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身前的化妆桌放着咖啡与可颂,应该是傅煦给他带的。
    傅煦说:“你睡得很沉。”意思大概是他叫过,谢时冶没听见。
    谢时冶露出了腼腆的笑容:“昨晚拍戏拍得太累了。”
    涂颜轻手轻脚地给傅煦化眉毛,眼睛有一下没一下地往谢时冶身上扫。谢时冶实在无法视而不见,无奈地跟涂颜说:“颜姐,你怎么老是看我,我脸上长花了?”
    涂颜直起腰,语出惊人:“你们昨晚一起睡了?”
    傅煦还没说话,谢时冶急道:“怎么可能?!”或许是他语气太激烈,满含不可思议,以至于傅煦都忍不住看了他一眼。
    谢时冶说:“我昨晚和哥说话,说到一半睡着了。”他加重语气补充道:“在沙发上。”
    涂颜了然挑眉:“哦~原来如此!”她的哦字发音的千回百转,意味深长。
    谢时冶说:“我们是兄弟情,别乱想。”
    涂颜画回他:“我有说什么吗,两个男的一起睡不奇怪啊,你不用跟我解释。”
    谢时冶感觉自己被她将军一把,还哑口无言,他求助地看向傅煦,总不能他一个人徒劳地解释吧。
    傅煦接收他的眼神,好声好气道:“阿颜,别欺负小冶。”
    涂颜持续补刀:“老傅,你看谁都像欺负他,他哪有这么弱,你别太偏心了。”
    傅煦也无言,朝谢时冶摇了摇头,表示自己也管不了,无能为力。
    涂颜跟了傅煦许多年,是傅煦的专属化妆师。傅煦没演戏的时候,她开了个化妆工作室,等傅煦一回来,涂颜就重新出山,两人认识多年,是老朋友。
    因为太相熟,傅煦是真的管不到涂颜喜欢说什么。
    见这种情况,谢时冶只能拿起咖啡灌,等自己的化妆师阿星来,多说多错,还是闭嘴吧。
    他早上起来洗了个澡,头发都还没干,一杯咖啡下去,整个人精神不少。今天他的戏份没有这么早开始,拍摄内容主要集中刘艺年,文瑶和傅煦身上。
    戏里白长安将月生带回金家后,没有让月生继续出门跟他做生意,而是像模像样地让月生读书。
    月生平日里住在金家,也不用干什么活。
    白长安无父无母,相当于在这个年纪认了一个弟弟。
    当然他是问过金兰意见的,金兰心善,没费多少力气便接受了这件事,平日里也时常关心月生的起居,希望他在金家过得舒服。
    月生刚开始还有些拘谨,后来便露出少年人该有的朝气,因为在金家过得舒服自在,平日里除了读书,也会在府中到处玩耍。
    他发现了一个好地方,爬上去能看到整个府内的景观,但月生从未想过,他会因此撞见金兰的丑事。
    而跟金兰做出丑事的人,正是那个平日里总是用不怀好意,又很凶恶的眼神看他的军官,白长安的师弟,白起风。
    月生吓坏了。
    今天的重头戏是文瑶和傅煦,谢时冶刚坐在椅子上,阳阳就捧了盒水果过来,给他叉子,叫他吃。
    保鲜盒里都是各类瓜果,真是符合当下状况,文瑶傅煦演激情戏,他这个绿帽当事人在一旁吃瓜。
    钟昌明让他坐在旁边,顺带以傅煦为模版,指点他一二。一转头看见他吃瓜吃得唇妆都没了,就觉得好笑:“瓜好吃吗?”
    谢时冶点头:“很甜。”
    傅煦正在补妆,文瑶都快紧张死了,她不断地摆动头发,摸耳朵,捏衣角,站起身来在片场走来走去,跟摄影师一再确认站位,甚至还跑去看了眼灯光。
    相比文瑶的忐忑不安,傅煦倒是很冷静的模样,坐在木椅上,叠着腿,姿势优雅地翻看剧本。
    一会的激情戏是不用脱衣服的,白起风和金兰是在偷情,不是洞房,小心谨慎为上。
    正式开拍的时候,谢时冶将叉子放回保鲜盒里,他很好奇傅煦将会有这么样的表现,会和他十八岁时候演得那种感觉相似吗?
