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锦秀时不时的奇思妙想,虽然让众位师长欣慰,但是也是提心吊胆,按着杨大儒的说法,现在小少年还是安心读书备考的好,等中了进士……杨大儒都已经把谢锦秀的五年路安排的明明白白,翰林院修书什么的,最是养心性。
    看着胡率明一步不让的样子,林翰林心知劝说谢锦秀出面显然不会落好,只得耸耸肩,道:“我知道你们肯定不愿让此子此时露面于人前,所以我来了!”
    林翰林指指自己:“我来担这个风险如何?如果出错,我来背,如果正确,当此子成长起来时,我给送一缕顺风!”
    “他有众多师长扶持,差你那点顺风?就怕是妖风!”此时胡率明看林翰林是怎么看怎么不顺眼,这人是过来算计自家弟子的。
    林翰林把和南齐国谈判的具体事宜对胡率明说了出来:“就是这般,我已经违反了国规,率明兄,要救我一救!”
    看见林翰林实在没有办法,只是看了个书帖就定了个时间期限,可是把胡率明气着了,气着的同时又有些为国着急。
    “你真是狂悖无知!”胡率明看见林翰林就想给两脚:“你如此做,可是有想过自己家小!”
    “国蒙羞,家小可安?”林翰林直视着胡率明,“清鱼赢回回归文书,难道咱们这些师长看着回归无望便放弃,令古宋国蒙羞?”
    连续的两问,直接让胡率明哑口无言,他指向了桌上的串串:“吃,吃完再议,这会儿清鱼也在吃饭,不要搅了孩子们的雅兴!”
    谢锦秀他们确实挺雅的,但是谢锦秀觉着自己的荷包今天保不住了,谁知道自己居然玩不转小小的投壶!
    “给钱,给钱!”
    瞧瞧一双双手,眉飞色舞的冲着谢家风那边伸过去,谢锦秀只想给自己打两下手板,怎么准头这么差?
    “给给给,家风给他们!”谢锦秀看着要向自己讨债的众多杨家子弟,脸色变得难看,心疼的说道。
    “你说说你们,吃我的,喝我的,现在还拿我的,你们好意思么?”谢锦秀看着正在数着几文钱的杨布铭,只觉着心疼,那都是自己的钱呐。
    “你们在做什么?”胡率明的声音突然响起,杨布铭的钱袋子差点落在了地上,只见众人都慌忙的往自己的身上藏钱,杨学府可是禁止赌博,即使再小也不成。
    “老师,刚刚吃完饭,大家都在投壶休息下,消消食!老师可是吃好了?哎,林座师,学生给您见礼!”谢锦秀一叠声的说着,使了使眼色,让杨家子弟们都赶忙收拾了残局。
    “见过胡师叔,见过林师叔!”
    杨家子弟们赶忙都给两人见礼,林翰林直接问道:“可是温好了书?”
    林翰林直接的问话让杨家子弟如临大敌,这帮子师叔最爱考教别人门下的学生,赶忙一一见礼告辞:“弟子还未温习完,须得回去温习,多谢师叔提醒,师叔再见!”
    杨家子弟们仓皇的从谢锦秀宅院里面跑了出去,不一会儿,除了一片残余投壶,刚刚热闹的庭院就只剩下了谢锦秀几人。
    看着这些弟子如自己所料一般的走了,林翰林这才满意的点点头,然后转过来头来,对着谢锦秀露出如同狼外婆一般的笑意:“来来,闲杂人等已经退散。清鱼,为师可是好久没有看看你的课业情况了,最近你交上来的几篇时文不错,正好来说说!”
    为师?
    座师而已,怎么像是多了个业师,谢锦秀心里是满满的拒绝,不是已经交了时文,怎么还有后续?那些时文……谢锦秀心里有些发毛,他想起来被老师布置的作业支配的恐惧。
    在心里不断的打鼓下,谢锦秀就看着林翰林和胡率明手里各拿出来两篇时文,看见两人似乎是有备而来的样子,不知道为什么,谢锦秀总觉得自己已经成为了砧板上的肉。
    “什么时文?”谢锦秀发出来瑟瑟发抖的声音。
    “论胡汉分制,二元政治论,为师看过,其中设想真是精彩,只是里面有很多空泛之处,不知道是当时你没有写全,还是另有所思?”林翰林直接拿了其中一本,也没有绕弯子直接说了出来。
    二元政治论?
