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瞻心口跳了跳,漆色的眸子忽地一缩。他垂下眼睛,眼睫轻轻划过霍澜音柔软的脸颊。
    有些痒。
    霍澜音抬眸,媚眼如丝。
    她潋滟的眸光里织起铺天盖地而来的网,让他无所遁形。卫瞻深吸一口气,将手搭在霍澜音的后腰,微微用力的捏了一把,低着嗓音沉沉说道:“泥泥啊——”
    话在喉间滚了滚,又被他吞了回去。
    霍澜音慢悠悠地打了个哈欠,好似什么也没说的模样,重新坐直身子,动作缓慢地眨了下眼睛,望着前方。
    卫瞻的目光一直追随着她的目光,和她一起目视前方,望着前面长长的甬路,长长的红墙。
    红墙绿瓦围起一座冰冷肃穆的城,不见尽头的红墙隔绝了烟火。
    他覆在霍澜音手背上的手,将霍澜音的手握住了在掌中。
    这座城,便也慢慢有了温度。
    到了东宫,华舆停下,卫瞻却没有下去的打算。他慢悠悠地问:“泥泥啊,若孤离了这皇城,身无分文没钱没权,你可还会像当初在丰白城时,那般雕玉调香养汉子啊?”
    霍澜音蹙起眉,认真思索着。
    卫瞻等了太久,偏过头凝视着霍澜音的侧脸,等她的答案。
    霍澜音蹙起的眉慢慢舒展开,她的唇角轻轻翘起,巧笑嫣然。她望向卫瞻,美目盼兮。
    她声调婉转,温柔里沁着媚,说道:“叫声‘姐姐’来听,我就养你啊。”
    卫瞻从容淡然的表情一僵,顿时变了脸色。
    霍澜音唇角的笑绽开,嫣然灿烂。
    她是进宫的路上才得知今日亦是卫瞻的生辰。两人同年同月同日生,而且卫瞻比霍澜音晚出生半个时辰。
    “呵。”卫瞻的舌尖慢慢舔过牙齿,他这么舔过一圈儿,就好像将霍澜音嚼碎了一回。
    啊,还是被这只小狐狸发现了啊……
    他盯着霍澜音的笑眸,缓缓扯起了唇角。
    “泥泥啊——孤的泥泥啊——”卫瞻皮笑肉不笑地戳了戳霍澜音的额角,看她的脑袋瓜朝一侧歪去,步摇流苏珠串儿零乱地撞在云鬓上,以来解恨。
    他脸上的笑忽地一收,阴森森地瞪着霍澜音,咬牙切齿般一字一顿:“你这个……混账东西!”
    霍澜音微微侧首,理了理云鬓,用一种含情脉脉的温柔望向卫瞻,那股温柔里含着几分宠溺的包容。
    这让卫瞻认为她是觉得他比她小,而生出的包容。
    “艹。”
    卫瞻恼了。
    他踹开华舆前面的搭木,跳了下去,拽下霍澜音,将她抗在肩上,大步走进东宫。
    第147章
    “殿下万安……”素星、素河和一并宫人跪地行礼。
    卫瞻扛着霍澜音大步经过,脸色很臭。
    素星和素河默默起身,好奇地望向卫瞻扛着霍澜音离开的背影,她们两个对视一眼,皆在对方的眼中看见了意外。
    卫瞻把霍澜音扔到了床上。
    霍澜音一边向后退,一边一手扶着后腰一手捂着肚子,一本正经地说:“你轻一点,会伤到小皇孙的!”
    卫瞻动作粗鲁地扯下她的鞋子扔到一旁,拽住她的脚踝将她拉过来,捏着她的下巴,又好气又好笑,道:“小皇孙?孤已经多久没碰你了,哪来的小皇孙?莫不是怀了个哪吒?”
    霍澜音弯着眼睛笑,将手攀在卫瞻的肩,勾住他的脖子,凑过去,软湿的唇若有似无地蹭过卫瞻的脸侧和颈侧,吐气如兰,她特有的清香拂过卫瞻的耳畔。
    卫瞻顿时整个人炸开,酥酥麻麻,如蚁啃噬,寸厘不放。
    他垂目去看霍澜音,只看得见她长长的眼睫,还有眼睫在她皙白脸颊上投下的两道月影。
    她已许久不曾这样主动勾引他。上次这般主动勾引他已不知是何年月。
    他用力去捏她的下巴,抬起她的脸,想要看她的眼睛,想要从她的这双眼睛将她看透。
    若说她以前的勾引都是别有用心,重逢后的躲闪不愿又是真实存在,那她今日这般举动又算什么?
    卫瞻下意识地想要去确定眼见可为实?时至今日,他尚且无法百分百分辨霍澜音的真心与假意。
    霍澜音稍微向后退开一些,略偏着头,去摘发间的一长一短两支步摇。
    她被卫瞻扛起时,盘发已有些乱,步摇垂下的珠串勾了她的发丝,使她一时没能将步摇摘下来。
    卫瞻抬手,将她发间的两支步摇和一支素簪摘了,随手一扔,问:“为什么不戴送你的凤簪,或者那支石榴石步摇?”
