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而对于一些人,一命抵万重。
    什么股权,什么公司财产,永远比不过一条命。
    张从徕跪在手术室门口,除去儿子一条命,她身无挂碍,她什么都没有,有的是将希望寄托各路神佛,求神垂怜。
    张昀生过去将她扶起来,成为她此刻唯一的支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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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作者有话要说:——
    感谢亲爱的姑娘们的投雷,感谢营养液,感谢万物……
    第36章 其君也哉
    今夜,暴雨席卷了整座城市,路上湿泞,视线不清。
    雨势太猛,刮水器跟不上下雨的速度,张愔愔有些不放心,她攥紧安全带,说:“哥,要不等雨小点儿咱再走吧。”
    忽然“砰”一下,车身摇晃。
    张愔愔紧张地问:“从刚才一直这样,是不是车坏了?”
    “这里不能停车,往前再走一段可以……”
    张昱尧话音未落,忽然车身猛地一个失衡,急速朝着一边侧滑,张昱尧反应算快,大幅反打方向盘,猛踩油门减速。
    无奈一开始车速太快,加之雨天路滑,同时车轮也出现漏气。
    张愔愔还没来得及尖叫,车身已经撞上路边护栏,这一下撞得太猛,整辆车翻转腾空,继而在夜空中翻了个个,背朝下摔在反向路段。
    雨夜孤寂,山间野风卷着一股子潮湿的腥气。
    凉森森,腻滞滞。
    ……
    两人都在手术室里抢救,或好或歹就在这一分一秒之间。
    面对这种煎熬,张昀生一个大男人尚且勉强挺住,张从徕年过半百,大半辈子要强,如今这一刻终于泄下一口气,孤冷的表情更添几分凄苦。
    手术室门口一片昏蒙蒙,渲染得人的神志也是一阵混沌。
    浑浑噩噩不知今夕何夕。
    直到手术室门开,先从手术室出来的是张愔愔,一个瘦弱的小丫头片子。张昀生扶着姑姑上前,主治医师说情况依然不容乐观。
    张愔愔被推进重症监护室,生命体征仰仗着医疗仪器来维持。
    接下来仍是一轮等待,等到张昱尧出来时,情况似乎更加危急,同样被送入重症监护室。
    两人站在外面,只能透过玻璃,隐约瞧见里面的情形。
    张从徕忽然身体往后连连倒退,张昀生眼明手快扶住了她,她浑身瘫软,被扶着坐在了墙边的排椅上,她这才倒回一口气。
    “昀生啊……”张从徕一下攥紧侄儿的手,用尽力气,白瘦的五根手指青筋突异,多说无益,她下意识地抓住唯一的依靠。
    “放心,”张昀生依然扶住她,沉沉地说:“万事有我。”
    重症监护室不能陪床,张从徕却不愿离开,张昀生劝了两句,让保姆送她回去。
    这几日难熬,张昀生每天陪着姑姑过来医院,探视完再把人送回去,到了第四天,张愔愔情况好转,转入了普通病房。
    张昱尧却仍是那样,静静躺在了那儿。
    张从徕这一刻崩溃大哭,整副身心仿佛已经透了支,倒在了侄儿怀里,呜呜的哀声响彻走廊,闻者心惊肉跳。
    纵是见惯场面的医护人员,也是心下不忍。
    张昀生一直陪着,在重症监护室外面坐了一夜。
    张从徕在后半夜一时醒一时睡,把自己折磨得够呛,张昀生这一连几天同样没怎么休息,尤其在这会儿,他更必须得撑着。
    这一夜过去,张从徕忽然想开了似的,平静了不少,然而整个人却是静而孤。
    直到两日后,张昱尧终于也转入普通病房,张从徕表情只一刻松动,又恢复到面无表情,绷着神经,日日守在病床。
    消息不胫而走,传遍公司。
    顺便带起一些陈年往事。
    据说当年副总的父亲也是出了车祸,病床上这一躺,就是10年。
    董事长这10年怎么过来的,旁人无法想象,如今要是连儿子也是这个结果……一群人议论完,接着求老天爷开恩。
    陈韵把於棠叫进办公室,说:“看你这一上午魂不守舍的,与其留在这煎熬,不如过去瞧瞧,我给你批假,反正今天没什么事情。”
    於棠说:“人家现在指不定怎么焦头烂额。”
    她这么跑过去,不是给人添乱么?
