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下一秒,孟鹤棠的动作似变得怪异吃力,步子都还没迈开,那上官绾就如同竹篓底部漏下来的鱼,尖叫着跌到了地面上。
    “哈哈哈哈哈哈——!”
    一旁的钟静笑地直跺脚,林非献与唐来音也忍不住地掩嘴失笑。
    只有唐幼一没笑出来,因为哪怕他抱不住自己,会从他臂上摔下来,她也甘之如殆。
    唐来音蓦地感觉到,一只失措的小手攀上了手臂。
    唐来音将这一切看在眼里,嘴角闪过一丝狭促笑意,拍了拍臂上的小手,然后抬脚下山,朝自己的马车走了过去。
    只见唐来音爬进车厢里,再出来时手上多了一套颜色艳丽的丝裙,然后把这套衣裳递给了已坐在车板上生闷气的上官绾。
    “上官小姐,百合裙委实不适合摘果子,若不嫌弃,这件又有兔毛,裙摆也不长,穿着会舒适些,你拿去穿。”
    面对唐来音的善意,上官绾本能地有些抵触,略带警惕地看着她。
    因为在她的世界里,所有善意都是为了达到某种目的而伪装出来的。
    唐来音对她防备的目光似无所见,忽然朝她走近两步,倾身凑了过去。
    “这个颜色绝对适合你……”
    上官绾一滞,身前这位面若芙蓉的女子就将衣服塞到了一旁丫鬟手中:“去,帮你家小姐换上。”
    唐来音转身之际,瞥到孟鹤棠打着哈欠欲爬上另一辆马车,显然是想躲里面睡大觉。
    唐来音暗暗冷笑,果然是精怪。
    脚步一转,大步走了过去。
    “孟少爷。”
    孟鹤棠刚掀帘子,身后就响起一把含着揶揄的低唤。
    他眉宇微蹙,暗暗一啧。
    失算了,居然引来这么个老奸巨猾。
    转身过去时,孟鹤棠眼上已布了圈疲倦的泪花:“唐夫人有事儿?”
    “走哇,摘橘子。”唐来音笑地很无害。
    “不了,”孟鹤棠像被抽了骨头似的,懒懒瘫倒在车板上,口齿不清地打着哈欠:“刚才扭伤腰了,得躺下来缓缓。”
    唐来音闻言,下巴一收:“真的吗……”投向孟鹤棠的目光慢慢变得阴恻恻,冷幽幽。
    孟鹤棠被盯得发毛,就好像自己没穿衣服一样浑身不自在,渐渐地,连一向无懈可击的痞笑也挂不住了。
    据说这唐来音早年是混三教九流的,在江湖里也念得上名字,上至勋贵显要,下至升斗小民她都有人,只是近年不知怎么,忽然隐姓埋名不再露面。
    若不是为了尽早找到唐幼一的姑姑,他动用了他师父还有他自己的人脉广撒网,也不可能知道此女刻意隐藏的经历。
    所以当唐来音这么阴恻恻地盯着孟鹤棠,为了不打草惊蛇,孟鹤棠立马放弃顽抗,苦着脸抱手求饶:“姑奶奶别瞪我了,我都快被你瞪出窟窿了,我去还不成嘛!”
    唐来音见他识相投降,满意地背手点头:“孺子可教。看你身子骨那么差,那就负责……拿框吧。”
    于是,孟鹤棠抬着沉沉的竹筐,跟在五位俊男美女的屁股后面,于低矮狭窄的橘子林间,艰难挪行。
    其实干点体力活他没什么意见,谁叫他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呢。
    他不忿的是,为何只有他干体力活,那两个男人却负责与漂亮姑娘谈笑风生?
    他瞥了瞥花蝴蝶似的绕着人家姑姑转的钟静。
    这似乎是钟静第一次对女子这般殷勤,第一次见到他的脸像涂了薄薄胭脂,粉嫩到发亮,脑门上就差没写“喜欢”两字。所以他不怪钟静没搭理他,毕竟没有男人面对喜欢的姑娘还能冷若冰霜、熟视无睹。
    除了他自己。
    别问,问就是他不是一般男人。
    钟静情有可原,可那位走在两个女子中间的林非献却是不可饶恕。
    明明那个长得像肉包子的小妞表示吃不下橘子了,他偏要摘要剥,还挑得一个比一个大。
    他严重怀疑这混蛋藏着将小妞肚子撑爆的阴险阴谋。
    还有叫他干呕想吐的是,为了骗小妞与他同吃一个橘子,每剥好一个,掰开第一块放到嘴里时,他都会摆出一副人生第一次吃橘子似的惊喜状,喉咙发出唱曲儿似的连绵调子:“嗯~~真甜,你尝尝。”
    人家小妞脸皮薄拗不过他的坚持,善意地吃下一块了吧,他又要来个夺命追问:
    “如何?甜吗?”
    “甜吗?如何?”
    “这个甜还是方才那个甜?”
    谁来把他聒噪烦腻的嘴糊上我就立马和他拜堂成亲。
    对这小妞百般投喂,对另一位干渴地嘴巴干了白了姑娘却吝啬之极。人家姑娘把头都绕晕了,只差没有像嗷嗷待哺的小鸟一样张大嘴等他投食了,他还能一边往自己嘴里塞,一边责备地问她:“上官小姐为何不摘个尝尝?”
    老天为何还不收了这无耻奸诈之徒?
