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黄原大桥动工以来,距离现在也快有四个月的时间了。这期间,晓晨每天和几个老设计师到处走访周边,考察地形,淤沙量,河流量,水流速,还有河底的地势高低,无一不在勘察范围内,晚上回来他在纸上不停的用笔绘制着设计图,眼花缭乱的数据让人看的都憎气。常常因此一熬就是半晚上。
    而工地位于桥下面的一处空地,每天都能从这里传来阵阵吆喝声,钢筋碰撞,砖瓦摩擦的声音,不过,那刚刚在半空中碓砌而成的桥沿基石看起来并不是特别稳定,总是给人一种威慑和恐惧感来。大家生怕那东西从半空中砸下来,破天荒的来上这么一场事故,到时候不死人才怪嘞!因而,不少工人总是会避开桥沿正下方,宁可多绕上一段路,也不会从那里经过。开玩笑呢,那可是出人命的事,谁有那个胆?
    几天前,高朗特意从宝康赶到黄原,想和许久未见的老同学拉拉家常,扯扯碎话,俩人见到面后,当然是止不住的激动与欣喜,高朗同时还告诉晓晨关于他妹妹的事。下午,田晓晨决定拉着高朗去工地视差一番,顺便想从下面观察桥身,从而在绘制一副底视图作为参考。高朗当然二话没说的就同意了。
    晓晨和高朗到达工地后,他和几个伸懒腰,打哈欠的工人拉上几句话后,便拉着其中两个人向桥底走去,那些工人还用说,当然是想尽办法的要逃开,毕竟那半空中瞎晃的桥石摆在那呢,万一砸下来,他们估计都要去见阎王了。但这些机贼的工人无论怎么劝田晓晨,他非要一意孤行的去视察。就算那基石在有多不稳定,也不一定非要落到我田晓晨头上吧,他心想。最终,晓晨还是拉着两个可怜的工人到了桥身下。
    的确,有时候有些事情看起来其实并没有多大的风险,风险的发生总是具有偶然性,不会阴差阳错的无故降临在任何一个无辜者身上,晓晨当时就是抱着这样的心态与意识毅然到那危险的桥沿之下视察的。
    天气十分的炎热,桥沿上的基石刚刚糊上的泥胶因为热融化的缘故还没来得及涨住,那东西就好像直接疏疏的落在了上面,摇摇欲坠。果不其然,田晓晨到桥底视察了没过多久,那上面的一个家伙也许因为中部施工振动的缘故,一下子滑落了下来……
    他只觉得头一热,接着感觉脑浆汇集至一处,便晕倒了过去,而旁边的工人一个刚好避开了桥石,而另一个工人却受到了重伤,鲜血,止不住的往出流淌。没过多久,大家一拥而上的冲了过来,把俩人抬上了黄原人民医院的救护车……
    这是好几天前发生的事,当时田福军并不知情,他一直在家照顾着失忆的女儿,倒真的把黄原修桥的事给忘掉了。而不久前,冯世宽才给田福军打了这个五雷轰顶的电话。想必现在他已经在来的路上了吧……
    田福军此刻刚刚抵达黄原城,从他接到冯世宽的电话后,就立刻赶了过来,他甚至牙都没来的急刷,就立马叫上秘书白元向这里奔来。而润叶正好来了,他便让她先替自己在家照顾晓霞。
