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娇杏正对镜无聊描着妆,忽然侍女急匆匆地喊她出去,说红姑找她。
    “什么事呀?”她嗓音懒懒地拖长,身子却动也未动。
    侍女道:“说是来了个教习,能让你夺花魁。”
    “噗嗤,”娇杏手上一抖,眉毛都画歪了,“让我夺花魁的教习?”她拿起一块帕子将画歪的眉毛擦干净:“红姑也真是,什么人都能忽悠她了。”
    娇杏重新描好眉毛,缓缓起身:“走吧,我们去会一会这个教习。”
    娇杏款步下了楼,看见楼中的姐妹们也都懒洋洋正好被喊了出来。
    几人相视一笑,眼神勾连间,便准备好了给这教习一个下马威。
    一行五人磨磨蹭蹭,走到了红姑的身边,却见红姑身边坐了一个其貌不扬的小丫头,毛都没长齐。
    娇杏顿时心中更加不快了:“红姑,这么个人,如何当我们的教习?”红姑不语,垂头望向安坐的少女。
    之前二人便说好,五个姑娘的一切都由她来掌管,但真当她楼里的宝贝们现身之后,她心中不由得惴惴不安:这少女,真的能制得住她们吗?林拙递给红姑一个稍安勿躁的眼神,慢悠悠地掏出了一颗夜明珠。
    娇杏情不自禁呼吸一顿。
    ——红杏楼落魄,她们的身价不比隔壁翠云间,鲜有人为她们一掷千金。
    哪个女子不爱美?对于明珠粉做出来的羽光衣,她们也是眼馋得很。
    眼馋归眼馋,她也不是没见过世面。
    她娇笑一声:“一颗夜明珠就能当我们的教习了,红姑,我们红杏楼什么时候穷成这样了?”“一颗?”林拙挑眉一笑,打开储物袋,“叮叮当当”圆润光亮的夜明珠砸了满地,直接在这红杏楼淌了满地。
    百来余颗夜明珠铺在地上,映照出一片梦幻的光泽,也映照出娇杏及其他人错愕呆滞的脸庞。
    “这……”她们相互对视,都看到了对方脸上隐隐的兴奋。
    娇杏更是第一个出头,在少女面前表现道:“教习,我是娇杏,还请多多指教。”
    她眼波一横,其他的姐妹们顿时不甘示弱:“我是青杏……”“我是银杏……”姑娘们挤挤嚷嚷地围坐在林拙的身边,争先恐后地讨好着她,若是不知情的,还以为这楼里来了一位一掷千金的恩客。
    林拙却含笑不语,拾起一粒夜明珠。
    她手中稍稍灌注灵力,这夜明珠就化作了一团细粉,从她指尖纷纷扬扬地落下,恍若星屑一般。
    “你们错了,这些夜明珠,主要不是给你们准备的,”她望着指尖那一点星屑,眼瞳也仿佛有了荧光,“但却是,你们制胜的法宝。”
    搞选秀怎么能少得了应援呢,搞应援,当然需要荧光棒!……第三日,百花宴。
    泗水郡作为散修聚集的大城,百花宴素来是乏味修炼生活中的一场盛事。
    起先不过是常去问情巷的那一波恩客以及没钱却又好奇的男修会去参与这百花宴,后来百花宴开放,泗水郡中的女修也可报名,这百花宴渐渐就盛大了起来,半城的男男女女,闲来无事都会来看一看,宗门弟子若是来泗水郡,有些还会特地留下来,只为了看一场百花宴。
    百花宴所设的地方,在于问情巷临街的问情湖。
    问情湖之上正好有七个亭台,每到百花宴之时,问情阁修士便会冰封湖面,抛出一莲花法器,高悬于空中。
    冰封湖面,是为了让泗水郡的修士好在亭台之间自由行走,每座亭台上都会有队伍轮番表演,而只有每座亭台中的得胜者,才能够拥有上莲花法器上表演的机会。
    林拙跟着红姑,站在红杏楼最好的视角内,远远望着问情湖的亭台之争。
    百花宴的投票要砸真金白银,亭台之争,一块下品灵石能买一张票,并且观众只能在进场前买票,一人只能买七张票,即,一亭一票。
    当然,将七张票全都投给一个亭也是可以的。
    这一块下品灵石也不贵,很多人随手就花了,虽然看起来数量不多,但一个晚上下来,少说能让问情阁赚上五百块上品灵石。