    谢锦秀眉头皱了一下,这才想起来是背面的草原民族吞了中陆一汉国后又分崩离析的事,他有些迷茫的看着林翰林,这都是八百年前的事情了,何苦拿这个来考他,再说也没有用武之地啊?
    空泛之下又如何?
    不入朝堂,加上杨学府刻意压着邸报,到底没有让谢锦秀把这些和丰城联系起来。
    第111章
    谢锦秀看着这二位,一位座师、一位业师都有些虎视眈眈的看着自己,他只觉着头皮发麻。
    他好想跟他们说,你们不要这样的看着我!
    可惜师长名义在,他除非是不怕责罚,要不然两人在此,他是万万不敢说的。
    谢锦秀不敢说什么,场面为之一静,林翰林脸皮子抽动了一下,这毕竟不是自己的亲学生,要想对方乖乖听话,还少不得胡率明开口,于是他直接用眼神瞪了胡率明一眼,只是胡率明当没看到,于是他一瞪再瞪,直到林翰林快要坐不住的时候,胡率明只得亲自开口,他怕他再不开口,林翰林又抢了他的话。
    “家风,去给你家三叔拿笔墨去!”
    桌子是现成的,胡率明直接叫谢家风去把笔墨纸砚拿出来。
    等笔墨拿了过来,谢锦秀想要走到书桌前,被林翰林和胡率明抢先了一步。
    “老师?你们这是?”看着笔墨要了两套,把自己挤开的胡率明两人又坐在桌子前的样子,谢锦秀有些奇怪。
    “清鱼,以你的眼力难道没看出来么?你想起来什么就说什么,我们帮你记!”林翰林一点也没有觉着做学生的书记人员有什么不对。
    但是谢锦秀越想越不对,怎么不像是考教,反而像是请教的样子?想想谢锦秀又觉得自己的想法有些荒唐。
    只是两位老师可不等他想清楚就迫不及待的发问了。
    “清鱼,我来问,你来答,你当时是怎么想的,就是看了当年的邸报就想起来的么?为何想出这个二元政治论?二元,又为什么起这么个名字?”林翰林把当时自己看时就存在的疑惑问了出来。
    这是要问自己十万个为什么么?谢锦秀不由得打起来精神,这得好好的去说,别一不小心漏了什么出来,那就大事不好了。
    只是这个二元又我怎么说?难道能说自己这是根据前世辽金两朝的事情所想起来的,而且二元政治已经在后世升华再用,实行了一国两制的政策?
    话说这个历史是什么来着?谢锦秀脑子里面急速的转动,想着当时的历史问题。
    原来当时辽金侵占了大量的宋朝土地,后来又大举入主中原,他们上层的统治者在如何治理中原和塞外的问题上,产生了很大的分歧。
    因为中原和塞外,两者在经济、政治、文化,甚至奴隶制和封建制这样的发展阶段上都存在着很大的问题,所以如何治理就成了老大难问题,于是他们摸索出来一种叫做二元政治的政治体制,即四时捺钵与五京并存的两元政治制度。
    “咳咳,这个学生当时实在是震惊,胡国小国不过十几万人口,就侵吞了千万人口的汉国,这要是能够执政下去,该是多么强大的帝国,所以看到分崩离析时,学生就想着,可惜了,要是能够解决治理问题该多好!这就是当时学生的想法,也就写了这几篇时文!”谢锦秀交代了自己写这个的背景,林翰林和胡率明不停的点头,当年自己也看过,只是又想,似乎也只是觉着小国难吞大国,两人隐晦的鄙视了对方一下,又看向了谢锦秀。
    “继续说!”胡率明出声。
    谢锦秀清咳两下,继续道:“学生就想,胡国相对于汉国来说,人口少,又是落后的奴隶制,在治理汉国的问题上他们是一种政治上的一刀切,也是一种倒退,所以才会让汉国人揭竿而起,而如果当时胡国对汉国的治理制度延续汉国以前的,百姓安居乐业,而不是改服,被奴役的话,想来融合要好很多,让胡国慢慢接受汉国的文化,让两者的差距减小,就不会有三年分崩离析的事情了吧?纵使有,也会延缓吧?”谢锦秀思考了一下,用自己能够表达清楚的语言说着。
    看着两位老师还在瞅着自己,谢锦秀摊摊手,无辜的眨眨眼:“狼吃肉,要是强按着吃草,总是不对吧?”
