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三沉声道:“再试一次。”
    程遥遥双手握住铁锹,使出吃奶的劲儿高高举起铁锹,眼神坚定,姿势矫健如那月下刺猹的闰土。只见她高举铁锹,用力过猛之下铁锹直接往后拍去。
    站在她身后的谢三迅速侧身闪过,才免于被爆头的惨剧。
    程遥遥就惨了,被铁锹一带整个人都往后倒去。她还没叫出声,后颈一紧就被拎住了。谢三锁着眉头看她:“你故意的?”
    程遥遥顿时炸了毛,控诉谢三足足十分钟,批评他居然把自己想得这么坏!她揉着酸痛的胳膊,委屈十足地下了结论:“明明是你自己没有教好!”
    娇气包莺莺呖呖的控诉谢三一句也没听,他抄起铁锹,让程遥遥走开点:“我干,你学。”
    连日的雨水让泥土变得干涸结实,谢三手臂肌肉隆起,一铁锹下去,刚才纹丝不动的泥土跟豆腐似的,被大块大块地铲起,拍碎,露出底下新鲜的湿泥。
    他闷头干活,不一会儿,田垄就被翻出一道新鲜的凹槽。
    程遥遥跟在谢三背后,眼睛光顾着看他宽阔后背上贲起的肌肉,把破褂子撑得紧绷。手臂上肌肉也是连绵起伏,不一会儿就有汗水顺着肌肤流淌下来。
    方才在水田里,好几个男人趁机挤到程遥遥身边跟她搭话,那股浓烈的汗臭熏得程遥遥胃里翻滚。谢三身上的味道却不难闻,而是一股草木香和淡淡的麝香味儿。很清爽,也很……很有男人味。
    前面的谢三忽然停下,转头看她:“我刚才的示范,你看见没有?”
    “……”程遥遥桃花眼左右闪躲,答案十分明显。她还狡辩:“我……我看了,但是你速度太快,我都没看清楚!”
    谢三锋利眉梢微微抬起。他眉眼狭长,眼窝凹陷,看人的时候显得很凶悍。他就这么盯着程遥遥看,不说话。
    谢三的眼神仿佛能看透人内心深处的想法,程遥遥耷拉下脑袋,羞愧道:“我没看清楚……我光顾着看你了。”
    “……”谢三脸上的表情有刹那空白,随后轰然滚烫起来。
    程遥遥怂怂地道:“你再教我一遍吧。我这次保证不偷看你,我就认真学。”
    从地头到地尾,谢三挥汗如雨,地表的干泥被翻新,露出内里湿润泥土,结块的土块要碾细,确保土质细腻,大豆才能出苗。
    程遥遥亦步亦趋跟着谢三,躲在谢三的阴影里,负责用脚碾细小土块。
    谢三偶尔问一句:“学会了吗?”
    程遥遥脆生生答:“没有!”
    谢三就用那双漆黑的眸子看她一眼,又低头继续干活。
    程遥遥最擅长的就是恃宠而骄,她隐约觉得谢三没有生气,讨好地用叶子给他扇扇风,继续躲在他背后乘凉。
    等她终于说自己学会了,一条垄沟已经翻完。
    谢三擦了把汗,铁锹插进泥里,从大筐里抓出一把豆子。这些豆种都提前浸泡挑选过,颗颗饱满。
    “现在教你播种。”
    这是个轻松活计。程遥遥连忙点头:“这个我会!我以前帮外公种过花。”
    谢三把一把豆子递过来,程遥遥忙伸手接。
    程遥遥一双雪白细嫩,纤尘不染。谢三顿了一瞬,收回手:“自己去抓一把豆子。”
    程遥遥噘着嘴去了,抓起一把豆子看谢三:“行了吧?”
    谢三走在田垄边,大手一抖,均匀地落下几颗豆子,脚抹过土堆,把豆子埋起来:“就这样,每隔一步就撒一次种,每次四五颗。”
    程遥遥问:“一步是多远?”
    “……”谢三低头看了眼程遥遥的脚,很小,跟自己的一步的确不一样。他闭了闭眼,耐心经受着前所未有的考验:“你用脚量,两步撒一次种。”
    “嗯!”程遥遥认认真真用脚量了两步,数出四颗豆子,小心地洒在地面,再用脚轻轻推平土堆,把豆子埋起来,“这样对吗?”