    亭台之争是小意思,莲台之争才是大头。
    到了莲台之争,对于每个人投票的数额没有限制,只要有灵石,就能往里投。
    七个亭台旁各自有一投放灵石的光柱,灵石越多,光柱便越高,实时更新,玩的就是心跳。
    林拙琢磨着,设计出这个制度的人要是去了现代,一定是选秀教父。
    红姑望着下面熙熙攘攘的人群,估摸着亭台之争快结束了,问道:“小翠,真的不用我们跟着下去看看吗?”“不用,”林拙摇头道,“只要我说的事情,你照做了就行。”
    “已经照做了,那……”红姑心中忐忑道,“我们就在这看着。”
    这个名为王小翠的少女,那天直接把一粒夜明珠碾碎就罢了,后来,半数的夜明珠都被她碾碎了。
    她本以为碾碎的明珠粉是要与姑娘们做法衣,没想到,她竟让她找人弄了许多水晶花的空杆子,将明珠粉灌了进去!水晶花就是大荒常见的一种野花,枝叶如同水晶一般透明,因此得名。
    纵使她曾经见过许多败家的公子哥,往水晶花里灌千金难求的明珠粉……也实属头一回。
    等夜明珠碾碎一半,攒了一堆的空杆子之后,那王小翠说,这便是荧光棒了。
    这个词倒是贴切又稀罕,她从未听说过。
    今日百花宴开场,她安排的小贩便带着这些空杆子进了场,朝着问情湖上的修士兜售起这荧光棒来。
    卖的便宜,五十灵珠一根,因着确实稀奇,买的人也不少,左右不过图个乐子。
    虽说明珠粉确实售价不菲,但要使荧光棒发亮,只需要内里有一层薄薄的明珠粉。
    红姑粗粗一算,其实每个荧光棒所耗费的成本,比她想象的要小得多。
    五十灵珠一根荧光棒卖出去,不仅不赔,还能赚得薄利!天色渐暗,她看着场上买荧光棒的人越来越多,场中星星点点恍若流萤成群,心中渐渐的,生起一股自信来。
    此次就算得不了花魁,她红杏楼,也能够得前三!……与此同时,红杏楼不远处,翠云间的观看位置百花宴最好的房间中,一男子半卧在榻上,身边放着一碗已经冒着凉气的药汤。
    他闲极无聊朝着窗外瞥去,又见到同往常一样献媚的表演。
    “没意思。”
    他别过头,随意地用手指在窗框上画着圈。
    等他回过神来,他才发现他并未画圈,而是在画着一个人的名字——王小翠。
    是真名吗?不,她那么狡猾,一定不是真名。
    想到她,桑吾的嘴角不自主地噙着笑:这几天,她在红杏楼闹的动静都传到了他耳里,饶是他,都猜不出来她想要干什么。
    他端起那碗被放凉了的药汤,皱着眉喝了下去。
    这女子,有趣是有趣,未免出手太狠了一些。
    也不知她的实力,是如何契约了这么强大的灵兽……桑吾想着想着便走了神,不过片刻,天色暗了下来。
    他忽然发现,问情湖上,除了彩灯之外,忽然显现出流萤一般的痕迹。
    他转瞬便反应过来,这便是王小翠搞得那什么荧光棒。
    这东西不错……桑吾想了想:是个新鲜玩意,与百花宴也意外得合拍。
    只是唯有一种颜色也未免太单一了一些,以后可以多搞出一些颜色,甚至可以让每个颜色与参赛的队伍挂钩,于百花宴,又是一大笔进账。
    他想得越来越深,甚至现在就想要把手下给叫过来。
    却在这时,他望见第一支队伍踏上了莲台,竟是红杏楼的人。
    他托着下巴趴在窗台上,饶有兴趣地望着莲台上,想看看王小翠会怎么让红杏楼的人得到花魁。
    比舞技比歌技,红杏楼的人都样样不突出,在问情巷的几个楼中,差了远了。
    他等着红杏楼的人起舞,却未想到她们五人都穿了一身利落的短装,飒爽又英气,还别有一番娇媚在其中。
    莲台上摆了一面大鼓,一人站在鼓面上,四人环绕,手中皆拿着鼓槌。
    而后这四人,跟着琴音与琵琶音,敲起鼓来——手中的鼓槌,明明灭灭,竟是那荧光棒!不,不是荧光棒。
