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二狗三两口把碗里的鸡肉吃完,意犹未尽的咂吧了下嘴,“也吃饱了,咱们挑着粮食回吧。”
    出去后搓着手,卖可怜的对李红说:“乖女啊,爹知道你孝顺,你把镯子和钱给爹呗,你看爹这脸伤的,为了你分家,爹今儿个可没少出力,你咋滴也得让爹吃点好的补补吧?”
    “你们不是吃了只鸡?还要怎么补。”
    “那鸡瘦的身无二两肉,还不够塞牙缝的,把镯子和钱给我,我去割两斤肉,要说吃肉就得吃肥肉,肥滋滋的那才叫舒坦。”
    李二狗想着一口肥肉一口酒的日子,笑的露出黑黄色的大牙。
    “镯子早被鱼海拿走了,”李红咬死不承认这两样在自己手里,“钱我婆婆刚拿走去给鱼海看伤了。”
    李二狗听的面目狰狞,啥?那自己不是喝不成酒了?
    说翻脸就翻脸,抬手扇了过去,“你个废物玩意,这点东西都守不住,你活着还有什么用?”
    李红当即被打的头歪到一边。
    李二狗还不解气,又扇了一巴掌,“我告诉你李红,月底你要不送来十块钱,以后你就别回娘家!”
    “当家的别打,”朱大脚看的心疼,小心的上前哄着女儿,“红啊,快跟你爹说,你送,肯定送。”
    李红捂着脸,眼底布满仇恨的血丝。
    送钱?可别做白日梦了,她只会给他们送棺材,反正家已经分了,不许回娘家更好,省的她还要动脑想怎么才能和娘家断绝关系,让他们不来打秋风。
    “爹,我没钱给。”
    “老子管你有没有钱,还是那句话,没钱你敢踏进我李家门,我腿给你打断!”李二狗扬声招呼儿子,“回家。”
    李红见他们要挑着粮食走,上前去抢扁担,红着眼吼:“不回就不回,粮食你们不能挑走!”
    李二狗一脚踹过去,“老子就挑了,你能咋滴我!走!”
    看李家两兄弟挑着扁担出院,李红真想举着大棒夯过去,可想到只要她敢打,李二狗就敢赖她家常住不走,生生的咬着舌尖忍住这股冲动。
    装作乞求的拉着她娘,“娘,你们不能挑走粮食,要不海子回来,会和婆婆打死我的!”
    “放心吧,他们不敢动你一根手指头,要敢打你,你就回娘家找我,我拆了他们的家!”朱大脚撸起袖子嚷嚷着。
    “不许回!没钱敢回娘家腿给她打断,不信试试!”李二狗大声吼,“朱大脚你回不回?不回就永远别回了!”
    眼看他们都走出了篱笆外,李红着急的晃着她娘的胳膊,“娘…”
    “回回回!”朱大脚掰开女儿的手指,眼神闪烁着说:“红,听娘的,等鱼海回来你在私下好好哄哄他,男人都这样,床头一哄就好,那什么,娘就先回去了。”
    李红眼睁睁的看着朱大脚的背影消失在篱笆外,回头再看一眼家里的情况,气的眼皮一翻,晕了过去。
    孙霞扶着儿子回来时,见到家里的样子惊的大叫:“家里这是咋了?遭贼了?李红…李红这咋回事?”
    隔壁和几个老姐妹一直在看戏的栓大嫂,探出头幸灾乐祸的说:“可别冤枉贼,这是你们的好亲家弄的,你有这功夫在这叫,还不如回屋看看粮食剩多少。”
    孙霞小心的把鱼海扶到树下坐好,急匆匆的去看粮食,几秒后从屋子里冲出来,拍着大腿哭的眼泪鼻涕横流,“我的鸡蛋、粮食啊!李二狗你个狗娘养的!你把我粮食鸡蛋搬走了一半啊!李红李红你个贼生子给我醒醒,别给老娘装死!”
    隔壁的栓大嫂听的十分解气,唾了一口,“活该,让你们这么欺负花嫂和蔻囡,这就叫恶人自有恶人磨!”
    后到的老姐妹不解,“李二狗不就挑了两担回去,咋就变成一半了?”
    “鱼河那小子机灵,先前带人回来把大部分粮食藏起来了。”
    “哈哈,河小子这事干的好,看孙霞现在气的…”
    “我得赶紧去和人说说这事。”
    于是,在几人的友情分享下,不到一会功夫,这事就传遍了全村,听到的人无不拍手称快。
    *
    暮色浓深之际,鱼阿蔻的新家多了两间小房子。
    一间厨房,一间茅厕。
    粮房也打好了地基。
    鱼大有扛着铁锹说:“鱼婶,灶房里架上了火堆,你睡前再加点柴,这么烤上一夜,明儿白天再吹一天,后天就能用。”
    “今儿我们先回去了,明儿我们再来接着弄。”
    鱼奶奶感激又不好意思的搓着手道谢。
    按理说,村里帮主家盖房子,主家得留帮工吃顿饭。
    可家里这情况,就是想留也做不了饭。
    带着小孙女站在旁边,朗声应承,“谢谢各家大侄子,等家里收拾利索了,地里活也没那么忙了,你们都来婶子家吃暖居饭,别的婶子不敢保证,酒饭管饱!”
