很快,晋王世子兄弟俩满头大汗的挤开人群钻了过来,两人手中都抓着厚厚一叠的纸条。
    “还有我。”
    晋王次子举高了手中的纸条,他看了容景一眼,见容景对自己点了点头,有赞许之意,顿时昂首挺胸,走过了杨新立的面前。
    他将纸条放在杨新立面前的桌上,对着清点数目的人道:“还有我的,数数我赢了多少。”
    看到他出现,杨新立便有了不太好的预感。
    他认得眼前人,京城里的贵人他都记下过面目,眼前是晋王次子,才华出众,他写的文章,才是引得京城书生争相抄阅。连当朝首辅都夸过的人,哪里是什么等闲之辈?
    更别说,那叠纸条明显比他猜出来的多上许多。
    杨新立眼皮一跳,便觉得有些大事不好,他意识到什么,倏然抬起头朝容景看去,容景仍然是那副气定神闲的样子。
    杨新立心中一慌,惊声问道:“容将军,这是什么意思?”
    容景终于朝他施舍眼神:“我说过,杨公子并非是今日的赢家。”
    杨新立脸色煞白。
    他终于反应过来了。
    清点的人数完纸条的数目,在所有人的注视之中,也点头宣布了赢家:“今日猜灯谜的赢家,是这位公子。”他指着晋王次子。
    奖品装在一个木盒里,可谁都不在意今日赢家的奖品是什么。
    容景拉着缈缈的手,望着杨新立的眼中,依旧是原先的波澜不惊。
    他问:“杨公子主动提出来的赌约,杨公子该不会出尔反尔吧?”
    杨新立嘴唇颤抖,脸色苍白地看着他,许久,又将视线移到了缈缈的脸上。
    缈缈险些以为自己是看错了,竟然在他的眼中看出了些许祈求之意。
    她心中觉得好笑。
    她站在容景的身边,看着杨新立狼狈的模样,心中鲜少有这样痛快的时候。
    她也不稀罕这一句道歉,只是看着杨新立的脸面被人踩在脚底,在众人面前丢了脸,看他被迫向自己低头,她心中便觉得高兴。
    他做过的事情,哪里是一句轻飘飘的道歉就可以还得清的。可于杨新立来说,要在所有人面前向她低头,却和要了他的命一般,像是锋利的刀刃一片一片划在他的身上,好似凌迟一般痛苦。
    第75章
    缈缈与杨家之间的纠葛,在场也只有三人清楚。
    缈缈毫不怯懦地抬头与杨新立的视线对上, 与从前相反。
    重来一回时, 她第一次见到杨新立, 脑子里只想躲得远远的,而如今, 她的手被容景握着, 她心中半点慌张也无。
    杨新立瞪着她, 双目赤红,满脸都是不敢置信。他张了张口, 出口的却不是道歉的话, “表妹, 你……”
    缈缈含笑打断了他的话:“杨公子是想要出尔反尔吗?”
    他一噎。
    容景将人护在怀里,有些不悦地瞪了杨新立一眼:“杨公子若是不愿,容某也并非是强人所难之人,杨公子直言便是。”
    “……”
    周遭人并不知道他们之间的纠葛,但这会儿也议论纷纷,指指点点。虽然不知道发生了什么, 可也看得出来, 大约是这个杨公子言而无信在先。
    圆脸书生原先担忧地看着容景, 这会儿他的担忧已经朝着杨新立去了。
    杨新立嘴唇颤抖了半晌, 忽然道:“这不算。”
    “不算?”
    “没错, 这是杨某与容将军定下的赌约, 容将军却请来外人帮忙, 这难道不是耍诈吗?”杨新立急忙说:“容将军若是这样输不起, 当初便不应该答应杨某。”
    “我与你定下的赌约,可没说赢家是谁。”
    “可此人却是容将军请来的。”杨新立认得出晋王次子,当然也知道他与容景之间的关系。
    容景还未说什么,晋王世子便火急火燎地跳了出来:“谁说我弟弟是容将军请来的,你们什么赌约,我们可什么都不知道,这灯谜也不是你一个人办的,难道除了你之外,还不准旁人参加不成?我与弟弟听说这儿有灯谜,便来凑凑热闹,你输不起,还要把事情怪到旁人身上?”
    “可……”
    晋王世子又冷笑着看着他:“听说这赌约还是杨公子主动提出来的?我倒是奇怪,杨公子是什么意思,若是要与容将军比试,也应当比试身手功夫,再者寻一沙盘演兵布阵,有百般方法可以比试,杨公子却非要比拼这灯谜。我倒还要怀疑杨公子心怀不轨了。”
    杨新立在心中暗骂。
    换做比功夫,比兵法,他哪里能比得过容景?!