    “对。”谢三终于对她点了点头,“继续。”
    程遥遥闻言鼓起劲头,却见谢三转身走向一旁的玉米地,坐下来靠在干叶子堆上休息。
    “喂,你干什么呢!”
    谢三长腿舒展,阖上眼:“轮到你干活了,我休息。”
    程遥遥憋着气:“……干就干!”
    播种其实也是个辛苦的活计,细碎磨人。
    肤白胜雪的美人在田垄里小碎步前进,低头认真用脚丈量距离,数豆子的时候嘴里还默数一二三四,好像这样简单的算术都会弄错似的。
    程遥遥像只跑丢了的高贵纯种猫,灰头土脸地在野地里犯傻,给人一种委屈了她的错觉。
    足足大半个小时,程遥遥才缓缓移动到田垄中间,居然还有一半。
    太阳当空照,程遥遥裸露在外的皮肤被晒得火辣辣地疼,刘海也被汗浸湿了贴在脸颊,不用想就知道一定很傻。
    有好几次她都想把豆子砸在地上大哭一场,她偷偷转头去看谢三,男人大马金刀地靠在稻草堆上,一副优哉游哉打瞌睡的模样,根本没注意她。
    程遥遥恨得牙痒痒,用力一跺脚,还不小心掉了几颗豆子。程遥遥蹲下去把豆子从泥土里找出来,原本白净细腻的手指也弄脏了。
    两颗水滴落在泥里,变成两个圆圆的深色小坑。程遥遥用手背偷偷擦了下眼睛,头顶突然笼罩下一道阴影,太阳被挡住了。
    面前是一双沾满泥土的破烂大码解放鞋,往上是一双笔直而富有力度的长腿,那人有一个线条利落的下颚和一管挺直的鼻子,狭长眼眸背光时显得阴鸷冷漠。
    程遥遥忙把眼泪憋回去,仰头凶巴巴瞪他:“干嘛,不要挡着我干活!”
    谢三的嗓音有金石质地,也很冷淡:“累了?”
    不问则已,程遥遥忽然扁了嘴,睫毛急促地眨了几下。
    这是一个相当危险的信号,谢三还未开口,就看见程遥遥的眼泪一颗颗沿着脏兮兮脸颊滚了下来,划出一道泥巴沟,露出白嫩无暇的底色。
    眼底一颗泪痣风情万种,晃人眼。
    程遥遥忙低下头,用手背掩饰地擦脸:“你走开,不要挡着我干活。”
    谢三顿了一会儿,淡淡道:“休息一会儿,去小溪边洗把脸。”
    “你让我去我就去么?”程遥遥故意抬起下巴。
    谢三看都没看她,率先转身走了。
    “喂!”程遥遥气哼哼,抬头看了眼天上热辣辣的太阳,还是没出息地跟着谢三跑了。
    走到玉米地的尽头,一片碧绿的芦苇随风飘摇,还能听见潺潺流水声。谢三用柴刀把芦苇拨开,眼前便出现了一条清澈流淌的小溪。对岸是一片灌木丛,还长着一棵歪脖子树,斜斜伸到这一边,洒落荫凉。
    程遥遥蹲在水边,见溪水清澈见底,水底形状各异的鹅卵石也看得一清二楚,这才捧起水洗了把脸,清凉透骨。脸上的泥巴印儿都洗掉了,花脸猫又变回肤白胜雪的美人。只是眼圈还红红的,越发可怜可爱。
    谢三看了她一眼,从草丛里搬出一块大青石,擦了擦放在岸边,自己则脱鞋下水,往对岸走去。
    程遥遥坐到大青石上,学着谢三脱掉鞋子,把脚伸进水里。清凉溪水冲刷着脚丫,弄得脚心痒痒的。
    树荫下凉风习习,程遥遥心情也明朗起来,双脚欢快地踢着水,看见谢三在树上摘东西,叫道:“你在摘什么?”
    大桑树结的果子紫红紫红,像藏在绿叶里的宝石。谢三一手托着片叶子,摘了一捧,转眼看见程遥遥光着一双白生生脚丫在踩水,还勾着岸边的水草。
    “那里有……”喉咙干涩,忽然哑了声,忘了自己要说什么。
    刹那晃神间,程遥遥忽然惨叫一声:“好痛!有东西咬我……蛇啊啊啊啊啊啊!!”