    “那要是远离故土回归的呢?”林翰林说出来口,就被胡率明掐了一下。
    谢锦秀这才反应过来,还是丰城的事情啊。
    “老师,你们……”谢锦秀想说,你们是不是问策丰城回归一事,但是胡率明直接咳嗽一下,“林翰林怎么问,你就怎么答,想那么多做什么?”
    听了这句话,谢锦秀心中一动,不过,想想朝廷中大佬,总不会问自己这样的一个小小举子,应该只是想要考教我才是。
    “学生听闻,故土回归,可能会带来新的民族或者当地新的豪强,这些不稳定的因素,叫学生说,那咱们就分而治之,孩童的教育要设置义学,接受我古宋国文化教育,百姓的生老病痛设立善堂,在赋税方面,优于回归前,毕竟商人以利,百姓爱和平,只要在大的方针上维护多民族的团结,维护国家统一,只要是生活富足,当地生活安稳,自然是没有什么问题的,哪怕是游牧生活变成田园生活,也不是不可以!”谢锦秀胸有成竹的说着。
    “何为义学?”林翰林手下笔不停,眼睛看着谢锦秀。
    “义学分为三个阶段,初等教育,中等教育,和高等教育,初等教育让当地百姓识文断字,能够不被人愚弄,所谓开启民智,又能拉拢民心,毕竟无论什么种族都会看重自家的孩子。中等教育,在初等教育基础上,广泛培养爱我古宋的当地书生,进行反馈型的再教育,让他们为师到乡村当中,而高等教育,则是开科举,让当地读书人可来参加会试,有进阶之路,三管齐下,是为二元义学!”谢锦秀说完,林翰林脸上就冒着红光。
    “好,当如是啊!”林翰林拍案叫好,胡率明若有所思:“我古宋中陆,也当行此策!”
    谢锦秀听了,不由得的张张嘴巴,想说点什么,却又闭上了嘴,古宋国幅员辽阔,想要短时间内开班义学,有点困难,但是丰城一地,倒是好说,所谓特区特办。
    “那这个善堂?”林翰林瞪了胡率明一眼,觉着他打扰了谢锦秀的思路。
    谢锦秀押了一口茶,才缓缓开口:“人不过是生老病死,百姓最怕的就是生病,而学生看过附近很多书籍,沿边诸国的医馆很少,百姓一般的疾病,都会造成死亡,但是如果我古宋国,能够在那里开几个善堂,收治困苦疾病的百姓,想来成本低,收获高,我古宋必然被善待!”
    这话一说,林翰林眼睛都瞪了出来,要知道很多穷苦人家为了治病,给大夫下跪磕头的不少。
    “要为良相,也为良医,四学府的师兄,很多都懂医,一般的病症都不在话下,光是去做一乡绅有些可惜,若是给他们多一个进身之阶,也不是很好么?”谢锦秀眼珠子一转,就把杨学府子弟给出卖了,懂得医术的杨学府中子弟就有不少。
    “当年,谢学府便是一力担了当时此地的医治!”胡率明有些心情复杂的看向了谢锦秀,想来此子这策应当是在祖训或者祖籍中所得。
    谢锦秀心里一突,老师啊,你这个眼神,让我有些接受不能。
    “商人之利更是前面两个能不能实行下来的关键,我朝农税相较于商税要高上不少,但是其实商人获利要比在地里刨食的农民要强上不少,开放此地与中陆的通商,那么商人之利将会滚滚而来,商税提升,用于义学和善堂,正是良性循环!”谢锦秀拱手说着,“都是学生之浅薄的看法,希望老师批评指正!”
