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到当时去校长领奖时的场景,忍不住笑眯了眼。
    丰校长当着众老师的面,极官方的表扬了她一遍,等众老师都走了后,胖老头鬼鬼祟祟的踮着脚出去探头左右看了看,随即把门关的紧紧的。
    在她满头雾水之际,背着手仰天大笑,说他总算出了那口闷气,随后就是嘱咐她以后要吃饱吃好,争取明年把二中的毛头小子再次踩在脚底下。
    等她应下后,又再三的交代她,生活上有什么困难一定要告诉学校。
    周洲上完厕所回来,就看到同桌眯着眼笑的像只偷腥的猫,冷哼了一声坐下来找作业本。
    本来想喊他出去的小弟,挠着后脑勺不知该不该喊他。
    他们老大怎么最近都不出去玩了?天天不是写作业就是背书。
    周洲抽出作业本时,顺带抽出了夹在书中的试卷,看到那刺眼的分数,顺手抽出试卷团成一团扔进桌洞。
    写作业写到一半时,烦躁的把笔扔了。
    周洲语气恶劣的问:“竹竿精,你一直这么认真学习,不会是怕松懈下来被别人追上,而和我坐不成同桌吧?”
    鱼阿蔻歪着头,面无表情的嘿嘿了两声,“你猜。”
    周洲顿时气的鼻子喷出一鼓鼓的热气。
    要不是他打不过鱼阿蔻,他现在就想把她摁在地上锤!
    他从来没见过有人笑的这么的…这么的让人想往死里打她!
    热血冲头,口不择言起来,“你个不知羞的臭女…嘶…”
    鱼阿蔻若无其事的收回脚,“老2别想太多哦,我只是喜欢看你那幅学不过我,又打不过我的憋屈模样。”
    “你…你…”周洲气的临走前重重踹了下桌子。
    鱼阿蔻好心情的继续收拾东西,好心情不过三秒,现世报就来了,看到拿着笔记又要围上来男同学,连忙溜了。
    放学铃一响,鱼阿蔻和两个好友简单的告别后就冲回宿舍,整理好自己的东西急匆匆的奔向校门口。
    “阿蔻阿蔻!这里这里!”鱼河拎着个桶站在门口,拼命的挥着手。
    鱼阿蔻看着小木桶问,“牛奶买到了没?”
    “买到了,奶站的婶子特别好,多给了我一奶提子,”鱼河流口水,“阿蔻,蒸蛋糕真的有你说的那么好吃嘛?”
    鱼阿蔻笑眯眯道:“能,等回去后你把奶骗出去玩到天黑再回来,我练练手,练好明天我们就给奶奶做生日蛋糕。”
    “包在我身上,”鱼河贼笑,“咱奶最近为了我哥的婚事急得不得了,一听有外村的大姑娘来咱村走亲戚,咱奶立马就上别人家串门去了,到时只要我和奶说,咱村又来了走亲戚的姑娘,咱奶准立马就跟着我出去。”
    鱼阿蔻笑眯了眼,“小心奶奶知道自己被骗了而揍你。”
    “肯定不会,咱奶只要出了门就会和别人说起你,别人跟着夸两句,咱奶就走不动了。”
    鱼阿蔻想起奶奶从磨剪子人手里抢回一个鸡蛋的事,登时笑的眉眼弯弯。
    两人刚进村,耳朵呈现出飞机耳的黑眼圈迎了上来,扑在鱼阿蔻的身上哼唧唧的撒娇,非要姐姐抱。
    鱼阿蔻只好抱着沉甸甸的狗子回家,回到家,鱼奶奶边对小孙女嘘寒问暖,边呵斥黑眼圈不会心疼姐姐,黑眼圈汪汪叫着反驳,家里一时热闹极了。
    鱼河见阿蔻一会哄奶奶,一会儿哄黑眼圈,忙的不可开交,忙凑上去骗奶奶出去。
    鱼阿蔻原以为小堂弟说奶奶着急鱼湖婚事的话,有夸大的水分。
    哪知道鱼河刚说出村里谁家来了个好看的小姐姐,鱼奶奶就丢下一句锅里有饭的话,急急忙忙的扯着小孙子出了门。
    鱼阿蔻抱着黑眼圈站在原地,茫然的眨了眨眼睛,看来奶奶是真的很急啊。
    摇着头拎着筐去了卧室,用天平换了些食材,就去厨房做蒸蛋糕。
    明天奶奶过生日,除了生日宴,她还要做个好看又好吃的蛋糕,家里没有烤箱,但蒸出来的蛋糕一样的美味。
    至于打发奶油这种需要力气的事,对她来说更是小菜一碟。
    鱼阿蔻在厨房里有条不紊的忙碌着,随着时间的流逝,厨房里渐渐飘起一股甜香。
    鱼湖和鱼溪跨过门槛,闻到这股香味不由闭着眼深呼吸了一口。
    “阿蔻,什么东西这么香?而且这香我都没闻过。”
    正在打发奶油的鱼阿蔻莞尔,“就是友谊商店卖的那种蛋糕,我想试着给奶奶做个生日蛋糕。”
    “蛋糕只听说过没看过,等会你做好了我得好好看看,”鱼溪拿抹布把桌子擦干净,“阿蔻,给奶的衣服做好了,你看看有没有哪里要改的?”
