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文惠在这心疼到深夜,想到明日族这辩论会的事,心情才舒坦些。
    伯公府那边,蒋才正被老爵爷拿着棒子撵,大半夜的闹的鸡飞狗跳,老爵爷的骂声连左右相邻的府邸都听得到。
    “小兔仔子,你给我站住。”
    前面蒋才回头说话还不忘记继续跑,“停下来给你打,我是傻子才那么干。”
    “你停下来,我不打你。”老爵爷站在原地喘着粗气。
    后追上来的蒋父扶着老爵爷,一边骂前面的儿子,“孽子,你要气死你祖父不成?还不马上滚回来。”
    结果头就挨了一巴掌,蒋父愣愣的侧头看。
    老爵爷骂道,“养不要教,父之过,都是你这个父亲没管好,现在还有脸骂儿子?”
    蒋父不敢为自己辩解,心里委屈,哪次小兔仔子做错事只要他骂一句,最后自己会被骂的更狠,眼前就是例子。
    一盏茶之后,蒋家三位男主子终于安静的坐在了书房里,老爵爷喝了口茶,“才哥,你可知错?”
    “这不是给你赎回来了吗?又没丢。”蒋小霸王哪里是认错的主。
    不过当着父亲的面,到底不敢明目张胆的反驳,他可知道背着祖父,父亲打他从不手软,到底还有一丝的忌讳。
    蒋父呵斥道,“什么叫给你?那是关乎你自己性命的东西,你自己不珍惜,当我们为何骂你?”
    然后,老爵爷轻哼一声,蒋父乖乖的闭嘴了。
    蒋才看了强忍着咧嘴笑,父亲在祖父面前,那就是耗子见了猫,别提多老实。
    “无缘大师的东西,谁人能求?也是我舍了脸求了圣上,圣上下旨,才得了这块玉佩,自打你戴上便不曾生过病,身子一日好似一日,打小我就提着耳朵交代你,一定不要离身。你如今大了,是不把我的话放在眼里了。”老爵爷神色看不出喜怒,放下手里的茶,“以后骂你真的不再跑了?”
    蒋才点点头,“不跑了。”
    “你到是乖巧了。”老爵爷冷哼一声,然后吩咐一旁的儿子,“老大,你去。”
    蒋才不明白,蒋父却是恭敬的起身往外走,蒋才这还探头看呢,结果就见父亲只把头探到了外面交代了两句,声音低又听不到,随即见父亲就回来了,门也被带紧。
    “小兔仔子,你平时怎么胡闹,我都任着你来,只今日这样的事不成,赢了钱又如何?那可钱可能当你的命?”老爵爷已经走出了书桌,只见手里不知从哪里找出来的藤条握在手里,一步步向蒋才走来。
    蒋才脸色一变,身子跳开椅子就往外跑,可门却被从外面给堵住了,不用多回想,也知道刚刚祖父交待父亲的是什么事了。
    这一晚,伯公府的前院书房里,不时的听到蒋小霸王的哀嚎声从里面传出来,还有老爵爷的怒呵声,不时的夹杂着一声蒋父的骂声。
    伴鹤已被打完了板子,就摆放在院子里,哪里还敢为自己被打了二十大板叫屈。
    小爵爷自长大以来,左右开弓被打,这还是有史以来头一遭。
    二月初十,三年一遇的族学辩论会,寅时初大功坊整条街道便热闹起来,等寅时末谢家的人坐着马车到大功坊时,只能排在街口,里面密密麻麻的挤满了马车,四下里有些人家在马车里熬不住,下马车步行往里走。
    谢元娘原还耐着性子坐在马车上,待透过帘子看到外面人群里的身影后,她的眸子立马亮了,随后不动声色的对同一马车里的姐姐及砚姐道,“这样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进去,我看旁人多下来步行,不若咱们也走着去吧。”
    “辰时末便要举行开幕大典,此时挤了些,想来辰时前一定能进去。”砚姐这么说,便是不想下马车了。
    她又一向恪守教规。
    谢文惠还要为今日下午的答论做准备,也开口拒绝,“外面人多马乱,还是坐在马车里安全。”
    谢元娘可急着下去,索性道,“那我自己下去走走。”
    第71章 无巧不成书1(任公子好)
    生怕姐姐会拦着,不喊外面的婆子掀帘子,谢元娘自己起身挑帘子便跳了下去。
    砚姐看了这一幕,微微错愕,马车虽然没有走,可是闺中女子便这样跳下去,这也太野蛮了些。
    谢文惠见怪不怪,“元娘性子活络,常作这事,不用担心她。”
