琵琶姑娘抬起了头,说:“是的,前皇后是舞长县的,我也是。我和前皇后同一个姓呢,姓甄。”
    慕锦目光闪了一下,“你们县的姑娘,和西埠关其他女子差得较大。”
    琵琶姑娘看他一眼,再移开,转向二十。“也不是。地势靠北的女子就壮些,前皇后是南边的。”
    戏班主说:“我们班子就她一矮个子。”
    这时,台上有一人喊着:“甄妧妧。”
    “哎。”琵琶姑娘应了声。
    戏班主说:“妧妧,你先去忙吧。”
    临走时,甄妧妧看了慕锦一眼。
    慕锦也在看她。
    甄妧妧转身向戏台走去,脸上红云朵朵,像是被艳阳晒的。
    ——
    客栈人来人往。免不了有听墙角的。
    慕二公子这回不住客栈了。
    慕老爷友人在这有一幢别院。老人家爱听戏,每年春夏时间才过来。
    雅戏赛在下月,别院空置,便邀请慕锦住上几日。
    别院已有人打扫干净,换上了新鲜的床褥。
    慕锦到这儿,自然和二十同住一室。
    寸奔和杨桃的房间在另一侧。杨桃虽说是丫鬟,其实除了上船下船扶几把,平日里作用不大。
    慕锦和二十说:“晚上你可以尽情地嘶吼了。”
    有不详的预感。二十比划说:“二公子,我白日要游玩。晚上可不可以睡个好觉?”
    船舱里,二人的手语教学又上一层楼。二十都能举一反三,自创手势了。反正就二公子听,他懂就行。
    慕锦质问:“我跟你睡,你还不乐意?”
    二十哪敢说不乐意,唯有暗自苦恼。
    慕锦说:“憋太久,我自然时间长些,做多几回。现在每晚同住,不折腾你那么久了。”
    早听说纵色之人体虚亏损。二公子这般的,怕是时日不多了。
    这体虚也许传染给了她。一见到床,她就想躺上去。
    吃了午饭,二十又要休息。
    才要上床,慕锦问:“去不去听戏?”
    她比划:“听什么?”
    “你家乡的。”
    二十以为,二公子不喜欢去听自己爹娘故事。“二公子想听,就去。”
    “什么我想,你自己没想法吗?”
    她想法可多了,可也没胆子说出口。
    “在哪不能睡?跑来玩,你一天到晚就知道睡。”
    说得对,在哪不能睡,凭什么他就要在她的床上睡。
    二十生出一股闷气。她爬上床,将脑袋埋进了被子里。在里面挤眉弄眼,咬牙切齿。实在忍不住,还握拳捶了几下被子。
    见她半趴在床上,慕锦问:“你在做什么?”
    二十连忙扯下耳环,丢在被子里。她跪坐起来,表情麻木,比划:“我耳环掉被子里了。”
    他上前抖抖被子,接住耳环,还给她,“走,听戏。”
    二十又埋进被子捶打。
    慕锦就这么看着,“你又干什么?”
    她从被子里出来,头发稍稍凌乱,脸上一片平静,下了床。
    慕锦双手捏起她的嘴角,“刚刚在被子里做什么?”
    她比划:“我耳环又掉了。”
    他伸出食指,将她的嘴角往上勾,“小骗子回来了是不是?”
