    春景看她这么说,自己便不多说了,抓紧帮朝雾洗了身子,找了新的寝衣给她穿上。平常穿的,不过就是些素淡的缎面褂子裤子,并不会穿得多漂亮累赘。
    朝雾昨一晚上没怎么睡着,白天担惊受怕一天,现又被李知尧狠狠折腾了一回,实在是累得很,身子洗过水更是软,躺到床上没多会就睡着了。
    这一整夜她睡得很是踏实,连春景起夜她都不知道。早上亦是被春景勾起帐帘摇了肩膀,才慢慢醒过来。
    原是朝雾自己交代春景要早些叫她起来的,她既然决定了要主动伺候李知尧,自然就要把所有事情都做到位。让他高兴了,她和顺哥儿才有可能平安无事。
    起来换衣服时,朝雾把夜里积的奶水都给挤了。因为喝了一杯酒,也不知道顺哥儿吃得吃不得,索性便直接挤掉了,图个安心。
    穿好衣服去梳洗,梳洗罢了绾起发髻上了个淡妆,朝雾便往厨房去了。她带着春景,让她把李妈妈做的米糊拿回去给顺哥儿垫肚子。她奶水尽数挤没了,眼下只能靠米糊垫着。
    吩咐完春景,她自己拿了饭食,往李知尧院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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