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会有事的,相信我。”殷九野轻笑道。
    温阮精神紧绷,又淋了一场大雨,此刻倦意袭来,疲乏不堪,靠在殷九野的怀中轻轻地合上了眼睛。
    殷九野抬头看着纪知遥“拔营前进,至城门下,跟陛下说,你一直在城门下。”
    “你是何意?”
    “今日你不曾见过我与温阮。”
    “就算我答应你,太霄子要如何同意?”
    “他会同意的。”
    “哦?”
    “死人哪有那么多意见?”
    “你说什么?!”
    “太霄真人练功走火入魔,经脉逆行,死了,可惜啊。”殷九野笑说道“看来双修之道,果然不是正途,少练为好。”
    殷九野笑罢,抱着在自己怀里抿嘴偷笑的温阮,出了营帐,又随便找了匹马,带着她回城。
    这会儿,按明着的棋面来说,他们应该在回春阁里挑胭脂呢。
    温阮倦乏地靠在殷九野怀里,梦呓般的声音问“我们怎么回去呀,这会儿城门处,也应该查得严吧?”
    “那就只好委屈你往脸上再涂点黄泥巴,扮作黄脸婆了。”殷九野语气轻快地笑说“放心,就当是让我提前看看你年老之后的模样,我必不会嫌弃的。”
    “……说得你有办法进一样,你这面具城中之人谁不识得?”
    “取下便是。”
    “哦?”
    “你不问问我,太霄子怎么了?”
    “无非就是你把他打死了呗,你武功进步这么多?”
    “用了点小计谋。”
    “什么计谋?”
    殷九野低头笑,吻过了温阮的额头。
    他只是告诉太霄子,臭道士你好呀,我就是你找了好些年的那个离观太子。
    顺便告诉你一个事儿,太玄观上上下下,都被我杀了,这事儿俗称屠观灭门,你太霄子如今是太玄观唯一的独苗。
    而现在,我来赶尽杀绝了。
    你不信?
    可以,我请你看看我面具之下是什么样子。
    谁都不认识殷九野这张脸,但是太霄子是认识的。
    哪怕跟记忆里有些出入,五官长开了些,气度也更凌厉了些,就连个头都高了些,但太霄子认得这对眉眼。
    那眉眼中的桀骜阴翳,嗜血如狂,都是他熟悉的。
    他豁然就想起了仙吟宴那日,他从山上下来,在街上被人拦住大打了一场,那个蒙面的人,就是他。
    是阴九,也是殷九野。
    当时他瞒过了自己,而自己又从不知殷九野已经练就了一身这样的好武功,所以不曾再往深处想。
    如今思来,满是荒谬。
    他寻了那么久的太子,竟一直在自己眼皮底下?
    作者有话要说  “拯救温家门客大作战”的这个剧情算是写得七七八八了。
    后面应该还有点收局的内容,包括纪知遥怎么脱罪之类的,还有对“摔杯为号”这个地方的深入解释,以及那个鼻尖侧处有颗痣的宫门守卫啥的,滴滴巴巴零零碎碎的内容。
    我感觉这个节奏我还是推得蛮快的……
    然后祝大家身体健康,勤洗手,多通风,戴口罩,鸡蛋和肉食都要彻底煮熟了再吃,过年了人多,大家伙儿尽量减少聚会也尽量少往人多的地方去吧~身体要紧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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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第122章
    将时间往前拔回半个时辰前。
    殷九野一段木条做的枪, 直挑太霄子,将太霄子引开至无人处, 拉开了阵势一通猛攻。
    太霄子执拂尘且让且退, 并没有要与殷九野决一死战的念头。
    那时仍是大雨漫天,可雨中的太霄子并不显狼狈, 他飘然出世,仙风道骨, 永远洁净如新的白色道袍浸透了雨水, 将他的身形勾勒出了修长均匀的线条, 自有清隽风流在。
    他的面上甚至都无几分杀机, 很是从容平和。
    “今日你我, 不便死战。”太霄子点足在竹叶尖,那段楠竹的叶冠微微低头, 轻轻起伏,托着太霄子也缓缓上下。
    殷九野看着这个狗道士, 笑着跃上另一段竹子,雨水顺着他银色的面具滴落下来。
    他也收了木条,负在身后, 比了一掌。
    “蚕经心法。”太霄子蹙眉“上次我就见过你用这招了, 我写了信回太玄观,回信中说,赵钟的确收过一个入门弟子,也的确叫阴九。”
    “那信是我写的,你的信也没有送到太玄观, 送到我手上了而已。”殷九野笑看着太霄子,“我会不少小伎俩,临摹笔迹便是其中之一,长老的笔迹我月月都在临摹,送进宫中给陛下通报太子近况的信,也是我写的。”
    太霄子难以置信,握紧了拂尘!
    “你说什么?!”
    “太霄子,你视太玄观为你一生心血,看得极重,可惜却受宫廷掣肘,不能如道家所言的那般随心所欲,自在豁达,但你仍想着完成某件事后,就回到太玄观去。”殷九野笑着说,“这件事,就是找到离观私逃的太子。”
    太霄子再度震惊,连瞳孔都微微放大“你是如何知道此事的!”