    批评指正?批评什么?指正什么?林翰林只觉得心情沉重复杂极了。
    朝堂百官,只说没有先例可寻,都说要派强兵镇压,可是切实的良策,确实没有,不是什么要沐浴皇恩,免赋税几年,就是强征丁入伍,都是非长久之策,谢锦秀这三策,虽然没有数据支持,但是林翰林已经由此想到了很多。
    “真是‘宣父犹能畏后生,丈夫未可轻年少’啊!”林翰林站了起来,“率明兄,你真是任重而道远,此子当好好教导!我先去完善一下!”
    看着林翰林直接拿着书写的纸张走了,留下谢锦秀瞪大眼睛看着胡率明。
    看着旁边探头探脑的几个小孩子,胡率明突然也觉得自己压力好大,有个十三岁就能出国策的学生,他也有些心慌。
    “琴艺尔等练习的怎么样?”胡率明张口问道。
    听着胡率明这么说,谢锦秀只觉着自己的十指指腹有些疼。
    “还算熟练吧!”谢锦秀有些不敢回答这个问题,这两天好像有点飘了,就被杨布铭他们带得想着怎么吃喝了。
    “那就给为师弹奏上一曲!”胡率明端坐在那里,学问什么的,胡率明知道谢锦秀都学习的不错,唯独这些琴艺差强人意。
    旁边的谢家风听了胡率明所说,赶忙去帮谢锦秀把搬了琴过来。
    铜盆放上温水,伺候谢锦秀清洗了手掌,焚香后,谢锦秀端坐好,便闭目调息呼吸,等呼吸绵长后,谢锦秀才开始弹奏起来,只是刚刚两个音,就看着天空啪叽一下掉下来一只麻雀躺在琴案上抽搐。
    琴声戛然而止,谢锦秀有些无语的看着抽搐的麻雀。
    成文成武眼睛都要瞪出来了:“老师好生厉害!麻雀都被琴音惊了下来!”
    胡率明听到这个声音,再看着麻雀身上插着的短箭,连头皮都在跳,好不容易想要找点短处训斥一下谢锦秀,不让他飘了!没想到就来个添乱的。
    第112章
    杨布铭带着小厮进来找自己射下来的麻雀的时候,一进入庭院,就看着自家的胡师叔鼻子不是鼻子,眼睛不是眼睛的大喘气,脸似乎都是黑的,于是他轻快的脚步,瞬间沉重了几分,这脚也不知道是迈进去还是收回来。
    “杨布铭,在外面磨蹭什么,给我滚进来!”胡率明难得的在小辈面前用上了滚字,可见是真被气着了。
    “是,来了,来了,胡师叔!请您训下!”杨布铭赶忙拿着短弓,一路小跑,乖乖的低头跑到胡率明的面前,束手而立,眼睛则是飘向谢锦秀,想要通过眼神和谢锦秀确定下他的老师这是为什么这么大的火气,谢锦秀是怎么把胡率明给招惹到了,结果这一偏头,杨布铭心中就是一塞。
    完蛋了!自己这是撞上了枪口。
    那琴案上的插着短箭的麻雀好像就是自己的杰作!自己这是打扰了胡师叔的教学,真真是该死!
    杨布铭觉着额头开始冒着虚汗,哎呀!谁来救救我,这么下去,这个月自家的墨条又不够了。
    “杨布铭,你这是从哪里来?打算往何处?来做什么?”胡率明沉声问道。
    谢锦秀差点笑出来声音,他好出戏的感觉,好想回答,贫僧从东土大唐而来,要往西天取经而去。
    “额,胡师叔,二叔让我们练习下短弓!谁知那麻雀被射中还敢随意的挣扎,师侄这是寻那倔强的麻雀而来!”杨布铭眼珠子一转,“侄儿想着胡师叔教导我们也是辛苦,清鱼贤弟说麻雀吃了最是养人,所以侄儿一只麻雀也不敢浪费,就想着给胡师叔猎一些麻雀奉上!”
    吆吆吆!
    谢锦秀没想到这才过了几个时辰,自己就要对杨布铭刮目相看,这拉人下水的功夫可是不浅!
    “奥,清鱼?麻雀,最是养人?我怎么不知道呢?”胡率明不打算放过谢锦秀、杨布铭了,再好的孩子,不修理也是能闹幺蛾子,居然一个麻雀还能扯上敬献师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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