    不远处,与钟静有说有笑的唐来音不时转头去看那边的四人。
    她一直在注意着那个被另外三人忽略地很彻底的孟鹤棠,他似乎并不在意被人忽略,除了被催促把框子挪前些时,他会生无可恋地把框子抬过去之外,其他时候他都是独坐橘子树下昏昏欲睡,不时还毫无形象地打两个鼻鼾。
    这真的是她见过的最散漫,最没心没肺的人。
    唐来音有些犯难,照他这油盐不进的情况,根本没法帮她的小乖刺探出结果。
    看来,要试试第二个办法了。
    唐来音从袖管内摸出一根细若牛毫的针,望住唐幼一地等待时机……
    唐幼一抬手欲摘一颗又大又红的橘子时,手指忽像被什么扎了一疼,抽回手一看,果然,中指指腹上凝了颗血珠。
    “怎么了?”林非献觉察异样走过来,唐幼一即放下手地摇摇头。
    然而这动作却有些欲盖弥彰,林非献见此,更是大步上前,把她僵硬地垂在身侧的左手轻轻拉了起来。
    远处透着枝叶往这边望的唐来音,在紧紧观察着孟鹤棠。
    林非献看着指腹上那颗越来越大的血珠,林非献显得有些心疼:“扎的挺深,疼吗?”
    为了获得林非献好感的上官绾假模假样地倒抽口气:“出血了!一定很疼吧?”
    唐幼一不自然地瞅了瞅这两个小题大做的人,淡淡摇头:“不疼,一会儿就好了。”手肘微微用力,欲将自己的手从林非献手中扯回来,没想到林非献却握的很紧。
    因为上面的血珠越来越大颗了。
    林非献一脸凝重:“不对,怎么还没凝固?”然后转头看了看方才唐幼一碰过的树枝,却发现上面并无任何刺,皱眉道:“看来不是橘子树的刺造成的。”
    这时,唐来音发觉孟鹤棠身体微微动了动,眼皮还微微抖动了起来。
    忍不住了吗?
    唐来音暗暗冷笑,眯眼紧盯。
    没想这时,一张细长而年轻的脸移到了她面前,将她所有视线都挡了住:“姑姑,你怎么了?”
    唐来音本能后退,拉开两人的距离,脸上是这日以来的第一个臭脸:“走开,别挡着我。”
    “姑姑先告诉我在看什么?”钟静模样担忧地朝后看了看,发现那个方向只有孟鹤棠在,便吃惊地回过头来:“姑姑在看鹤棠……”
    唐来音翻了个白眼,正要破口大骂时,唐幼一那头发出了一声低呼。
    “不用了林大人……”
    唐来音心一提,快速跑过去,发现林非献正不顾唐幼一的抗拒,举着她的手要含入嘴里,唐来音见此,心里登时一沉,与此同时手指一动,一只小石子便如离弦的箭飞速射向林非献的脸。
    林非献发觉飞射过来的杀气,当时放开唐幼一的手,旋身躲避,待站定后,唐来音已将唐幼一护到了身后。
    “林大人,谢谢你替我照料侄女。”虽然唐来音仍保持着微笑,但看得出她并不高兴:“但是,我侄女已非小孩,望林大人谨记,别做出让旁人误解的事……”
    林非献还是第一次被质疑行为不端,脸不禁微微烫了起来,连一向傲气逼人的眉眼都有些闪躲不敢抬起了:“是林某鲁莽了,谢唐夫人提点,林某定当谨记。”
    说完,他便表示要去山下的房屋询问盗贼的事,让他们自己先玩着。上官绾见此,即追上去,称也想去那边走走。
    看着他们俩背影消失,唐来音暗叹了口气。
    没想到没刺探出孟鹤棠的什么,倒是暴露了林非献伪君子的一面。
    唐来音回身看了看躲在她身后的唐幼一,发现她还有些余惊,即轻轻将她搂到怀里:“没事,有姑姑在,没人能欺负你。”
    唐幼一乖乖地俯在姑姑怀里,脸不意朝想了孟鹤棠那边,发现他没有像方才那样在睡觉,而是半睁着眼看着这边,于是,唐幼一便冷不防地与他的视线对上了。
    那是一双略带嘲讽的眼睛。
    就好像在说:不用装了,他早已看清了她。
    唐幼一心一揪,定睛再看过去,孟鹤棠却如同从未睁开眼一样,眼皮将眼睛安静地,而又严密地盖着,如刻的深邃五官透着少有的孤冷疏离。
    看起来离她是那么地遥远,那么地陌生。
    “怎么样,累了吗?”
    姑姑的声音令唐幼一幡然回神,抬目就迎上姑姑柔和中带着星星点点的目光:“那边好像有座小桥,我们去那边看看吧?”
    唐幼一看着她眼里的星星,迟疑地哦了一声,回头小心翼翼地看了孟鹤棠,便随姑姑走向另一侧橘子林。
    待脚步声消失地足够久了,用耳朵确认四周没有任何人声或异动了,孟鹤棠才如同苏醒般抖动眼皮,缓缓睁开了眼。
    “少爷醒啦?”
    身侧不远处突然传来呼唤。
    虽然声音细细软软,却将孟鹤棠吓得够呛,整个人都抖了一抖。
    显然那人也将他狼狈的反应看得一干二净,从树影后面缓缓歪出身子:“把您吓着了?”
    孟鹤棠如临大敌地上下扫视那个鬼魅一样出现的人:“你怎么在这儿?”
    唐幼一向他缓缓走前:“我一直在这儿啊。”
    她脸上带着得体的微笑,并没显得她有多紧张,但是,那双垂在身侧,微微用力揪扯着袖筒边缘的手指,已暴露她紧张到快要窒息的心情。
    孟鹤棠不动声色将视线撇向一边:“你姑姑呢?”
    “姑姑和钟公子去那边的小桥了。”
    听到这里,孟鹤棠算是明白了怎么回事。
    敢情这两姑侄是联合起来演戏,坑了他。
    孟鹤棠后牙槽发痒,他早该知道,这唐来音不是吃素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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