    “因为,我就是太子啊。”
    殷九野揭下面具,露出那张全天下仅有太霄子熟悉的面容来。
    太霄子一时大骇,不敢相信眼前的人。
    在他心中,始终有一事不解,太玄观修在岛上,那座岛孤悬海外,难以进出,所以平日里从无人可以进出道门。
    当年岛下用以渡海的船只极少,都有人严加看守,而殷九野失踪那日,岛下的船,一艘也没有少。
    他一度怀疑殷九野并没有离岛,亲自与两位长老在岛上找了好些时日,上上下下里里外外,四处搜寻了个遍,却也没有找到殷九野和迟华的踪迹。
    他们就像是凭空蒸发了一般。
    直到过了六七日,太霄子确定在岛上寻不到人了,才决定出观,去外面找回太子。
    而且他不敢让此事宣扬出去,不敢让文宗帝知道太子私逃出观,否则以文宗帝杀伐果断的雷霆手段,这观中之人,怕是要尽数以死谢罪。
    于是在找殷九野的那些日子里,每日为殷九野送饭菜的人都换作了两位长老,观里的其他道士一概不知此事,只听闻殷九野忽生怪病,不许观中弟子靠近他平日独居的院子——赵钟也因此错过了最佳的通知靖远侯的机会。
    太霄子离观之后,才有了殷九野的灭观之事。
    “你当年到底是怎么离开太玄观的?”太霄子心神大乱,实想不明白,只能问个清楚。
    “我没有离开,事发前几天,有个道士死了,我当时记下了埋他的地方,然后和迟华躲进他的棺材里,藏身在了地下,又用一根芦杆呼吸,藏了起来,那些天我们两个就靠那道士坟前的祭品填肚子,棺材里很黑,死人也很臭,但我觉得,那是我在太玄观十年,最幸福的日子,因为我是自由的。”
    “你四处找不到我之后,便以为我已经离观了,所以你就离开太玄观,来到京中找我。”
    太霄子震惊地看着殷九野“你是在特意等我离开?你待我走后做了什么?!”
    “不错,那时候我打不过你,我只能想办法把你调离出太玄观,之后,那一观的人,任我屠杀,啧,如同切菜。”
    “我杀了太玄观的人后,也没有立刻离岛,在岛上住了一个月,摸清了你们书信往来的各种规律,伪造就很容易了,之后种种,都是我在与你,与宫中联系,你只知我离了太玄观,却不知,我何时离观。”
    “你以为与你通信的还是长老们吗?不是的,是我,一直是我。”
    太霄子心神俱震,热血倒流,在他本是仙傲的面容冲出了一道怒意狰狞“你这个孽畜!观中二百三十余人,你竟将他们赶尽杀绝,你毫无人性!”
    殷九野笑得邪恶又轻佻,“不算赵钟,二百三十七,加上你,二百三十八,我记着呢。”
    太霄子悲痛欲绝,愤声怒喝,“你恨的是贫道,何至于要将无辜之人屠戮殆尽!”
    “无辜?”殷九野听着这两个字只想放声狂笑,他费解地看着太霄子“道观是什么地方?修身养性,淡泊之地,可他们对我做了什么?太霄子,他们若叫无辜,那我岂不是更无辜了,我做了什么,你要震碎我一身经脉,让我如同个废物般苟活于世,任人奚落?!”
    他笑道“所以如今是许你们对我百般欺凌,而我却不该生怨恨之心?你是在用此法磨炼我的心性吗?那不好意思,这心性我磨炼不了,这种只许州官放火不许百姓点灯的事,你说得如此理所当然,真不愧是皇帝的……狗啊。”
    太霄子喝声怒斥“当年你尚年幼便在宫中大开杀戒,弑杀宫人十数有余,贫道将你带去太玄观原以为你能洗去一身杀气,更见你偷学武功怕你习武之后,杀心更甚,如此才断去你经脉使你不能作恶,这番苦心你不理解便罢,竟怨恨至此!”
    “早知如此,当日将你带去太玄观的路上,贫道就该绝了你的生机,便也不会酿成今日血案!”
    殷九野的眼中莫名涌出些讽意和悲凉,都说那日宫中的血案是自己酿成的,都说宫里那把火是自己放的,却没有一个人来问问他,当日真相到底如何。
    他们看到自己手中握着血匕,便信了“眼见为实”这四个字,便说他天生嗜血,残忍暴虐,便觉得他该死。
    好像他天生,就不该来到这个世界上。
    那他们怎么不去问问皇帝,为何要让自己生下来!
    生下来之后为何又要将他弃如野种!
    殷九野收回眼神,轻握了一下手中的木枪,大雨将他脸上的笑容冲涮得很淡,淡得几乎没有。
    他用一种漫不经心,不以为意的语气,肆意地践踏嘲弄着戏说“那我是不是该谢谢你留我一命?太霄子,我不知你为何心甘情愿地给皇帝当狗,甚至愿意为他遮掩盛月姬的丑事,但我知道,你一直不敢将这件事告诉皇帝,是怕皇帝对你问罪,所以你才四处搜寻我的下落,如今我走到你跟前了,你是不是准备将我带回那个已经空无一人的太玄观,还是将我交给皇帝?又或者,就地将我格杀?”
    太霄子气结,一时之间竟不知该如何驳斥殷九野这副语气,只是恨怒交加,眼眶发红,指着殷九野的拂尘也有些发颤“你……你……”
    殷九野仍旧吊儿郎当,语气轻浮“还有什么想不通的,一并说了吧,我让你当个明白鬼。”
    “孽障受死!”
    太霄子拂尘卷雨,急挥而来!
    殷九野提枪相迎,横扫八方!
    气怒攻心之下的太霄子章法大乱,破绽百出,殷九野步步为营,逼他至此后,自然大开大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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