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臭乞丐,死开!”伴随着酒保的骂声,一个衣着褴褛的人滚下台阶。
    “怪可怜的,听说是试河豚中了毒。”“唉,河豚肥美,就是有毒,这些有钱的老爷少爷抓了个乞丐试毒,死了也是白死。”“可怜什么?不是他贪吃,自愿吃河豚的么?”有好事者指指点点,表示自己懂得很多,很高明。
    香璎脑子嗡的一声。
    过往那满是屈辱和辛酸的一幕一幕,再一次浮现在她面前。
    没有人知道香璎吃过什么样的苦。
    没有人知道香璎的过往是如何不堪。
    试河豚怎么了?人若饿急了,比河豚试毒更不能入口的东西,也会含泪咽下!
    酒楼之上,传出放肆的笑声。
    “这个小鬼运气真不好,不过吃河豚而死,也算死得奢侈了。”
    香璎双手掩耳。
    曾几何时,她也被人这般羞辱过、鄙视过……
    强烈的屈辱感铺天盖地般袭来。
    嘲笑声中,她甩开立春、立夏想要扶住她的手,坚定的、一步一步向那滩污泥走去。
    嘲笑声停了,所有的人惊呆了。
    华美秀丽的淡绿色锦衣,拂在污泥之上,依旧有夺目之美。
    谁家的小姑娘,豆蔻年华,特立独行?
    香璎用丝帕细心替那人抹去嘴上的污泥,拧开水壶塞子,柔声道:“乖乖的喝了这清水,你会好起来的。”
    水壶小巧可爱,装的水并不多。但这是泡过小白鹭的水,可以解毒。
    带着凉意的清水,灌入那人口中。
    地上那人神智模糊,用力想睁开眼睛。
    是谁在温柔劝说他喝水?声音真动听,像百灵鸟在啼叫……
    她在喂他喝水……
    朦胧之中,眼前有张清新灵动的面庞,一双明眸犹如林间小鹿……
    “哎呀,这不是香姑娘么?”楼上有人高声笑道。
    一群或胖或瘦或高或矮的人嘻嘻哈哈出现在高高的台阶上,最夸张的是一个身穿火红长衫的阔少,下巴尖,眼睛小,笑起来的时候跟个贼似的。
    “香姑娘,我徐勇也算名门子弟,正经八百的央媒求亲,你不答应。怎么,看不上我,看得上要饭的?这要饭的只配给我试河豚,知道不知道?”
    香璎看到他,生气归生气,心里一下子踏实了。
    因为,当年死掉的人,正是这个徐勇。
    香璎吩咐立春立夏照顾地上那人,自己缓缓站起身。
    “不错,我就是看不上你。”
    香璎语带挑衅。
    徐勇恼火的嚷嚷,“我有哪里不好了?我一表人才,家里还很有钱!”
    香璎哧笑,“因为你笨啊,因为你不读书啊。我这里有个对联,我出上联,你敢对下联么?”
    “我有什么不敢的。”徐勇撸袖子,“你出吧,我敢!”
    他身边有这么多学院的同学,学问好的可不止三个五个,还怕对对联么。
    “那我就出上联了啊。”香璎笑道。
    “你出,我一准儿对得出来。”徐勇信心满满。
    香璎笑容轻蔑,扬声道:“我出的上联是:知耻近乎勇,不知耻近乎徐勇!”
    一刹那的寂静之后,笑声如雷,欢声如雷。
    “知耻近乎勇,不知耻近乎徐勇”,哈哈哈哈,香家这位小姑娘,骂起人来真够狠的!
    作者有话要说:肥章啊,撒花撒花。
    明天我想更三章,猜我能做到不?
    第4章
    徐勇一脸懵懂。
    他不知道众人在笑什么。
    他身边的同窗发觉了这一点,更是仰天狂笑,笑到肚痛。
    徐勇跳脚,“笑什么?不许笑!全部不许笑!”
    众人却笑得更厉害了。
    香璎讥讽,“你还真是胸无点墨,目不识丁啊。”
    徐勇不悦,“女子无才便是德。你读那么书做什么,说的话我都听不懂。”
    香璎拾阶而上,“那我就用大白话来告诉你吧。在咱们吉安城,请人试吃河豚的也不是没有,但哪户体面人家是不给钱的?大方的,给三两五两,甚至更多;小气的,也要给一两银子。毕竟试吃的人有可能丧命。你呢,让人试吃之后,人中了毒,你便把人扔出去了,何等狠辣无情。”
    香璎越往上走,越觉得奇怪。
    杭千虑和英图不是来了知远楼么?外面闹成这样,他们为何不露面?