    傅煦也就只演了那一部戏里有情欲戏,后来夺得影帝称号后,就再也没有演过这种戏份。
    谢时冶还很有先见之明地将剧本摊开了,压在了腿上,以防万一。
    未开拍前,傅煦是松弛的,神色淡淡,有种典雅的书生气,完全没有那种从战场上杀伐下来的军人气息。
    等钟昌明喊准备的时候,傅煦的神色变了,明明还是那么眉眼,眼神变得阴郁警觉,强悍又富含魅力。
    白起风轻佻地同金兰说着话,他对金兰的态度从来都是这样,很坏,却又在某种时候让人动心,尤其是对良家妇女来说,这种坏男人的吸引力是致命的。
    文瑶则完美地展现出矛盾挣扎,内疚自责的金兰,金兰非常痛苦,却又忍不住自己的爱慕。
    尤其是白起风揽着她的腰,贴着她耳边对她说:“我从你十七岁的时候就喜欢你了,可惜你爱我的师兄,看不到我。你的那两根小辫子,在我心头晃了好多年。”
    监视器里一开始拍的镜头,就是文瑶的腰身。
    裹着花色旗袍,是饱满的女人线条。那抹纤腰被一只骨节分明的手搂住了,这手看起来是那么强势有力,修长的指尖从旗袍的边缘滑下,顺着开衩,直接探进了裙子里。
    文瑶的丝袜被撕破了,在裂帛声中,露出了女人家细腻皮肤。她被压在桌子上,还不当心地推翻了茶杯。
    桌下,女人的绣花拖鞋挣掉了,丝袜里的脚趾蜷缩着,深红的指甲油被丝袜的质感遮成了浅粉色。她垫着脚,小腿无力地颤抖着。
    因为主演是傅煦,钟昌明就不像谢时冶和文瑶拍的时候,会在旁边会大声指导。他完全交给傅煦自己发挥,而傅煦果然不负他所望,发挥得很好。
    傅煦在镜头中不紧不慢地动作着,就像在跳一曲他早已熟练的舞,完全掌控了女人的一切,对方的每个细节,反应,心理与愉悦。
    他伸手碰住了文瑶的脸,将她下巴抬起来,露在了镜头中。
    傅煦弯腰咬住了文瑶的耳垂,先是极重的力道,留下牙印,再是安抚地亲吻,让温柔在缓和的疼痛间,越发鲜明。
    他声音低哑,被欲望染上了颜色,在文瑶耳边轻喊那个她最不愿意听到的称呼:“嫂子,你舒服吗?”
    文瑶顺势挣扎起来,金兰最恨白起风这样叫他。
    傅煦唇边浮现出刻薄的笑意,又像位风流公子哥安抚自己的情人一般,含住了文瑶的嘴唇,熟练地将女人所有的反抗镇压了下来。
    谢时冶清楚地感受到了他和傅煦在拍摄床戏的区别,傅煦比他会多了。这就是演技上的差距,他演戏的时候还会有几分本我,而傅煦完全没有,他的演技足以让他抛弃掉自身,变成另外一个人。
    白起风是个身经百战的浪子,傅煦就会是。
    在镜头前所展现出来的所有经验与风情,都足够迷人,有点太迷人了,仿佛整个摄影棚里都散发着他的荷尔蒙。
    谢时冶敢保证,绝对不止他一个人在脸红。文瑶的表现也很真实,天知道她到底是个怎么样的感觉。
    钟查明喊了卡,周围的工作人员都是迟了好阵子才有反应。戏刚停,傅煦便绅士地离开了文瑶的身体,甚至体贴地拉了她一把。
    在文瑶站稳后,却又冷静且毫不留恋地站到一边,让涂颜给他脸上继续涂抹腮红,好作出情事间该浮现的潮红来。
    文瑶走出了拍摄的场景,站到监视器旁边看回放。
    谢时冶体贴地给她递了杯冰可乐,习惯性问她:“还好吧。”
    文瑶一口气喝完了整杯可乐,还把冰块吞进嘴里用力嚼,碎了咽进去,这才有精力开口:“我不好。”
    她边说边冲谢时冶竖起大拇指:“傅老师太辣了,实在让人招架不住。”
    谢时冶心里很羡慕,面上却还是要摆出正经模样,甚至还打趣地问她:“跟我比呢?”