    桑吾想:水晶花的空杆子支撑不起这样强度的敲击,定是用了别的什么材质,往其中灌入了明珠粉。
    桑吾直立起身子,继续看着这个表演。
    纵使是鼓舞,有那么一点新意,但也远远不到能够夺得花魁的地步。
    以往的表演中,每个楼的姑娘都会着重朝着一个方向摆弄动作——有那么一群公子哥,若是高兴了,一掷千金,仅凭一个人便能将一个队捧起来,并且还十分享受这种操纵结果的快感。
    这鼓舞,不讨公子哥们的喜欢。
    他摇了摇头:王小翠这盆栖云牡丹,怕是拿不到了。
    这也正好,他眸中闪过一丝狡黠的笑意,她如此看重这牡丹,逼迫她一番,没准能够见到她的真容。
    他心思又飞到了王小翠的身上,台上的舞便没有留心看。
    等他再次留心时,台下泱泱一群人,竟随着台上的舞步一起摇摆了起来!数千的荧光棒在摇摆之中一齐挥舞,被封在其中的明珠粉被抛上抛下,明明灭灭,汇聚成一片绚烂的灯海,台上与台下,一起躁动了起来,气氛热烈万分。
    ——他还是头一回见到这般的场景,此时已经不是莲台上在起舞,而是所有人都在随之舞动!……红姑远远望见这场景,也惊讶万分:“难怪你要将她们的舞改成鼓舞,原来……”原来,竟是为了配合着荧光棒。
    之前她们排舞时她便发现,这鼓舞并不难,动作更是简单到几近幼稚,用到鼓槌的动作极多。
    这样的表演,别说莲台之上,就是亭台之争,都没有人会多看一眼。
    可没想到,台上那些简单重复的动作,配合着台下一大片的荧光棒,竟让台下的人也跟着舞动了起来。
    舞动乃其一,其二,便是壮观绚丽的明灭光影。
    如同海浪一般,潮水往复,随着莲台上的动作,漾出一圈圈的白光,实在是美极了。
    红姑至此,对王小翠心服口服:“我竟不知道,还有人能将表演做到这种地步……”林拙勾唇笑笑:“见多了就好了。”
    她在现代时,也是追过几场音乐节和演唱会的人。
    调动气氛,小意思。
    林拙满意地看着台下的场面,忽然感觉,神识一阵松动——竟是与玄离的契约有了裂痕!“你的神识,”与她冷战两天的玄离,终于也因此开口说了第一句话,“为何涨得如此之快?”林拙抿了抿唇,连忙查看系统面板——好在二人契约之后,玄离没有发现系统的存在,不然她在玄离面前,可是一块遮羞布都没有了。
    她点开积分记录,猛然发现,上面汇聚了密密麻麻的“+1”。
    粗粗一算,已经达到了上千,并且还在持续地增长之中!林拙心中一喜:本来荧光棒只是她用来调动氛围的,现在看来,无心插柳,反倒间接满足了她的强迫症。
    并且神识增长得多了,还能让契约松动!她对契约本身倒没什么意见,毕竟做犯人的,要有做犯人的觉悟。
    但这契约过于霸道,将她监视得死死的,玄离还有事情瞒着她,她便有些不乐意了。
    “林拙?”见她不答话,玄离急道,“你可是动用了什么秘法?”感受到他的关心,林拙心中复杂。
    她叹口气:“我很好,没事。”
    玄离那头似是想说什么,又没有说,默不作声。
    二人说话时,莲台上的表演到了尾声,娇杏她们的动作停了下来。
    她们一齐坐在鼓上,面向着台下,围成一个圈,而后放下鼓槌,轻轻地唱起歌来。
    唱得是大荒人人都熟知的民谣:“彼采葛兮,一日不见,如三月兮!”“彼采萧兮,一日不见,如三秋兮!”“彼采艾兮,一日不见,如三岁兮!”她们缓缓唱着,用手势引动着熟知这小调的人都跟着唱了起来。
    汇集的声音越来越多,到最后,竟形成了整齐的全场大合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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