    漆黑的吉普车在道路上行驶着,窗外下起了濛濛细雨,黄原的天气不知怎么的,今天阴沉沉的,加上八月特有的闷热空气,此时,田福军心里有一种莫名的压抑感。他隐约预感到会发生什么事情……唉,那边女儿刚找到,什么也想不起来,结果这边儿子又出事了。生活啊,为啥总是一次又一次的打击这位年近六十的老人?难道就是因为他官场上的逐逐升迁吗?如果是这样,此刻他宁愿不要这些。有时候,他真恨不得放下一切,什么宝康市长,什么黄原书记,什么百姓生活,终究都不如拥有一个完美而温馨的家庭,和儿子女儿,爱人坐在餐桌上,能开开心心的吃上一顿饭,那比什么都强……可田福军依旧是原先的田福军,是的,他早已把这片黄土地牢牢的架在了自己肩膀上,无论有多么困难,付出多大的牺牲,他都会背着这片黄土地向前迈去……这已经不是他的责任了,而是成为了他生活的一部分……
    不管怎么说,儿子现在出了事故,他这个作为父亲的必须要在第一时间赶到。后天妻子也要从看守所里出来,他还发愁,如果晓晨出了什么事,他又该如何向爱云解释呢?三年前,他们有过一场刻骨铭心的丧女之痛;三年后,悲剧不会有要重演吧……他在心里不停的问着自己,车行驶的越快,他那颗心跳动的愈加厉害。说不定离医院越近一步,那么得知儿子消息的时间就越早,是的,他既想赶到人民医院,又退缩害怕了起来,这样的矛盾心理实在是让人琢磨不透……
    自从田晓晨出事以后,他立刻便被送了过来。而高朗则没日没夜的在病房里照顾自己的这个老同学。的确,他是幸运的,那家伙其实也并不是很大,降落的时候只是从他后脑勺擦了一道深深的长口子,然后就沿着脊梁砸了下去,当然,这也是很重的重伤,只不过比起死亡来说,已经显得微不足道了。而晓晨旁边的那个工人,他是个倒霉的人,修饰石一下子集中的砸在了他的头壳,受到这突如其来的一击,这家伙一倒地便一命呜呼了……送到医院后,他看起来比晓晨的受到的伤更重。
    田福军很快到了黄原人民医院,他从车上下来以后,疯了似的向里面跑去。心中不停呼喊着儿子,你一定没事……阴雨连绵,乌云密密麻麻的部集在空中,压的人喘不上气来。他不禁又想到爱云,妻子后天出来以后恐怕就会知道儿子的状况,唉,那边女儿还是那副样子,现在儿子又出了这样的事,这一波波的痛苦打击让田福军快要煎熬不住了……
    世宽和高朗这阵子都在特症病房里,俩人在就在晓晨的床边,只不过高朗躺在另一张床上睡着了。而晓晨则头上被裹上了满满的绷带,后脑勺的血已经滴滴的浸出一两丝来,说实在的,如果当时他要是在往前多走一步,想必阎王爷就不会在退缩了。从这点来看,晓晨还是蛮幸运的。这阵子门一下被打开,是的,就是田福军。他顾不得一切的冲到晓晨的病床边,哽咽住了,半天说不出话来……
    冯世宽走了上来,拍了拍他的肩膀说到,“你儿子肯定没事。这小子命大着嘞,大夫也说了,目前是摆脱了危险。就看醒来的早还是晚了。”
    “啥?真的没事?”
    “没事,看把你急得。”世宽笑道。
    田福军听后,先前轻松了一些,虽说儿子看起来伤的也不轻,但好歹是命保住了,这就好多了。过几天,他就准备领上晓晨,带上老婆回宝康。一家四口好好坐在原桌上吃上那么一顿热喷喷的香饭。
    他下意识的又看到了另一张床铺上的高朗,这家伙现在已经睡着了,的确,这两个晚上,他就守在晓晨床前,生怕他出个啥好歹来。今天,恰好冯世宽来了,他才得以在床榻上休息一会儿。
    田福军小声问道,“这孩子是省报的记者,晓霞的同事,晓晨的同学。他啥时候过来的?”
