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莼之手中叶子枯萎得缩成一卷,小元道:“别遮了,我不看便是了。”
    莼之用手胡乱盖着自己,一边打量那奇怪的树:“马立,这树是你们青丘国的特产么?”
    马立摇头:“不是,我从未见过这种树。”它闻了一下,皱眉道:“树汁好腥,和人血的味道一模一样。”
    小元问道:“你们觉得,我能不能尝一下树血的味道?”
    马立和莼之同时道:“不能!”
    小元嘟囔道:“人家刚才没仔细吃嘛!那这是一棵……人树?这世上有这种树吗?”
    莼之摇头:“没听过。我在书上见过,说大理国有种龙血树,树皮一旦被割破,便会流出殷红的汁液,像人体的鲜血一样,但它性喜高温多湿,此地显然不符。”
    小元道:“不如我们把这棵树上的叶子和树皮全扒了,也许里面真有个人呢?”
    莼之轻声却威严地说:“小元,别闹了。那金鹏叫你在此处取火树的花,定有他的原因。我们快去找火树吧。小魔头可有说过其他?”
    小元吐吐舌头。在周围转了几圈:“他说树长在一个火湖中,这哪有什么湖。定是他搞错了。”
    周围空间极小,的确没什么湖。马立趴在“人树”边仔细观察那树:“我从未听老人们说过这种树。你说,它会不会就是摄魂的妖物,久了修炼成了人的模样?”
    小元有过在临安将军山的经历,道:“说不定这树上有什么机关,待我上去掰几下,也许会出来什么洞口通往火湖。青丘王不让你们靠近这不昼木,肯定有它的道理。”
    小元手脚极快,莼之还来不及出言制止,它已经唰唰唰地爬到了那“人树”顶部,张嘴向“额头”处咬去:“树皮不烫。我把树皮撕光,看看你到底是树还是人?”
    一口下去,树皮被撕掉一小块,那树居然树发出了痛苦的声音,但非常沉闷,仿佛一个人喉咙被堵住了叫不出来一般。
    莼之的第一反应是双手捂住身子,马立也吓得不轻,躲到莼之背后。
    小元哇地跳下来,壮着胆子喊:“喂,你到底是人还是树还是鬼还是树人还是人树还是树鬼?”
    那树听了此言,居然抖了两抖。树干中又发出奇怪的低吼声。
    小元道:“这是,这是有个人长在树里了?”又走上前去:“喂,你是不是长树里了?我帮你把树皮扒了放你出来?”
    莼之道:“慢着!”
    小元却已然上前,啪地掰了一根象手指的树枝下来。
    那树啪啦啪啦地剧烈抖动起来,树干里又发出奇怪的声音,象被捂住嘴的人在惨叫,吓得人鼠狐同时后退了几步。
    莼之道:“小元!我觉得,这不是树,真的是人,而且你弄痛它了。你刚才掰下来的,就是它的……手指!”
    小元看看树和手中的小树枝,果然象人一样流着鲜血。怪叫一声,扔掉树枝,跳到莼之脖子上,紧紧搂着莼之。
    马立见她动作夸张,嘀咕道:“你这也演得太浮夸了。”
    小元凶狠地冲着马立呲牙,马立不敢再说。
    几个人僵在那里,眼睁睁看着那树流血不止,莼之轻声道:“可惜我身无片缕,无法替你包扎。我们弄伤了你,抱歉。”向那人形树鞠了一躬。
    马立沉默半晌,瓮声瓮气地说:“我想起来一件事,可能他中了封魂术。”见小元望向自己,马立说:“小元姑娘你别看着我,你实在太过美貌,你一望我,我就会忘记我要说什么。”
    小元哼了一声:“我知道。”
    莼之一脸懞:“原来小元是狐狸中一等一的大美人。那为何她幻化的小元姑娘如此丑陋?”
    马立脸转向墙边,深吸一口气:“封魂术从道教封魂阵演化而来,封魂阵是你们茅山第一代掌教真人丘同生发明的,以十七枚沾了童子眉的古代铜钱伪造一个小七关,引冤魂入内,游弋其中。钱经万人手后,阳气极重,加上童子眉,便能抑制阴气流动。再将棺中的阴孽之气由活符引入锁魂阵,然后用真阳涎封死棺中尸身的阴脉,怨气在小七关中得不到尸身的阴气,可日益消散。那时他在身边养了一只小狐狸,这狐狸就是后来的青丘王,此狐极聪明,她将此法改良,研究出了通魂术。封魂术是将通魅,就是那十七枚沾了童子眉的铜钱埋于小树内,待树长大,便将活生生的活人以符咒封入树中,活人、通魅与树渐渐长为一体。施以毒咒,树木不死,此人魂魄肉身不灭。”
    莼之听罢后背发凉:“这真是闻所未闻。世间人人均追求长生不老,似这般长生不老,那可真是生不如死。”
    马立点头:“树会生虫,”它指着面前的树:“此人的体内可能每时每刻都有万虫咬噬,百蛇穿心。”
    小元哇哇大叫,趁机又抱得更紧一点:“哇,我很怕蛇。”
    马立认真地说:“我来保护你。”
    小元瞪了他一眼:“你这三寸丁,先保护好自己吧。”
    马立认了真:“小元姑娘,我说过这不是我的本来面目,待我恢复真身,定能亮瞎你的双目,护你一生一世。”
    莼之觉得小元的丑脸都红了,不由微微一笑。
    小元见莼之笑,红了脸:“你这矮子胡说八道什么,我是要和魏富贵呆在一起的。”
    莼之忍住笑,又向那“树人”鞠了一躬:“这位兄台,若你真是中了封魂术,被封入树中,便抖一抖你的左,左臂罢。若不是,便动一动右臂。”
    马立转过身来,三人紧张地望着那“树人”,只见他左边象手臂的树干缓缓地动了一下。
    莼之大喜,又问道:“可有法子救你出来么?”
    等了许久,那树一动不动,马立道:“想来他也不知道。”
    “此法如何得解?”
    “此法可能只有白漪影一人能解。白漪影是青丘王原来的侍妾,记载这邪术的秘典存于青丘宫中一处秘密地点,白漪影后来法力大增,以至杀了青丘王夺了权杖和王位,定是偷偷看过秘典。九百年前,她突然将秘典全数毁去。”
    莼之十分聪明:“秘典中有解救之法?”
    “想来是的,这样就只有她一人能解。”
    莼之想了想,问那“树人”:“你可是九百年前被封进来的?”
    那树轻轻抖了一抖,重又归于寂静。
    小元道:“他若早就被封进来了,怎么会知道过了多少年?”
    莼之在心中默默算数,小心地问道:“你被封进来那年,可是魏帝曹髦被杀、魏元帝登基那年?”
    那“树人”听了,全树都剧烈地抖动,然后,左边的树枝清晰地动了动。
    莼之叹口气:“你真的已经被封了九百年了。”
    小元道:“封了九百年!什么仇什么怨!”
    莼之想想问道:“封你进来的人,是青丘王吗?”
    “树人”纹丝不动。
    莼之又问:“可是一位姓白的姑娘吗?”
    “树人”慢慢动了动左臂。
    小元突然道:“这个人,这棵树,好象在流眼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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