    徐勇也真是脸皮厚,被香璎当面责难,还理直气壮的辩解,“今天这事可不怪我。这个小鬼命大,他试吃过好几回河豚了,回回中毒,回回死不了。反正他自己会解毒,我理他作甚?”
    香璎心中一动。
    回回中毒,回回死不了,她好像听说过这么一个人,是谁呢?
    徐勇张开手臂,一脸无赖嘻笑挡在香璎面前。
    香璎无睱和他歪缠,不耐烦的命令,“白白让人替你试河豚不成?下去给钱。别告诉我三两五两的你给不起。”
    徐勇一昂脖子,“我有钱!别说三两五两了,十两我也给得起!”蹬蹬蹬蹬,跑下去送银子了。
    香璎支开徐勇,但又有人挡在她面前。
    一个书生打扮的年轻人,面孔黎黑,语气生硬,说话带有明显的异域口音,“你侮辱了吉安书院。为了书院的名誉,我要向你挑战!”
    有本地书生出面劝解,“黎坡兄,这位姑娘骂的是徐勇,她可没骂咱们吉安书院。兄台又何必跟她过不去?”
    黎坡认死理,挡着香璎的去路不放,“骂吉安书院的学生,就是骂吉安书院。我一定要向她挑战!”
    香璎上下打量他,“阁下是顺国人吧?”
    黎坡眼睛一亮,骄傲挺胸,“正是!原来你这小小女子也知道我大顺国!你也算有几分见识了。”
    香璎冷笑,“岂止有见识,我还有学问呢。我出个迷语,你猜得出来么?”
    黎坡大恼,“我虽然是外国人,也比你小小女子强!哪能猜不出来?”
    他身边一个书生拉了他一把,“黎坡兄,你莫要强出头。这位姑娘肚里是有墨水的,方才她出的上联,你能对得出下联否?”
    黎坡嘴硬,“我对是对不出,可我不信她还能再出难题。小小女子,能有多大本事?”
    他指着香璎,“你,出题。”
    香璎道:“我出个谜语,打《论语》一句。哪位身边带有《论语》,可以借给这位顺国学子,让他随时翻看,省得传扬出去,说咱们欺负外国人。”
    知远楼今天有文会,带书本的人当然有,还真有人配合,拿出本《论语》,塞到黎坡手里。
    “允许你翻书啊,再猜不出来这人可就丢大了。”书生们纷纷调侃。
    黎坡一张脸黑红。
    香璎出题了,“顺国王上有旨:杀尽顺国贪官污吏。打《论语》一句。”
    黎坡瞪大眼睛。
    杀尽顺国贪官污吏?这是什么意思?《论语》里哪有提到顺国?
    书生们都在冥思苦想。
    一位白衣书生最先想到答案,激动拍掌,“好,骂得痛快!”
    另外一人也想到了,失声赞叹,“好巧的心思!这个比方才骂得更巧妙了。”
    白衣书生见有些人还没猜到,黎坡更是一脸懵懂,笑着解释,“诸位难道没有听说过么,顺国吏治**,贪污成风,顺国百姓怨声载道?”
    “原来如此。”书生们恍然大悟。
    顺国贪污严重,王上若下旨杀尽顺国贪官污吏,做官的人当然就危险了啊。
    “今之从政者殆而!”
    书生们异口同声。
    黎坡黑红的脸上不停冒汗。
    太难堪了,这个比骂徐勇更狠。骂徐勇只是骂了一个人,这个骂的是整个顺国……
    “黎坡,你还要挡着我么?”香璎调侃。
    黎坡拿手里的书挡着脸,一步一步挪到角落里。
    没脸见人了。
    不只黎坡,书生们也自发的挪向两边,给香璎让出一条道路。
    徐勇喘着大气跑上台阶,“我就说那个小鬼命硬吧,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人不见了,跑了!”
    香璎理也不理他。
    立春、立夏提着裙子,追上香璎,“姑娘,那人醒了之后,一句话没说,就走了。”
    香璎吩咐,“立春,你到杭家送个信,就说杭千虑在知远楼。”
    可怜立春才上了高高的台阶,立即又要下去,累得着实不轻。
    知远楼特地派了个女茶博士出来迎接,“香姑娘,今天知远楼有文会,雅间都被包下来了。若在大堂,恐怠慢了姑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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