    鱼阿蔻放下打发好的奶油,净手后拎起熨烫折叠好的衣服抖开。
    黑色的灯芯绒立领对襟唐装褂裤,领口袖口用红色缎布锁边,前对襟两排盘扣中间错落绣着两个红色的半圆图案,图案上绣的是五只蝙蝠和一个变形的寿字。
    除此之外再无别的装饰,但富有文化底蕴的唐装,与黑、红两色的碰撞,把这套衣服显得特别的富态大气。
    鱼阿蔻摩挲着刺绣,双眼冒光的惊叹,“小堂姐,你把这套衣服做的好漂亮,特别是这几只蝙蝠,绣工精细、线条明快,整个图案都透着喜庆。”
    “哪儿有你说的那么好,”鱼溪羞红了脸,“你要是静下心来绣的比我好,可惜你就是不想跟奶学。”
    鱼阿蔻苦了脸,“你饶了我吧,不对,你饶了那些绣针吧,奶奶生怕我想不开动绣针,每次都背着我藏针。”
    “噗嗤。”两兄妹笑出声
    鱼阿蔻挠着脸无奈望天,奶奶有手好绣活,绣出来的东西活灵活现,她小时候还想过要好好学绣活,以后长大了靠绣活吃饭,做个临窗刺绣、秀气温婉的美女子。
    哪想到她一碰针人就紧张,一紧张手指就会不自觉用力,一用力针就被捏弯,而刺绣的针弯了就等于报废了。
    在报废了几十根针后,她不信邪的练好手上力道想继续努力,但被捂着胸口的鱼奶奶用碗鸡蛋羹哄去看书了。
    从那以后,鱼奶奶再也没提过让她学刺绣的话,她偶尔提一次,鱼奶奶就慌的连忙岔开话题。
    她懂奶奶为什么那么慌,刺绣的针比较贵,一个鸡蛋只能换两根,也就是说她几天就糟蹋了家里的几十个鸡蛋。
    鱼阿蔻感叹:“怪不得我学刺绣的那阵子,奶奶天天盯着鸡屁股,现在想想,我挺对不起那几只母鸡的。”
    “哈哈哈…”鱼溪笑的直不起腰,眼角沁出泪花。
    鱼湖笑的肩膀极速耸动。
    鱼阿蔻看着两个笑点奇低的人,嘴角抽搐的拿掉压锅盖的石头,用抹布垫着盆沿,将两盆蒸蛋糕端出来,趁热反扣在案板上的大盘子上,端出去放在外面吹凉。
    “好香!”鱼溪跟上观察着糕胚,“阿蔻,这不就是鸡蛋糕吗?”
    “恩,现在是鸡蛋糕,过会就变成蛋糕了。”
    鱼阿蔻这才想起自己忘记换水果罐头了,忙回房间换了些黄桃、山楂罐头拿出来开。
    其实草莓蛋糕才好吃,但这个年代根本就没有草莓罐头,她要是拿出来,肯定会露馅。
    鱼溪看着筐里的罐头,心里那股要在夜校好好学习的劲儿更足了。
    月底邮递员送来阿蔻的稿费时,因为奶奶不识字,是她帮忙拿着户口本取的。
    整整六张大团结,还有一叠花花绿绿的票,票据不仅有常见的粮油票,还有两张工业券。
    当时她签字的手都在抖,抖得写出来的字连初学者的双胞胎都比不上,她虽然知道六十块钱多,但远远没有亲手接触到来的震撼。
    还没等她平复好澎湃的心情,立冬那日于蒙又上了门,送了一大堆的生活用品,大到煤球小到牙膏牙刷,说是报社给的节日礼。
    这两件事过后她懂了,二哥说的对,他们这种身份想有好生活只有好好学习,阿蔻已经把梯子给她们搭好了,她们必须得攀梯而上,就算以后帮不上阿蔻,也不能拖阿蔻的后腿。
    这边的鱼阿蔻把冷掉的糕胚端进来,用竹篾把奶油均匀的抹在两块糕胚上,拧开罐头,把黄桃沿着糕面边缘摆上一圈,中间撒上切好的山楂碎后,将两个糕胚上下垒在一起,再次在糕面上摆上黄桃,中间用山楂碎拼出生日快乐四个字。
    摆好后觉得不甚满意,找出油纸卷成蛋筒样,底部剪出小口,蛋筒里倒入奶油,微握蛋筒,在字体旁边挤出个奶油小猪。
    鱼阿蔻看着蛋糕满意的颔首,端过来给两人看,“这就是蛋糕,你们觉得怎么样?”