    众人嘴上说着一定来一定来,扛着工具,挑着扁担离开。
    李旧等人走完,上来说:“蔻囡,等我回去吃过饭,再来给你们守夜。”
    鱼奶奶急忙拒绝,“不成不成,家里啥都没,你来没地方住,再说天转了凉,你冻病了可不是小事。”
    鱼阿蔻晃了晃小拳头,眦着小白牙,“要真有人敢不长眼的来,我让他有来无回,你还是回去好好休息,明儿个和我去拉石子,早弄好院子早放心。”
    李旧表面应承下来,却打算等会带着兄弟们在树上偷偷守一宿,要不然连门都没有的阿蔻家不安全。
    鱼家祖孙丝毫不知他的打算,看他走远后,鱼奶奶数落小孙女,“你咋对李旧这么不客气?还指使人家干活。”
    “我也不想的,”鱼阿蔻无奈的摊手,“可我要不这么说,他晚上非卷着铺盖来守夜不可。”
    鱼奶奶失笑,“这孩子心眼直,心里一直记着你爸的情分。”
    “直才好,”鱼阿蔻挽着奶奶的胳膊转身,“奶饿坏了吧?我去做饭,咱们吃完早点睡。”
    刚转身,两人就被身后站着的人吓了一跳。
    鱼奶奶拍着心脏骤停的胸口,气骂:“你啥时候在的?怎么都不吱声?”
    鱼阿蔻看着衣服上沾满了泥点子的大伯,嘴角极速抽搐。
    大伯肯定来干了很久的活了,可她数过几遍来帮忙的人,都没发现他。
    鱼岩:“吱…”
    鱼阿蔻噗嗤笑出声。
    鱼奶奶气的甩开孙女的手,脱下鞋子举起打大儿。
    鱼岩躲都不躲的任鱼奶奶抽了几下。
    见他这样,鱼奶奶也没了抽人的心思。
    放下鞋穿上,没好气的骂:“你来干嘛?你娘被人欺负到头上那会,你个兔崽子咋不在?”
    鱼岩从口袋里摸出钱票递过来,“娘,你拿去给家里添点东西。”
    鱼奶奶看着钱票沉默片刻后,问:“村里都是大儿养老,娘这样分出来,你怨不怨娘?”
    鱼岩缓慢的摇头。
    鱼奶奶自顾自的说:“要是有怨你怨我,别怨蔻囡,蔻囡是你弟唯一的根,你弟到死都不知道自己还有个孩子,石娃已经没了,我咋滴也得替他看好蔻囡,免得他在地下都不安宁。”
    “你跟你弟不一样,你现在老婆孩子热炕头,连孙子都有了两个,就算我不跟你过,你这日子也没差,说不定过得更滋润,毕竟我这分出来,你婆娘高兴的就差放串鞭炮。”
    鱼岩闷着声音说了段长话,“娘,我不怨你,你做的对,以前我咋对你以后还咋对你,小弟那的香火也不会少。”
    转头看向侄女,伸出手僵硬的揉了两下鱼阿蔻的头后,大踏步的消失在夜色中。
    “好好照顾你奶,明儿我再来。”
    鱼阿蔻不防下,被揉的踉跄了两下才站稳。
    心里猛翻白眼,长到14岁,头次被大伯揉头。
    结果差点被他撸秃了头皮。
    鱼奶奶揉着孙女的头骂:“这个缺心眼的,下这么重的手。”
    鱼阿蔻得意洋洋的哄奶奶,“我心里美着呢,我可是咱家第一个被他揉头的孩子,感觉好荣幸。”
    “你这孩子被揉傻了?”鱼奶奶笑着拍着小孙女,“我去铺床,你去弄吃的。”
    心里则在琢磨,看来大儿是真不怨,要不也不会揉蔻囡的头。
    鱼阿蔻洗过手去做饭。
    点上三脚架火堆,瓦罐装上水吊在木架上烧。
    火堆旁间隔横竖插上细树枝,把周婶子送的饼子摆上去烤。
    找出新铁锹洗干净,再用热水烫过。
    举着铁锹放在火堆上加热,等铁锹冒起白烟,倒上油。
    一手举着铁锹,一手快速的把碗里的鸡蛋打成蛋液,端着碗把蛋液倒在铁锹上。
    热油和冷蛋碰撞,发出“滋滋啦啦”的声响。
    铁锹里的蛋液经过油的滋润,边缘快速鼓起嫩黄色的焦圈,微颤颤的抖动,蛋香顺着北风飘悠。
    鱼阿蔻闻到这股蛋香,想到以后每天想吃什么就能吃什么,美滋滋的哼着小曲。
    刚把床铺好的鱼奶奶,被这股香味激得腹中响如雷。
    再没心情收拾东西,摁着瘪瘪的肚子踏过门槛。
    家里又没铁锅,蔻囡咋炒的鸡蛋?
    待看到正端着锹柄,往碗里倒鸡蛋的鱼阿蔻。
    笑的直不起腰,抹着眼角渗出的泪,“蔻囡你这脑袋瓜子咋长得?这也行?”
    鱼阿蔻端着碗中的鸡蛋献宝,“奶奶,这比家里的铁锅炒出来的还好。”
    鱼奶奶打眼一瞧,确实炒的好,油灿灿的炒鸡蛋蓬松嫩弹,因火候的不同,呈金黄橘红两色,散发着浓郁的蛋香。
    “你这没少放油吧?”
    鱼阿蔻眯着眼笑,“奶,放心吧,以后孙女天天让你吃好的。”
    鱼奶奶端着蛋碗进屋,“我信我家蔻囡说的话。”
    鱼阿蔻用个托盘把做好的虎皮青椒、饼子汤一起端进房间。
    祖孙俩终于吃到了迟来的午晚饭,也是新家的第一顿饭。
    两人吃的心满意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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