    威武大将军的名声,也并非是说说而已。
    在百姓心中,保家卫国的大将军可比他这一个书生名声响亮不少,大家也是打从心底深深敬佩着容景,自然也愿意更相信容景一些。这会儿,众人看杨新立的眼神都变得有些不善。
    人群之中的小声议论也传到了杨新立的耳中。
    他的面色变了又变,从白变红,又从红变青,最后只能握紧拳头,不甘心地垂下了头。
    他准备张口时,却见面前的缈缈忽然往后退了一步。
    缈缈拉着容景道:“将军,走吧。”
    容景侧头看她。
    缈缈摇了摇头,连一点眼神都不愿意多给另一边,她轻描淡写地道:“杨公子这样不情愿,即便是当真道歉了,也是将军以势逼人,既然如此,便如杨公子所愿吧。”
    容景当即随她离开,不做犹豫。
    杨新立一口气卡在胸口,只觉心口阵阵地抽疼,他的身体晃了晃,耳边听到的议论声也比先前更大了一些。若不是他的好友急忙扶住,说不定此事他已经摔倒在了地上。
    这哪里是如他所愿!
    这分明是又将他放在脚底下踩了一脚。
    杨新立紧紧抓着好友的手,他闭上眼睛,甚至都不敢去看其他人是什么表情。不用他看,他也知道这些人面上应当满是鄙夷。
    全完了!
    今夜之后,他好不容易好起来一些的名声,恐怕要变得比从前更糟!
    先前的努力,在今夜就全都付之东流了!
    ……
    缈缈回头看了一眼,见晋王府的两个侄子也跟在后头,不由得转头看向容景:“将军?”
    “他们要跟着,那就跟着吧。”容景道:“若是夫人觉得烦了,我就让人把他们送回去。”
    缈缈笑了笑。那倒是不至于。
    她听容景说过之后,也知道那个要求对于晋王次子是个多大的机会,如今两人恐怕都激动不已,她只要一回头,便能看到两人亮晶晶的双眼。
    晋王世子兄弟俩感情好,这会儿不知道该去做什么,便下意识地跟着容景走,恐怕还有满肚子的话想要对容景说。
    等走到了马车前,眼看着两人还要跟着自己上马车,容景才终于黑了脸。
    两人连忙反应过来,让人把晋王府的马车也牵了回来,照旧是跟在后头。两辆马车慢悠悠地到了将军府门口才停下。
    知道两人有话要说,缈缈便主动离开,把容景留给了二人。
    她回屋洗漱准备歇下,待头上的首饰都摘下来之后,才等到容景姗姗回来。
    “从今日起,楚行便要在将军府住下了。”
    缈缈愣了一下,才意识到楚行就是晋王次子的名字。
    “将军决定就好。”缈缈道:“将军的决定,我都是同意的。”
    “我没有同意。”容景说起来还有些郁闷:“是他非要住下,说是晋王府离得太远,两人串通好了,他哥这个混账直接跑了,行止又装病,我不敢动他,便只能答应了。”
    缈缈莞尔。
    她又问:“可将军既然答应让他入军营,他身体不好,将军也不怕吗?”
    “早年御医看过,他是从娘胎里带出来的毛病,天生体弱,吃了多少副药都不够,但总归没有性命之忧。”容景扬了扬眉,说:“既然入了军营,就算他躲在后头,也应当有自保之力,日后便应当与其他将士一道训练。既然他已经做了决定,那日后要做什么,也由不得他。”
    “……”
    楚行的年纪看起来可不大,加上天生体弱,身形也瘦弱。再想想容景手下那些将士五大三粗的模样,缈缈沉默了一下,一时有些难以想象他今后的日子。
    应当是不好过的。
    可他那般聪慧,肯定也早早就想好了自己会遭遇什么,也早就下定了决心。
    缈缈没有多说什么,很快便歇了下来。
    ……
    第二日一早,她便见到了楚行。
    用早膳之前,下人先端上来一碗黑乎乎的药汁,楚行接过,面不改色地仰头一饮而尽。缈缈下意识地皱起了眉头,好似喝药的人她自己一般。那药看着就苦的不得了,缈缈连忙让人端了蜜饯过来。
    楚行不好意思地对她笑了笑:“是今早王府送过来的补药,宫中御医说对我身体又好处,我每日都要喝。”
    他乖巧地拣起一颗蜜饯,抬头便对上了自己表叔的眼。
    楚行:“……”
    他手中一松,蜜饯从他指尖滚落,回到了盘子里。
    缈缈疑惑。
    “婶婶不必担忧,我从小喝,已经喝习惯了。”他搓了搓手指,指尖还残余着蜜饯表皮之外的粘腻。相比这个,还是另一头表叔的眼神更让人在意一些。“御医特地为我改了方子,也……也不苦。”
    “药哪里有不苦的。”缈缈不赞同地道:“既然想吃,这儿也没有人拦着你。”
    方才那颗蜜饯都拿起来了,哪里是不想吃的模样?
    容景往缈缈碗中夹了一只小巧的汤包,轻描淡写地道:“他既然不愿,夫人就不必好心了。”
    “……”
    便宜侄子心中哽咽了一声,低下头,不敢去看婶婶脸上的失望。
    等用过早膳以后,楚行便连忙跟在了容景的后头。
    他跟着容景到了府中的练武场,不禁挺直了腰板,道:“表叔,我在家时,已经将兵书都看过,也拿沙盘演练过表叔从前的那些战役,还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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