    “我也不太清楚,几天前我去工地就看见了。我还以为是你儿子请来的什么设计师呢。”世宽说到。
    雨不停的下着,虽然儿子没有什么大碍,不过他总是隐隐约约的觉得心里不踏实,总是想着要发生什么事情似的。
    下午六点左右,医院的走廊里传来大吵大闹的声音,而这个声音离田晓晨的病房越来越近。还记得和田晓晨一起遇难的那个工人吗?晓晨现在虽说已经摆脱了生命危险,但那个工人处境并不是那么好。而家属得知后,便发了疯的赶了过来。想必他们一定是听到了一些工人的闲言碎语,把出事的原因全部归罪给了田晓晨,假使当初他不硬拉着他去视察桥底,就不会发生这样的事情。肯定,这给任何一个家属,都压不住心中的怒火。
    果不其然,没过多久,就传来了“咚咚咚”的敲门声。家属找上了门……还有护士拦人的声音……
    田福军本生要动身去开门的,世宽拦住了他,他上去缓慢的打开了门……
    迎面站着的是一个留着最新时髦发的中年女人,旁边站着一个满头白发的老头。那老头不管三七二十一的就要往进冲。
    世宽忙拉住他,“老伯,这是病人的房间,你咋能随便乱闯呢?”
    女人听后,怒怒的插上一句,“那姓田的是不是就在这里面?我哥就是因为他才受的伤,你让他出来给我解释清楚。”
    “人在里面躺着呢,受了重伤,现在还没醒呢,你让他咋出来?”
    而田福军也走了过来,“发生了啥事了,我是他的父亲,有啥话和我说就行了。”
    “什么,他是你儿子?”老汉吃惊的问道。
    “是啊。你有什么事吗?老伯。”
    “就是因为你儿子非要拉着他到那施工区底下,我哥才这样的。你看你儿子成这副残废样子,还要拖着带上一个和他一起受伤?”女人说。
    “哎,我说你这个女人咋这么不讲理呢?啥叫他儿子残废了?你把话给我讲清楚。”世宽愤怒的说到。
    “好了,世宽别说了。这个也怪晓晨”田福军补充道。
    “我今天把话撂到这,我儿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我和你们没完。”老汉气气的说上一句,然后便拉着女人向重症病房走去。
    “世宽,你现在这帮我照看一下晓晨,我去看看到底是人到底咋样。”说罢,田福军也跟着走了出去。
    那个工人呼吸很微弱,仍没有醒来。头上的血把绷带沾染的湿湿的,连续几天,大夫和护士都给这家伙在换药,输送点滴,他时不时还会发生休克,然后又是大夫带着护士用手不停的在他胸膛上使劲按着,深怕他心脏会停止跳动,总之要多紧张就走多紧张。老汉也和女人在旁边干坐着着急,他们的眼圈也红红的……
    田福军把女人叫了出来,小声说到,“我知道是我儿子害了你哥,但是谁又能事先料想到当时那东西会砸下来呢?他也受了伤,我和你们一样心里很难过,但咱互相谅解一下。我相信他肯定没事,我这段时间在黄原地委工作,你哥要是出啥事你到地委找我就行”
    “哼,你谁啊?还在地委工作?”女人轻蔑的问道
    “他是咱黄原地委书记田福军。”冯世宽走了上来。
    “世宽,不是让你照顾晓晨吗?你咋过来了?”
    “那个高朗醒了,我不放心的就跟了上来。”
    女人听后,不禁呆在了那,居然眼前站的是田福军,就是那个黄原地区人人爱戴的好官…她顿时结巴的说不出话来,也为自己刚刚的鲁莽感到羞愧。
    “对…对不起,您就是田福军?刚刚是我不对。”她吞吞吐吐的说到。
    “好了,我也不是啥大人物。你快去看看你哥,记住我和你说的话。另外,他的医药费全部由我出。”
    她感激的点了点头,便向病房里走去。唉,毕竟人是书记,自己咋能随便和人家翻脸呢,要知道,多少黄原人都爱戴这么一个好官。
    女人走进去告诉老汉,田晓晨的父亲就是田福军,老汉听后虽然还是满心的不悦,但也在没有说啥。只希望儿子能坚持住……
    第二天田福军从医院满怀激动的向地委走去。而那个工人呢?当然是脱离了危险,并且早上睁开了眼睛…现在,田福军一想到明天妻子就能从看守所出来,到时候听到女儿还活着的消息,她不知该有多高兴。是的,终于一家人要团聚了,整整两年了,这是田福军日思夜想的一天。他望着远处的太阳,不经意的笑出了声来……
    作者的话人生的港湾,赠予一个温暖的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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