榕树下的盛月姬笑意盈盈,一手撑伞,一手伸向他。
    “你今日怎有空来接我?”吕泽瑾接过她手里的伞,牵起她的手,笑得眼睛里面放光。
    “怕你昨日生气了呀,你这小气巴拉的性子,我还不知道么?”盛月姬握着帕子虚虚地按了下吕泽瑾的额头“怎么样,听学可累着了?”
    “不累,你喜欢我听学,我学着就不累。”吕泽瑾笑说。
    “是为你自己学的,又不是为我学的。”盛月姬轻轻点了他胸口一下,又挽上他的手臂“走吧,让我检查一下你学得怎么样。”
    这是句旁人听上去没什么问题,但能让吕泽瑾耳根发烫的话,它代指着某种扮演。
    吕泽瑾回头看了一眼温阮和于悦,他冲温阮笑了下,又转过头去,揽着盛月姬的肩走了。
    温阮瞧着,除了说一句盛月姬牛逼以外,还能说什么呢?
    于悦啧啧一笑“幸好我没跟去安慰他,他哪儿需要我安慰啊,我险些跟他一样,上赶着犯贱了。”
    “我们去春元楼听曲?”温阮笑道。
    “好呀,对了温阮,那个辞花真的是男的吗?”
    “嗯。”
    “哇,厉害了!他比我这个女人有女人味多了!”
    “你这样挺好的。”
    “那你娶了我吧。”于悦装作可怜的模样倚在温阮肩上。
    “好呀,明日我就上门提亲。”
    “祝我们百年好合,早生……算了,我们生不出来哈哈哈。”
    两个小姑娘说说笑笑地往春元楼走。
    于悦觉得,温阮平时看着是挺冷的,对谁都客气得像要把人推开到十万里开外,但只要跟她熟了就会发现,温阮真的超可爱的,会说好多有趣的话。
    虽然吧,那些有趣的话大多是用来怼人的。
    但是,怼别人,就很开心呀!嘿嘿!
    ……
    当温阮和于悦在春元楼听曲儿的时候,听白楼里的吕泽瑾和盛月姬的“课业检查”工作进展得不是很顺利。
    吕泽瑾坐在榻上,握着酒杯出了神。
    盛月姬柔若无骨的身子软软地一斜,斜进他怀中,笑着问“你在想什么?”
    吕泽瑾放下酒杯,伸手抱住盛月姬的身子,问“月姬,假如有一天我变了,你还会喜欢我吗?”
    “变成什么样?”盛月姬手指勾了一下吕泽瑾的下巴,笑问“变成个书生的样子吗?”
    “我也不知道我会变成什么样,就可能,跟现在不太一样,我说不准。”吕泽瑾低头看着盛月姬如春水般的双眸,“你还会喜欢我吗?”
    盛月姬自他怀中坐起来,轻轻地拉好了吕泽瑾微敞的衣襟,柔声说“我喜欢你现在的样子,所以要乖乖的,不许变哦,我会难过的。”
    吕泽瑾脑海中如同电闪般地劈进了温阮的那句话——假如你变了,变得贪心,变得不知足,你会被她毫不犹豫地踢下床。
    他是没那么聪明,可他又不傻,盛月姬的话和温阮的话,除了一个说得委婉些,一个说得直接些以外,区别在哪儿呢?
    忽然之间,吕泽瑾好难过啊。
    他当然会变,会变得贪心,会想要更多,会希望成长为值得盛月姬依靠的男人,而不是她眼中的小男孩。
    他难过得抱住盛月姬,埋首在她颈间,哑着声音说“我不会变的,你别不要我。”
    盛月姬柔软的手指抚过他的后背,温柔又深情“你怎么了?是不是听了不好的话?”
    吕泽瑾却已经难过得说不出话,只是自欺欺人地摇摇头。
    这天的“课业检查”格外疯狂,他像个即将溺水而亡的人,将自己彻底放纵在欲望的深海。
    ……
    温西陵今天刚好在春元楼看帐本,听说小妹来了,扔了帐本就跑下楼,殷勤地端着茶水过来“嘿嘿,小妹,还有于姑娘。”
    “温二公子好。”于悦冲他笑着点头。
    “二哥。”温阮也笑。
    “两位小姑娘喝茶,这可是我珍藏的上好茶叶。”温西陵笑眯眯地倒茶,凑近了说“小妹,今日你们听完曲之后不要即刻就走,有个趣景儿,你跟你朋友一块儿看看。”
    “什么?”温阮问。
    “今日春元楼有一场拍卖,卖的可是好东西。”
    “什么?”温阮问。
    “画嵬的画。”
    温阮“……”
    唉。
    二狗子“我草新的龙珠终于来了!!!”
