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潜从没有接触过刚出生的孩子,见女儿这么小,他突然很怕,怕她太脆弱,怕养不大。
    可是小妻子笑得那么温柔,仿佛孩子这么小并无任何异样,徐潜便装出一副镇定稳重的样子。
    产婆抱着三姑娘去外面给徐老太君瞧了。
    阿渔看向头顶的男人:“是个女儿,你喜欢吗?”
    徐潜无视另外两个助产婆子,俯身,轻吻小妻子的耳畔:“喜欢,仅次于你。”
    阿渔就笑了。
    这大概是徐五爷第一次对她说的甜言蜜语吧。
    ——
    守了妻女一晚,翌日徐潜便进宫请罪去了。
    “皇上,臣擅离职守提前回京,请皇上责罚。”
    跪在建元帝面前,徐潜诚心道。
    建元帝坐在御书房的龙椅上,看着对面的年轻人,想到的却是太子。
    徐潜辈分高,其实与太子年岁相当,太子幼时最亲近的便是徐潜,所以建元帝把徐潜当半个儿子宠爱,除了徐潜本身足够出色,也与太子有很大的关系,直到徐潜固执坚持娶了曹廷安的女儿,建元帝才决定冷落徐潜,还故意让徐潜去越地吃苦。
    可是现在,太子死了。
    大局一变,他要考虑的东西也变了,是否要一直冷落徐潜,建元帝也尚未考虑清楚。
    “起来吧,你敢冒冒失失的回来,就是仗着朕平时太过宠你,知道朕舍不得罚你。”建元帝冷笑着道,看徐潜的目光却是温和的。
    徐潜低头道:“臣不敢。”
    建元帝:“起来。”
    “谢皇上开恩。”徐潜这才起身,一抬头,对上了建元帝满头灰白的头发。
    想到太子,徐潜低声道:“太子……”
    建元帝摆摆手,叹道:“不提了不提了,听说你一回来,阿渔就生了?”
    徐潜道:“是,生了个女儿。”
    建元帝笑道:“老太君终于如愿了,女儿好,女儿贴心,怎么样,起名了吗?”
    徐潜心底柔软,却不好在才经受丧子之痛的帝王面前露出喜色,只淡然作答:“老太君赐的名,大名徐琢,小名阮阮。”
    建元帝失笑。徐老太君给前两个孙女分别起名徐琼、徐瑛,虽然自带英气,但尚且看得出是女孩名字,轮到这个小孙女,一个男气十足的“琢”字,足以看出徐老太君对小孙女的期望,是想再为大周培养一个女将军吧?
    “好名字,这个拿回去,给阮阮玩,满月朕就不送礼了。”
    指指御案上早就备好的礼物,建元帝慈爱地道。
    徐潜郑重道谢,双手捧着礼盒告退。
    人走了,建元帝看向窗外,三月又要来了,蓝汪汪的天似乎从未变过,只有天底下这些人,小的长大了,大的变老了,年华无情逝去。
    回过神来,建元帝心头一震,他居然,觉得自己老了。
    “皇上,皇上,您大喜了!”
    御前大太监和公公突然满面喜色地快走进来,激动地对建元帝道。
    建元帝神色淡淡地看着他。
    太子死后,还有什么事算得上喜事?
    和公公就像没看见帝王寡淡的脸色般,继续道:“皇上,方才给皇后娘娘请脉的太医来回话,说皇后娘娘有喜了!”
    建元帝愣住了。
    这些年他几乎专宠曹皇后,但曹皇后在生下温宜公主后一直都没再有动静,建元帝偶尔会想到此事,只当曹皇后生了两个孩子后身子出了问题,没想到现在又怀了。
    惊讶过后,建元帝沧桑的心底忽然生出一丝喜意,如雨后春笋。
    他才想言老,曹皇后就又怀了他的种。
    这说明什么?
    说明他还没有到言老的时候!
    丢下桌案上的奏折,建元帝微笑着去了中宫。
    曹皇后这个月的月事一直没来,她已经猜到自己又怀上了,今日太医只是证实了她的猜测而已。
    对于这个孩子的到来,曹皇后并没有意外。
    当年她生女儿生的艰险,从鬼门关走了一趟回来,曹皇后便告诉自己,不要再生了,否则她真走了,一双儿女怎么办?