    但是於棠想到台风登陆的前一天,她一点小伤进医院,他不顾风雨赶过去的。
    左思右想,她还是请了假过去。
    今天倒是个晴天,阳光普照之下,万物皆明媚。
    於棠问找到张愔愔的病房,她轻轻敲两下,很快有人将门从里头打开,她抬头就见到了他,彼此有一刻的怔忪。
    张昀生脸色带着疲态,两只眼睛都冒了血丝。
    她看得心头泛着酸楚,很不是滋味,
    张昀生微愣一下,立刻就说:“回去。”
    於棠一早料到他的反应,心里却依然不好受,说:“我来看看。”
    “没什么好看的,”他放轻了嗓子,“快回去。”
    “我来都来了。”
    见她站着不走,张昀生出来把门合上,拉着她离开。
    於棠不想在医院走廊里闹笑话添麻烦,只好被他拽着进电梯,到了一楼出来,又被他拉着走出住院大楼。
    张昀生直接将她带出医院,站在路边打算给她拦一辆车。
    於棠挣扎一下就挣开了他,
    出来以后,张昀生疲惫却冷肃的神情,暴露在朗朗日光之下,於棠直视着她,两人都站着不动,对视着,僵持着。
    他一双眼睛血丝狰狞。
    於棠的心口剧烈跳动着,呼吸急促,她不知道现在自己的脸上是什么表情,总之不似往常那么平和就是。
    张昀生无奈先开口,却是喊她的名字:“於棠……”
    於棠问:“我来这里,会给你添乱?”
    他一时半会儿没吱声。
    她转身瞧着路边,一辆车过来,她伸手就要招揽,手臂却被他抓了回来,顺势将她搂入怀里,他下巴磕在她的发顶。
    喊完一声棠棠,便是久久的静默。
    “你到底……”於棠眼眶涌起酸涩。
    他闻言,抬起她的脸端详了片刻,说:“先回去,该做什么做什么,这里不需要你操心,先把你自己的事情做好。”
    於棠深吸一口气,“我知道,你的家事轮不到我来操心。”
    张昀生看着她。
    她说:“但是我和愔愔也算相识一场,她……我过来探望一眼,有什么不对么?”
    “那就等她醒了以后再过来探望,现在你过来不仅于事无补,还,”他稍作一顿,低柔地说:“还会影响我。”
    “我不懂。”她别开脸。
    张昀生拉着她的手腕,他拦下一辆车,开了后座车门,推她上去,然后一手扶着车顶弯下腰来,对她说:“我这个样子,不能让你看见。”
    说完把车门一推,关上。
    车往前行驶,於棠急忙回头,看他站在原地,越来越远的身影。
    於棠没有回公司,不过晚上去了陈韵家里吃饭。
    陈韵夹一筷子牛肉搁在往碗里,“这也能理解,毕竟他以前,哪一次不是意气风发地出现在你面前?你想想他现在是什么样子?”
    於棠说:“死要面子。”
    陈韵噗嗤一声笑,“不能笼统地归为面子问题,他被撤了职,家里还发生那样的大事,平时照样能外出见人,唯一的就是不想你可怜他。”
    张愔愔一直昏迷,张昱尧的情况也是半斤八两。
    张从徕亲力亲为地伺候儿子,每天给他擦身子,但她年纪摆在那,到底精力和气力有限,做不来的时候就让看护来。
    张愔愔那边也请了看护,张昀生每天过来陪着,直到天黑才回去。
    这丫头,前所未有的安静乖巧。
    张昀生捏捏她的手,一待就是半日。
    这么过去一个星期,张愔愔这边生命体征稳定,不久便可以撤下氧气罩,是有好转的现象,而张昱尧那边却不然,
    主治医生说:“多陪他说说话吧,可以刺激脑神经,一旦他有所感应,能激发病人的意志。”
    有了这话,张从徕魔怔了似的,开始没日没夜地扑在病床边跟儿子讲话,好话歹话说尽,可那人就像是铁了心肠,充耳不闻。
    直到这日清早,张愔愔终于醒了过来。
    张昱尧仍是无动于衷。
    张愔愔做完全身ct,已经是无大碍,不过她经历一场生死,内心却是起了细微的变化,她坐在病床上,什么话都没有,只是抱着她哥哭了一回。
    她哭完了问:“表哥呢?”
    张昀生说:“在隔壁病房,还没醒。”
    张愔愔马上下床要过去看看,张昀生没有拦着,扶着她一起过去,进了病房,张从徕招她过去,张愔愔看着她表哥瘦下来的脸蜡黄蜡黄,心头一酸,也是要哭。
    这段时间张从徕不好过,张昀生怕她有个什么不妥,吩咐保姆每天熬点补汤过来让她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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