    文瑶撑着腰,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跟你拍的时候,就真的有点像新娘子出嫁,爽就算了吧,能完事都万事大吉。”
    谢时冶觉得自己的尊严被挑衅了:“有这么糟糕吗?”
    文瑶安慰他:“还好啦,其实还行,你挺温柔,毕竟又不是真做嘛。”
    谢时冶不甘心道:“这场也不是真做啊?”
    文瑶一屁股坐到助理小崔给她搬过来的椅子上,跟跑了三千米般无力地仰着头:“这不一样,傅老师咬我耳朵的时候,我腿都软了,他也太性感了吧。”
    第56章
    文瑶后面跟傅煦拍了什么,谢时冶不清楚,他去了b组拍其他戏份,没有全程旁观金兰出轨的剧情。
    虽然签约的时候一口气签了八个月,但看分镜表,场景也没剩下几个。现在已经拍摄了有四个多月。
    想到这部《出世》也许很快就要结束,谢时冶心中怅然,胃部更是不适般地紧缩着。
    因为很有可能在这部电影结束后,他和傅煦的下一次见面只能是在电影发布以后。可惜这部电影应该不会在国内上映,没有多少路演采访。
    也许不能再见面,因为都忙,而他们之间……只是短暂地相遇了一下。
    电影剧情已经到了中后期,白长安马上就要发现金兰出轨自己的师弟,并且连肚子里的孩子都是白起风的事情。
    这戏份被安排到几天后,钟昌明特意跟他说了,叫他好好做准备,这次的难度并不会比上一次山洞戏简单多少。
    和钟昌明讨论完剧本,谢时冶站在场景外心情复杂地卷着剧本,反复捏着手里的纸。
    傅煦远远地朝他走来,谢时冶余光看见了,转身就走,傅煦以为他没看见自己,还喊了一声。
    谢时冶停下,无奈回身:“哥,你离我远点。”
    傅煦仿佛没听清也不能理解他的话,愣住了:“什么?”
    “我需要入戏,这几天我们别有交流比较好。”谢时冶就这么倒退着走了几步,重新拉开了傅煦与他的距离。
    谢时冶觉得这次傅煦也会理解他,并且将这件事做得很好。
    傅煦却道:“为什么?”他一边说,脚步却没停下。这让谢时冶只能继续后退,这便形成了有点可笑,又在旁人眼中很亲昵的一幕。
    就像热恋的情侣,没有牵手的时候,时时想要看着对方,就退着走,也是一方完全相信另一方的行为,因为知道能看清楚路的人,会保护好彼此。
    谢时冶说:“过几天我就要恨你了,恨这种情绪太浓烈,你离我太近,我会演不好。”
    傅煦缓慢停下脚步,眉心好像皱了皱,很快就舒展了。他不动,谢时冶也站住,两人间隔着一段距离,而谢时冶明白,他们之间何止差了这几步路。
    谢时冶说:“可以吗?就这几天,不说话而已,很简单的。”
    傅煦神情看不出来有没有不高兴,他说好,然后注视着谢时冶的双眼:“不要太入戏了,小冶。”
    谢时冶柔软了眉眼:“怕我真的恨你?”哪有这么夸张,有可能因戏生情,不可能因戏生恨。
    也许其他人可能会恨傅煦,但只有他不会。他爱傅煦啊,爱了好多年。
    谢时冶说:“我不会,哥,我怎么可能讨厌你。”他语调轻轻的,再缠绵一些,就像一句情话了。却又因为克制,不能暴露的情感,而将自己束缚得很紧,不敢泄出一丝一毫。
    同样的,这种克制,他也维持了好多年。
    傅煦露出了一个放松的笑容,温和道:“好,几天后见。”
    此时此刻,他们之间仿佛有了种谁都不知道的默契。于是之后在剧组里,直到拍那段戏之前,他们没有任何交流,对上视线了也会面无表情的离开。
    谢时冶甚至将阿星叫到房间来化妆,再从酒店出发去片场,不再用片场的那个化妆间。
    所有人都意识到他们两个的不对劲,流言不断,有人说他们终于暴露了看彼此不顺眼的事实,有人说他们都对文瑶有意思,于是朋友反目。有人说他们之前在谈恋爱,现在分手了。
    说什么的都有,甚至钟昌明都忍不住将傅煦叫了过去:“你跟小谢闹矛盾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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