    砚姐笑了笑,没有言语,实则她心底多少有些羡慕谢元娘,活的洒脱,不是所有闺中女子都可以像她那般恣意,便是自己出身大儒之家,就有很多事情不能做。
    谢文惠一直知道砚姐不喜欢谢元娘无规矩的作派,此时见了也误会是不喜,自也不在多说。
    外面谢元娘跳下马车后,跟在马车外面的令梅便大步上前来,递了纱罩过去,谢元娘往头上戴的时候,眼睛已经搜到了人群里的任蓁蓁。
    是的。
    刚刚谢元娘看到的人正是任蓁蓁。
    昨晚识才会出了那样的事,谢元娘心里一直放着任显宏的事,偏一点办法也没有,此时见到了任蓁蓁,无疑是在沙漠里干渴数日,终见到了水。
    孔氏及二房的阮氏坐在前面的马车里,谢父及父二老爷在当值,孔澄及谢休德和鸣哥,早早的便去了族学里帮忙,所以除了谢文惠及砚姐,也无人知道谢元娘下了马车。
    令梅只当姑娘是没性子困在马车上,至于碰到任姑娘,只当做是巧合。
    “二姑娘。”任蓁蓁是与母亲来的,任家小户人家,没有马车,所以早早的任走着过来,突看到谢元娘自是兴奋,昨晚已从兄长那里听说了二姑娘的事,原本就崇拜的目光,此时集满了光,又拉着身旁的母亲介绍,“母亲,这便是二姑娘。”
    “蓁蓁前几日便说得了二姑娘的画,知道这几日府上忙,便没有到府上打扰,今日遇到,少不得要多谢一番二姑娘的好意。”任夫人是个和蔼的人,小门户人家出来的,说话谈土间,没有一点小家子气。
    任夫人见过谢元娘,也只是在谢府冲冲一扫,其他便是在宴会上,只是离的远也不曾打过招呼,今日这般一看,心下可了不得,这二姑娘有才不说,人长的也漂亮,往那一站,眼里就只有她,没有旁人。
    谢元娘撩起纱罩,“元娘见过任夫人。”
    她一眼就喜欢上了任夫人,一是任夫人看着性子好,二来她觉得可能是爱乌及屋吧,任显宏那出色的人,父母定也差不了,今日一看,可不正是。
    遂又道,“夫人时常到府上去,说起来也不是外人,我唤任妹妹一声妹妹,任妹妹便叫我一声谢姐姐吧。”
    先攀亲,再拉关系。
    谢元娘为自己迈出了第一步大为高兴,面上的笑越发的灿烂。
    直到察觉一道目上光打量着她,她仰头看过去,四十五度的角,能让她把身侧的男子看的更清楚。
    任显宏穿了件褐色棉布,袖口绣着暗竹的直裰,他人长的温和又有着学子身上共有的书香气,平静的站在那,一双眼睛看着人时,仿佛在对着你笑。
    谢元娘便想,真是个温和的人。
    难怪上辈子没有纳妾,又年轻轻升为吏部侍郎,真是难得的好佳婿。
    思及这些,她从心底便涌出激动来,声音也比往日低了几分,柔了几分,“任公子。”
    小姑娘的声音柔柔的,听到耳朵里,似有什么东西在饶着你的心,任显宏晃了一下神,规矩的双手作揖,“谢姑娘。”
    在正常又规矩的打招呼,可看在谢元娘的眼里,就是觉得好看。
    她忍不住叹气,果然只要是相中的东西,越看越顺眼。
    谢元娘说话也不过是一刹间的事,她主动示好,任夫人看得出来,心下自是欢喜,“你们年轻人,正该是这般亲近,蓁蓁平日嘴笨,二姑娘不嫌弃便好。说起来还要多谢你母亲,要不是她让人送了贴子,这样热闹的辩论会,我们家哪有资格参加。”
    这话…
    任显宏双眉微蹙。
    便是谢元娘听了也觉得不好,做为一个母亲当着外人的面,把自己女人说的跟个玩物似的,岂不是让人低看了女儿?
    何况又提起贴子的事,说的像被施舍的一般,任哪个有志气的男子也不喜欢听这样的话。
    如此摆低姿态,这样的吃相实在不好。
    谢元娘观察到任显宏两眉的跳动,不动声色道,“夫人这话可就说错了,又与母亲相处的来,我母亲又怎么会让人送了贴子去?我刚刚便说了不是外人,自家人自然念着自家人。何况任大人品行端正,又与我父亲同为主事,任公子又要参加春闺,族学辩论会需要的正是他们这些学子,这样的机会,任谁都不会想着给旁人。”
    “至于我和任妹妹,我平日性子娇惯,还要任妹妹包容我不嫌弃我才是。”
    说完又暗暗呸了两声,为了抬你妹妹,我可是连自己都贬低了,这样总该有点好感吧?
