殷姨娘却没有面露喜色,反倒像见了怪物一般猛地后退,语声惊悚:“你……你起来!……”
    沈越苦笑:“这一跪,既是为阿鲤,也是为你。不嫌弃的话,就当我给你赔不是吧。这些年,委屈你了。”
    殷姨娘眼中早已星光斑布,热泪涔积多时,闻得沈越此言,顷刻,热流扑簌簌淌下。
    突的,门声叩响,外头有人道:“库房还有人?”
    殷姨娘忙拭干净眼泪,回头看一眼沈越,向大门走去,并道:“是我。”
    却不知那人和殷姨娘说了什么,再回来时,殷姨娘神色焦急。沈越便问:“怎么?”
    殷姨娘语声恢复一贯冷淡:“没事。你先回去。三日内若有好消息,我便摆一盆杜鹃到门前。若没有,你就别再问了。”
    沈越见殷姨娘收拾得着急,也没好多问,只道:“好。”
    第32章霜鬓不催老①
    工部衙门。两名官员在皂隶引领下,步入议事厅。二人各自落座,婢女前来奉茶,同时皂隶宽声安慰:“老爷正在议事,还斗胆请两位大人,稍作歇息。”
    其中一官员性子甚急,下人话还没说话,他就不耐烦挥手道:“知道了,下去吧。”
    盏茶功夫,有人声向议事厅靠近,两名官员齐齐往外看去,只见一人自厅侧步出,肥厚官袍仍掩不住他细长身段。二官员看清来人前胸补褂上所绣白鹇,一人赶忙站起,回头见同伴满脸不甘,忙拉了他起来,朝来人作揖问候,只是这被拉着站起的官员头别向一侧,神情甚是不屑。
    来人却未多计较,颔首一笑,翩然而去。
    那站在厅堂角落的皂隶上前道:“小的这就带两位大人去见老爷,请。”
    “哼,我道是谁。而今连这下作人等也能登堂入室了,真真世道浇离……”说话者正是方才不耐不屑的官员,没等他骂完,另一官员忙掩住这人大嘴,并气声警告:“人还没走远呢!”
    待放开手时,这大嘴官员嘴上仍不住嘟囔:“士农工商,这人不就一街头卖布的么,我还怕他了!”
    这一次连皂隶都忍不住提醒:“丘大人好歹是皇上钦定的皇商,特赏五品功名顶戴……啊!”皂隶一语未完,就让这暴躁官员揍了一拳,只听他骂道:“我就是看不惯这等夤缘之辈,为了升迁盈利,连皇上迁都之事都敢附议!实乃户蠹蛀虫……”
    议事厅不远,这白鹇官员如孤鹤独立,身后小厮双目惶恐,低声哀求:“丘大人,小的回头禀告尚书,您就别听了,快走吧。”
    不料这丘大人竟回首,淡然一笑,若朗月入怀,只听他温声道:“你莫给徐尚书寻烦恼。我不过当个笑话听听,你倒较真起来了。”说时,从大袖中摸出几颗碎银子,牵过这小黄门的手放入,并道,“你既替我着想,这些就当是我的一点回报,收下吧。”
    这小黄门愣了愣,待反应过来,即刻跪下磕头道:“都道丘老板是最拿下人当人看的,小的感激不尽,唯愿丘老板财源广进,步步高升!”
    这丘老板又是粲然一笑,旋即阔步离去。
    上了马车,就听淅淅沥沥落起雨点,马车放缓,行了两刻钟,才收辔停驻。
    车厢中人正要捞起车帷,不料外头抢先一步,帘子收起,却见一姑娘在车下撑伞而立,神色忧虑。这丘老板不由失笑:“上午出门时,你都已经把伞备好在车里了,怎么大雨天的还出来,傻引章。”说着同时下了车,接过伞柄将姑娘纳入伞下。
    引章作势锤了主子一拳,嗔怪道:“大夫嘱咐你得休养十日,这七天都还没到你又跑出去了,我这淋雨还算小的,就有一天,我叫你活活气死。”
    迆逦黄昏,景阳钟动,临风隐隐犹闻。院中草木青湿,主仆二人相扶,默声行走其间,片刻,寻壑哑声道:“死了不好么,不必劳烦你照料,我也不必再为生计奔忙。”
    引章突的一推寻壑,自己后退几步陷身雨中,带着哭腔道:“公子又说这话堵人!”
    寻壑举伞就要走回去,引章后退几步,不肯纳入伞下,额前刘海已湿成条片贴在前额,嘴角确仍倔强抿紧。
    寻壑只得讨饶:“好好好,我以后不说这些了。”
    引章却讨价还价:“我还要公子少点奔忙,把身子养好。”
    寻壑未答,只是将人揽入臂弯,替姑娘拭掉沾上脸颊的雨珠。
    引章不依不挠:“公子你说话啊!”
    片刻,寻壑才叹一声:“人活一世,若跟草芥无异,任人践踏,又有何意思。”
    引章闻言怔住,几次牵动唇角,却最终未找出反驳的说辞。
    一进院落还是寻常大户人家的屋宇设计,可进了二重院落,却叫人大跌眼界,竟是一处茅草屋子,兀立在院落中央。
    寻壑引章先后步入房中,室内陈设可谓简陋,只有最基本的桌椅床凳,连架子都少见,更无任何摆设。
    寻壑刚要跨入门中,突地门后窜出一人影并‘哇’一声大叫。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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