    谢三猛地扔了手里的东西,大步涉水过去。只看见一条花色斑斓的蛇蛇尾钻入草丛。谢三迅速拽住蛇尾,拖出来狠狠甩在石头上。
    那蛇掉在石头上,僵直不动了。谢三把那蛇踢远些,转身看程遥遥。
    程遥遥小脸煞白,汪着泪冲谢三道:“我脚好疼!”
    程遥遥一双湿淋淋白生生的脚丫像玉雕琢而成的,此时右脚脚背上多了一对鲜红牙印,正往外冒鲜血。
    谢三被烫到似的转开眼,低声道:“是蛇咬的。”
    程遥遥当场哭出声来:“怎么办怎么办?那蛇一看就好毒,我现在觉得脚没有知觉了!对了,吸毒。”
    程遥遥灵机一动,多年的电视剧没白看,“快,帮我吸蛇毒!”
    程遥遥翘起脚丫,送到谢三跟前。那只脚雪白玲珑,柔腻无骨,两点鲜红血珠点缀其上,带着无限风情闯入眼底,打下深深烙印。
    第17章 解毒(万字肥章)
    流水潺潺,风吹过芦苇飒飒响,树上有蝉鸣。万物沉寂,谢三耳朵里血液轰鸣,眼里只有那一只晃动的雪白脚丫。
    美人在骨不在皮,程遥遥的美在骨也在皮,发丝到足趾,都是天工造化,细细雕琢再赋予万种风情。脚踝纤细,脚趾圆润,瘦不见骨,莹莹如玉。水珠滚动其上,像才剥出的荔枝肉,轻轻一碰就要冒出甜蜜汁水。
    程遥遥红着眼圈,惶惶然将这样一只纤细脚丫递到男人眼前,要他吮。美而不自知,天真风情最致命。
    水珠沿着足弓一点点往下滚落,掉在男人膝盖上,军绿布料洇开点点深色,须臾便被炙热体温蒸干。
    程遥遥见谢三无动于衷,见死不救的架势,往前再递,咬着玫瑰色的唇用哭腔道:“我不想死——”
    奶声奶气,狠狠挠在人心最痒处。
    喉咙干咳灼热,眼里只剩雪白足弓上滚动水珠,晶莹剔透,是杨枝甘露,点滴便解得渴。两点殷红血珠是穿肠毒药,一点毙命。
    雪白玉足裹入男人粗糙掌心,恰恰好握住。指腹不经意蹭过,滑得要脱出手。上好羊脂白玉打磨千万遍也没有这样细腻,叫人疑心,要用唇/舌细细检验。
    谢三呼吸都带着烫,着魔般低下头。
    ……
    被蛇咬过的伤口很小,细细的疼,现在变成痒和烫。程遥遥脚趾蜷缩,紧张的呼吸都屏住了,忍着疼,眼巴巴看着谢三。
    谢三良久才抬起头,唇上挂着一丝血迹,眼眸幽深发黯。
    程遥遥看着他的脸色,心都凉了:“毒都吸出来了吗?”
    谢三额上滚动热汗,定定看着程遥遥,胸膛急促起伏。
    程遥遥瞳孔的颜色偏浅,眸中汪着秋水,天真又直白地盯着他的唇,仿佛看穿他内心的阴暗与yu念。忽然叫起来:“你!”
    谢三喉结一动,咕咚咽了下去。
    程遥遥越发紧张起来:“糟了,你怎么能吞下去呢?快吐出来!快漱漱口!”
    程遥遥急得推谢三,她只想谢三救救自己,可不想让谢三自己也搭进去!
    谢三这才意识到自己做了什么。他看都不敢看程遥遥一眼,转身到水边,往脸上猛泼了几把水。
    看着谢三伏在水边,宽阔脊背上褂子都被汗水湿透了,程遥遥又感激又内疚,还有些发愁:“你漱口就漱口,洗脸有什么用啊!”
    谢三无动于衷,过了好一会儿才湿淋淋地走回来,眼睛都不看程遥遥。
    程遥遥一双白嫩的脚丫乖乖并排放在草地上,担心地跟谢三道:“我的脚没有知觉了,是不是蛇毒发作了?”
    “……你是坐太久了。”谢三的嗓音哑得吓人,才开口自己便发觉了,懊恼地闭上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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