    于是,曹皇后随身佩戴的香囊里,一直都藏了一副避孕的药,宫里的其他妃子曾用这味儿药去争宠害人,曹皇后只用在了自己身上。
    太子出事后,曹皇后故意去掉了那味药。
    春天令人喜悦,是因为漫长寒冬过后春日的盎然生机令人振奋,现在建元帝正在为死去的儿子伤怀,如果她能再送他一个孩子,建元帝老来得子,定会十分宠爱,看徐老太君对徐潜的态度就知道了。
    伤怀的建元帝照样是个男人,是男人,该要的时候还会要。
    “皇上。”看到建元帝,曹皇后露出了恰到好处的难为情。
    建元帝笑她:“又不是第一次怀,害羞什么?”
    曹皇后摸着肚子,轻叹道:“温宜都快当娘亲了,我这把年纪还给她添个弟弟或妹妹,真是……”
    建元帝握住她柔嫩的手,哄道:“你才三十出头,怎么就这把年纪了,当年老太君生守时都快四十了。”
    曹皇后更愁了:“守辈分大,老太君千挑万选才选到的阿渔,若我这胎生个公主,我担心她将来的婚事也艰难。”
    建元帝笑:“放心,朕的女儿,绝不愁嫁。”
    曹皇后看看肚子,无奈道:“那咱们可说好了,将来给她挑驸马的事就全靠您了,我可懒得费心。”
    建元帝算了下,这胎真是女儿的话,谈婚论嫁也要十五年后了。
    他还有下一个十五年吗?
    但建元帝看得出来,曹皇后是真心想与他白头到老,儿孙满堂。
    他轻轻将依然年轻的皇后拥到了怀里。
    如果真要立老四,那曹廷安与徐潜,两个都得留着,一起为老四稳固朝堂,同时又互相制衡。
    只是,如果害死太子的真是曹廷安……
    建元帝眯了下眼睛。
    便是曹家要留,曹廷安也得死在他前头!
    平阳侯府。
    曹廷安还不知道宫里的妹妹又怀孕了,他只知道女儿给他生了个小外孙女。
    高兴之余,曹廷安忽然很不爽。
    徐家又添丁了,自家三个儿子还都是光棍!
    炽哥儿还小不必考虑,曹廷安直接给江氏下了命令:“端午之前,你给我两份贵女名单,我要从里面挑出两个儿媳妇!”
    江氏头疼。
    可她是嫡母,操持世子、二公子的婚事确实是她的分内之事。
    江氏只好请兄弟俩过来喝茶,再询问两人喜欢什么样的姑娘。
    曹炯很配合,他喜欢温柔小意又貌美动人的。
    江氏期待地看向曹炼。
    曹炼还算客气:“母亲先帮二弟挑,待我遇见喜欢的女子,便来请母亲做主。”
    江氏松了口气。
    第94章
    阿渔的奶水不多,听说老鸡汤、鲫鱼汤下奶,阿渔便每顿饭都要喝上一大碗。
    连着喝了两天,奶水没见涨, 第二天夜里把她给疼醒了,随手一摸,一边一个肿块儿。
    阿渔吓哭了。
    徐潜起身,神色凝重地帮她查验一番,只是他也不清楚这是怎么回事,扬声吩咐外面的丫鬟去请郎中。
    “没事,郎中看过再说。”
    替阿渔穿好衣裳,徐潜握住她手道。
    阿渔好慌。
    上房的动静惊醒了耳房的乳母,三姑娘睡得香,乳母让小丫鬟守着三姑娘,她匆匆穿好衣裳过来打探情况。
    宝蝉、宝蝶、宝蜻也不知道主子到底怎么了。
    阿渔还在月子里,乳母主要要伺候三姑娘,但天天陪在阿渔身边,乳母也充当了阿渔月子里的贴心人。请宝蝶帮忙通传后,乳母低头进来,在五爷冷冽的目光下小声询问阿渔的病情。
    阿渔便说了自己的情况。
    乳母松了口气,笑道:“夫人莫怕,您这是堵奶了,大户人家的夫人们吃得好,油多久容易堵奶,等会儿三姑娘醒了叫她使劲儿吃吃就消了。”
    乳母说得那么轻松,阿渔总算没那么怕了,对徐潜道:“叫人回来吧,别惊动郎中了。”
    徐潜马上派吴随去喊陈武回来。
    乳母抱了阮阮过来,今晚就由徐潜、阿渔亲自带阿渔了。
    半夜阮阮醒了,阿渔赶紧喂女儿。
    阮阮在娘亲肚子里赖了很久,出生时有七斤重,长得白白胖胖的,吃东西也吃的很卖力。阿渔一边喂一边检查,喂完左边,那个肿块儿居然真的被女儿吃没了。
    她惊喜地看向徐潜。
    徐潜跟着放下心来。
    阿渔继续喂右边,但阮阮吃饱喝足又睡了,阿渔的肿块还是没有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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