    不是。二十没有表情,任由他将她脸蛋拉扯。
    “擀面杖断了。”他就爱看她蹬鼻子上脸的样子。
    第42章
    慕锦自然地拉起二十的手, 走出房间。想起要和寸奔交代一事,先去了另一侧院子。
    寸奔住的是竹苑。他正在练剑。
    他行云流水, 手持一柄长剑, 薄薄的剑身刮起戗风。一排翠竹唰唰作响。
    二十看得目不转睛。此刻的寸奔,在她心里正如盛气的修竹, 高不可攀。
    寸奔转身。
    二十正要惊叹他收剑的飒俐,忽地眼前一黑,一双手掩住了她的眼睛。
    寸奔长剑入鞘, 屹立院中。“二公子。”倘若他看不见二公子的脸色,再唤一句“二十姑娘”的话,他也白在二公子身边这么些年了。寸奔当做看不见二十。
    慕锦将二十扣在自己身旁,“有事。”
    “是。”
    寸奔离开院子,慕锦才松开遮掩二十眼睛的手。
    二十垂首, 没见到慕锦脸上的剑气不输寸奔。
    这一路, 抢劫的, 盗窃的,一个没见到。二公子至今英雄无用武之地。怨气难平。
    慕锦进了寸奔的房间。
    “二公子。”寸奔关上了门。
    “在戏班子遇到的甄妧妧,派人查查她的底细。”见到甄妧妧的第一眼, 慕锦就起疑了。“非常巧合。家乡、姓氏、身形,简直就是比着谁的样子安排的。”
    “是。”寸奔拿出一张长条小纸, “二公子, 府里来报,那名探子的接头人去了一间茶楼。之后就没影了,武功不弱。”
    慕锦接过纸条, 看了一眼。“假死离宫一事,宫中知情人早已自尽,剩下的都是心腹。慕府的马房奸细是哪路人马?”
    寸奔说:“尚未确定。”
    “我张扬的一回,就是去福寨那日。皇上前往皇陵时,突然发现身边有奸细。”慕锦把小纸条放到烛灯旁。
    小小的火苗拽住纸条的一角,贪心地想要越多,直至吞噬。
    “眼下情况有二。一,有人觉得我太嚣张,探探底细。然而怎么查,我不过是慕二公子。二,有人怀疑我的身份。”慕锦顿了下,“太子萧展,六皇子,百随质子五皇子,都在我预料之中。他们查不到当年的线索。因此,这第二点要成立,除非我的棋局中有意外的人闯了进来。”
    寸奔问:“二公子认为,太子、六皇子、五皇子之中,谁最能在皇上身边安排眼线?”
    “皇上嘴上说彻查,其实心中有数了。”慕锦笑:“还能有谁?东宫太子。”
    ——
    东宫太子从梦中惊醒。
    坐椅子寐了一会,乍醒颇为不适,他抚了抚额头,问:“清流,什么时辰了?”
    “太子殿下,快到未时了。”清流在门外回话。
    萧展起身,“清流。”
    “臣在。”清流立即进来,伺候太子穿衣。
    “和我出去走走。”
    “是。”清流跟在他身后。
    萧展刚才梦见了飞龙的钩爪锯牙。
    太子就是未来的蛟龙,哪里还有伏龙胆敢向他张牙舞爪。
    过了一会,朱文栋进宫。
    萧展走进房间,见到檐牙的雕龙,想起刚才的梦境。“清流,关上窗户。”
    清流立即将窗户紧闭。
    萧展这才开口问:“父皇那边有什么动向?”
    朱文栋说:“回太子殿下,皇上仍在查探奸细。”
    “该杀的杀,该断的断。别留下蛛丝马迹。”萧展眉宇之间有些疲倦,狠厉话语说得轻轻缓缓。
    “是。”
    “慕家和山匪那边如何?”慕锦和那位在皇陵徘徊的山匪,这两日让萧展念念不忘了。
    朱文栋说:“慕锦和一名小妾游山玩水去了。”
    “这慕二公子,当真惬意自在。”萧展抬眼,“什么样的小妾?”
    “一名哑巴。”
    “哑巴?”今日,只在这时,萧展才笑了,“癖好也是有趣。”
    “慕锦在大婚当日,和妻子苏燕箐生了间隙,就将妻子晾在一边。说是哑巴清静,一直让那名小妾陪寝。”朱文栋喜好劲敌,更愿意讲述寸奔的日常,偏偏慕二公子的事,无非男女。朱文栋语气生硬,“苏燕箐嫁到慕家以后,小病不断,确实伺候不了男子。”
    “苏燕箐是不是那谁……”
    “苏燕箐正是和昭仪的表妹。不过,苏家和慕家当初成亲时,为的是生意。和昭仪受宠,是两家联姻之后的事。而且,慕锦没有将苏家小姐放在眼里。一贯的嚣张。”
    “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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