    抬眼看到任显宏的眉头平下来,谢元娘暗吁口气,心知这一步是走对了。
    人群虽多,不过走起来却快,谢元娘又想哄任家的人,一路上走到孔氏族学的时候,任夫人亲近的恨不能把谢元娘当成自己的女儿来疼了。
    族学辩论会,不说天南地北的才子学子都聚到了金陵,可也八九不离十了。
    辩论会为十五天,共有六十多个族学参加,每日只出一道辩议题,每日打擂台,抽签分二组进行,第一日就有一半的族学被淘汰,越到最后越难。
    分男女两个辩论,各一个擂台,每日按抽的号上去进行辩论。
    所以来观赏辩论会的人,身份高的有自己的一处专属坐位,孔氏给谢家留的都是靠前的位置,谢元娘和任家的人进去时,谢家的人还没有到,谢元娘便趁机和任蓁蓁到一旁说话,任夫人担心今日人多事乱,便让任显宏守在一旁。
    族学辩论会,能进来都要看贴子,哪是什么人都能进来的,里面每隔几丈远便有一个家丁站立,有风吹草动便会过去,自然不会有什么事,任夫人却让任显宏跟着,一眼就能看出来有私心。
    第72章 无巧不成书2(谢文惠又开始疑心了)
    如今谢父被降职,谢家与任家也算是平起平坐了,可任夫人看到了谢家身后的孔家,谢元娘又有才气,接触下来秉性也简单,若日后成了儿媳妇,这样的人也好拿捏,而且有孔家在背后支持着,儿子将来的仕途也会好。
    任夫人的小盘算,除了任蓁蓁天真的看不出来,在谢元娘和任显宏的面前,那就和摆在明面上没有什么区别了。
    可这一点正中了谢元娘的下怀,所以乐得配合,只当不知里面的道道,甚至离开任夫人转身的功夫,已经叫任显宏为任大哥了。
    任显宏情绪不外露,可到底是个少年心性,两眉比刚刚要紧凑了几分,明显是不高兴性母亲的作法,谢元娘暗下打量,忍不住的高兴,果然是未来的吏部侍郎,品行没挑。
    “谢姐姐,族学辩论会每天都要这样吗?”任蓁蓁此时还有些拘谨,说话时眼睛往四周看。
    谢元娘道,“到也不是,看抽的号码,靠前的在上午,靠后的在下午。”
    任蓁蓁听了不由觉得乏味,“那咱们要坐十天啊。”
    谢元娘看出来了,轻声笑道,“其实也不用一直坐在这里,只不过一些学子,喜欢听辩议,对他们来说,有时也是一种点拨。听说有一年族学辩论会出的辩议与春闺的策论竟相似,都是问治理河堤的办法,对许多观赏过族学辩论会的学子来说无比欣喜。这也是自那之后,族学辩论会越发受人重视的原因。”
    任蓁蓁的眼睛闪闪发亮,“谢姑姑,你连这个都知道,太厉害了。”
    一旁的任显宏恪守礼教目不斜视,此时也看了谢元娘一眼。
    这事他今日也是头一次听说,看她说的一板一眼,不像作假,难不成真有这样的隐秘之事?
    谢元娘正开心着,远远的看着谢家的人来了,难免有些遗憾,任家兄妹也看到了,谢家的位置比任家还靠前,便也不好多呆,待孔氏带着众人过来时,任家兄妹见过礼,便告退回任家的坐处。
    孔氏与任夫人来往的多,任家兄妹认识,见到他们到没有什么疑惑,反到是后面的谢文惠看到了,眼里的神色变了变。
    任家现在不显,可是以多年之后,任显宏成了吏部侍郎,这事谢文惠是知道的,她目光落在前面的谢元娘身上,一向眼高于顶的谢元娘,怎么会与任家姐妹在一起?
    她不由自主的攥紧手中的帕子,重生回来的一幕幕在眼前闪过,还有与上辈子之间不同的变故,难不成……
    砚姐见大表姐面色苍白,忍不住担心的问,“大表姐,你怎么了?”
    谢文惠笑的有些勉强,“没事,就是担心辩论会的事,我怕到时让你们失望。”
    她扯了个谎,目光也从前面收回来,心里的猜测让她脑子有些混乱,眼下也不是想这个的时候,先过了辩论会这事再说。
    砚姐没多想,轻声宽慰她,“祖父常说得失随缘,心无曾增减。输赢不重要,重在能一直保持平常心才是真正的得到。”
    谢文惠心知砚姐看似娴静端庄,骨子却是才情高冷,此时说的话虽无他意,可听到耳里也觉得被看低了,很不舒服,遂只笑了笑,正好有丫头过来引路到坐置,这一茬算是掀了过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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