    第25章
    温阮深刻地觉得, 她来这个世界, 是感受什么叫人间疾苦来了。
    画嵬, 七龙珠之一。
    若要说七龙珠里谁最令温阮觉得可惜, 画嵬绝对是首位。
    画嵬最初没有名字,是个孤儿, 但他天赋异禀, 极擅丹青。
    一开始他在街边摆摊卖画糊口, 那时候才十来岁, 对于丹青之道无师自通,可谓天才, 只是画作这种东西,若无名气,画得再好也卖不出什么好价钱, 他日子过得极是清苦窘迫。
    某日一个有名的大画师见了他的画,看出他的潜力, 将他收养进府, 悉心栽培,传授画艺,并为他取名, 画嵬。
    但命运跟画嵬开了个玩笑,他的师父盗了他的画, 每一张画上的署名都不是他, 盖的章更不是他的名字, 那些画为他的师父赚来了巨大的名利, 甚至一度得以面圣,成为天下画师备加尊崇之人。
    而画嵬,沦为他的工具人。
    为了卖出更多的画,也为了搏得更高的地位,画嵬的师父逼着他夜以继日地作画,不许停不许歇,又因为担心此等丑事被人知晓,更不许画嵬离开那方小小的画室。
    整整五年,画嵬便在这样惨无人道的压榨下过活。
    直到有日他逃了出来,慌张之下闯进了盛月姬的雅苑。
    盛月姬听了他的故事,决心为他正名。
    正名的方式很简单,在一个盛大的宴会上,她吟歌起舞,画嵬在旁为她作画,画中人,栩栩如生,好像只要对着她伸手,她就会走出画来。
    画嵬声名鹊起,又经纪知遥引荐,进宫为陛下作万里河山图,自此名动天下。
    成为了如今,人人艳羡的天才丹青手。
    而关于他被压迫的那段过往,更为他的人生添上了传奇的色彩。
    画嵬有个习惯,画山水,画四季,画世间一切,独独不画人像,人像他只画盛月姬,跟萧龙珠只为盛月姬抚绮尾琴一样。
    就算是陛下要砍画嵬的脑袋,他也不会为陛下最宠爱的皇后娘娘画一根头发丝。
    在他看来,世间人除了盛月姬,无人可入他的画。
    这就更传奇了。
    他的画很少,物以稀为贵,所以他的画作总是能卖出天价,温阮也不知道,她二哥哪儿来的本事,搞来了画嵬的画作,还特别机智地搞了出拍卖。
    而且想来温西陵是早就放出了风声,今日春元楼,可谓是蓬荜生辉,满座贵客。
    温阮揉着怀里的二狗子,环顾了一下四周,在角落里看到了那个精致又脆弱的纤细少年,画嵬。
    长发半绾,面色苍白,自小的不幸让他看上去总是忧郁,他甚至还有点羞涩木讷,与其如沸的名声实难关联在一起。
    台上揭开了画布,是一副白鹤图。
    一对白鹤振翅引颈,似要活过来飞出画纸。
    “画得可真好啊。”于悦感叹一声。
    “于姑娘喜欢?喜欢买啊!”温西陵乐呵呵地笑说。
    “我怕我买不起,画嵬大师的画,一副万金呢。”于悦笑道。
    温阮笑问“二哥能抽多少佣金呀?”
    “小妹这话就俗了,我是那么肤浅的人吗?低于四成我看都不看的!”温西陵乐道。
    “黑心。”温阮笑骂一句,四成的抽佣,放哪儿都高佣了。
    温西陵却乐道“我能让这画卖出比外边高数倍的价格,四成抽佣怎么了?我这叫生财有道,是吧于姑娘?”
    “一早就听闻温二公子极擅赚钱,原是真的。温阮我好羡慕你,我也想要一个超会赚钱的哥哥,这样我就可以买到天底下最好的剑了!”
    “你喜欢剑啊?”温西陵问。
    “嗯!”
    “行,过几天我帮你打听打听,怎么说你也是我小妹的朋友嘛。”
    “那先谢过你啦,太贵就不要了,我买不起。”于悦可怜巴巴地瘪着嘴。
    几人说话间,拍卖已经开始了。
    起拍价,两万金。
    温阮心想,二哥真是掉钱眼里去了。
    价格越叫越高,很快就飙到了五万五千金。
    “六万。”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温阮回头看,看到了……嗯,阿九,很自觉地坐在了她旁边。
    “你这么有钱?”温阮问他。
    “没有。”
    “那你是?”
    殷九野一笑,剥着几粒花生米,搓掉红衣,放进小碟子里,推到温阮跟前,笑说,“当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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