    “原来这就是蛋糕啊,”鱼溪目不转睛的盯着看,眼里盛满了惊艳,“好、好漂亮。”
    鱼阿蔻拿刀将蛋糕分成八等份,装出两份分给两人,笑眯眯道:“好看重要,味道更重要,你们尝尝。”
    自己也拿起一块细细品尝,味道好像有点甜了。
    鱼溪见妹妹切的时候还有点不舍,那么漂亮的蛋糕切开就不好看了,哪想到切开后更好看。
    三角形的蛋糕白、黄渐层,中间镶嵌着薄薄的一层红山楂,黄白红三色相互交加,只是看就觉得眼、手、胃痒痒。
    鱼溪不舍的轻轻咬下一小口,随即整个人眼睛大睁的僵住。
    怎么能这么好吃?那种美妙的口感如海啸,顷刻间席卷了头颅内的脑域。
    控制不住的一口口咬下去,满足的灵魂都在轻微颤抖。
    白色的奶油绵密细腻入口即化,海绵状的蒸蛋糕口感绵软潮润、富有弹性,在口腔里弹跳之时,浓浓的奶香和蛋香同时迸发开来。
    切成碎的山楂清脆爽口,味道浓甜微酸,偶尔嚼到一粒酸度高的山楂,酸的五官紧皱、口齿生津,可待酸味褪去后,口腔里余下回味悠长的清甜,连带着味觉亦更加的敏锐,觉得蛋香、奶香更重一层。
    沾着桃汁的黄桃桃香满溢,软软甜甜,让人吃的停不下嘴,不知不觉就把一块蛋糕入了腹。
    鱼溪强迫自己从剩下的蛋糕里收回视线,“阿蔻,这个蛋糕太好吃了,我都不知道这世界上还有这么好吃的东西,咱奶肯定喜欢这个。”
    “姐你不觉得太甜了吗?”
    “一点都不甜,味道特别好。”
    鱼阿蔻稍微一想就明白了,甜度和肉一样,天天吃肉自然觉得咬到一点肥肉都很腻,可肚子里常年没油水的话,就会觉得只有肥肉才能解馋,看来明天她还得做成这个甜度。
    将蛋糕推给小堂姐,“姐你多吃点,这是拿来练手的,明天再做给奶奶吃,这个蛋糕我们得瞒着奶奶今天吃完,不然过夜就会坏。”
    鱼溪不扭捏的又装起一块,挨着妹妹坐下,满脸幸福的一勺勺挖着蛋糕吃。
    “阿蔻我发现读书好就是有本事,别人家为了让自己的孩子读起书,家里砸锅卖铁,轮到你这,你不仅不花钱还经常往家里送钱,自从你去城里读书后,咱奶不用下地挣工分不说,还肉眼可见的胖了一圈,可把婶子们羡慕坏了。”
    鱼阿蔻心里一咯噔,“你们不会把稿费的事说出去了吧?”
    “没有没有,”鱼溪连忙解释,“咱奶对外说的是你学习好,一中的校长老师们又都是好人,不仅免了你学费还奖励经常考第一的你东西,这样算下来你上学等于一分钱没花,学校还包了你吃住。”
    “咱奶怕别人多想,说家里就她一个人,自留地里的收成就够她吃的了,再加上家里的三只鸡下蛋、黑眼圈偶尔给她弄点肉打牙祭,又没人惹她生气,心宽之下她想不胖都难,婶子们越琢磨越是这个理,于是话题就转成数落鱼海和李红去了。”
    鱼阿蔻放下了心,不然稿费的事传出后,绝对会在村子里引起轩然大波,奶奶在家也不安全。
    想到某件事,拉了拉小堂姐的袖子,“姐,我看了报纸,最近很多地方都开了集贸市场,我们老师分析后说,照上面默许的趋势来看,再过几年种花家就会取缔国体经营的方式,转而民营,也就是说以后买东西不仅不需要票,更是可以在城里开个铺子卖东西。”
    “不要票?”鱼溪只关注这个。
    鱼阿蔻点头,“这只是最小的改变,结合报纸上的信息来看,我觉得我们即将迎来一个全新的时代,小堂姐,你有没有想过你自己以后要走的路?”
    “自己的路?”鱼溪迷茫。
    “对,你有想过你以后要过什么样的生活吗?或者是你有什么目标。”
    “和咱村的女娃想的一样啊,”鱼溪羞红着张脸,声音低不可闻,“就是嫁、嫁个好男人,生…生娃。”
    鼓起勇气加了一句,“不过上了夜校后,我想的是拿到夜校毕业证后能在煤钢厂找份工作,哪怕是底层工,好歹也是份铁饭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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