    霍澜音拆了盘发,青丝如瀑洒落。她身子微微后仰,双手撑在床榻上,眸色生姿,娇笑着不答反问:“殿下怕了?”
    “怕什么?”卫瞻眯起眼睛。
    霍澜音拾起落在床边的青玉素簪,漫不经心地挑着胸口的系带。衣带挑开,本就宽松的上襦立刻松垮着。裹在胸口的裙沿亦松,有了令人觊觎的缝隙,引人入深渊。
    霍澜音用青玉素簪雕着芍药的那一头,点在卫瞻的胸口,然后缓缓下移,在他身上轻轻画了个圈儿。
    眼睫颤动,她抬起的眼睛里堆着卫瞻今生见过的所有风情。她朱唇轻启,无声摆口型:“胆小鬼。”
    卫瞻喉间滚了滚,用力握住霍澜音的手腕,她吃痛,纤纤素指间的簪子跌落。她用另一只手去捡簪子,又被卫瞻擒了去。卫瞻将她的双手交叠,举过头顶,压在墙壁禁锢着,欺身靠近,紧贴着她。舌尖舔过她的眼睫,他嗤笑一声,低声道:“泥泥,余生那么长,孤有一生来分辨,还有甚可惧怕?”
    霍澜音温柔地笑了。
    他总是这样,经不起她半分的撩拨。
    床幔落下来,隔着光影。金丝玄被从床幔间露出一个角,半垂着。
    “咚咚咚——”
    素河硬着头皮来禀告:“大殿下,皇后娘娘派了苏太医来给霍姑娘把喜脉……”
    轻晃的床幔有片刻的停顿。
    半晌,屋内传来卫瞻的声音:“孤正在给音音亲自诊看。让太医等着罢!”
    “是……”素河不敢再停留,提着裙子快步离开。
    卫瞻刚低下头,霍澜音轻轻勾着他的脖子,软声轻语:“殿下这般受不住诱惑,忍不了勾引,日后可要管住自己,莫要旁人勾勾小手,你就跟了去。”
    她用手指头轻轻点着卫瞻的额头。
    卫瞻夺了她的手,微微用力地去啃咬她的指尖儿,迫切地想要将她的香甜吃进腹中。
    霍澜音蹙眉,软软嗔道:“说话啊你。”
    “闭嘴吧你。”
    “我不……”
    卫瞻只好去堵她的嘴。
    霍澜音眼睛弯弯,喜欢极了卫瞻这般吃瘪又无可奈何的模样。
    苏太医在偏殿里候着。给未来的小皇孙诊脉这可是一等一的大事儿,他可不敢马虎。
    他等啊等,等啊等,上好的碧螺春饮了三壶,从阳光普照等到暮色四合。
    “这该不会出了什么意外吧?”苏太医不由担心起来。如今陛下龙体抱恙,卫瞻身为太子已坐上龙椅代天子理政,距离他登基为帝不过就在眼前。如今东宫还没有太子妃,太子这次从宫外带回来的这个女人,极尽宠爱,若是诞下龙子……
    苏太医正这般想着,脚步声打断了他的思绪。
    素河板着脸,压下心里的不自然,客气说话:“太子殿下说霍姑娘只是由于经血不通,竟被宫外的郎中当成了怀有身孕。这样的郎中实属庸才!”
    “啊?”苏太医听得呆了。
    这叫什么事儿啊?皇子皇孙的事情也能这样轻率?他还没来得及张口问出疑问,只听素河继续一本正经地说:“太子殿下还说,民间庸医过多,不能准确为民诊治,实在谋财有害命。若民间医者也能有苏太医的高超医术,不知要造福多少黎明百姓。”
    “殿下谬赞,殿下谬赞啊……”
    “太子殿下还说了,民间庸医实在该管制。若是谋财害命实在该降罪,可若真的是本身能力有限,也是无可奈何。所以,大殿下有意令太医院计划性地开设医堂,为民间郎中传授经验和知识。”
    “这是大好事,臣早有此意!”
    素河点头,道:“太子殿下将此事交给苏太医去办,大人莫要让殿下失望呐!”
    “不敢不敢!”苏太医跪地谢恩,“感谢殿下信任,定不辱使命!”
    “嗯——”素河拉长了音,“时辰也不早了,苏太医回去吧。”
    苏太医走了之后,素河长长舒了口气。她用掌心扶额,稍作喘息,赶忙又转身出去,吩咐宫女仔细轻扫凝露池。太子殿下等下定然是要过去沐浴的……
    月亮慢吞吞地爬上夜幕,繁星一闪一闪地相称。
    卫瞻拿着宽大的棉帕擦去霍澜音身上的水渍,也不打算给她更衣,直接用一件厚斗篷将霍澜音整个身子裹了起来。他的斗篷裹在她身上,连脚趾也漏不出来。
    霍澜音打了个喷嚏。
    “冷?”
    霍澜音摇摇头,将卫瞻垂落在她鼻子前的发丝挪开,懒声说:“头发,痒。”
    卫瞻这才将她抱起来,直接将霍澜音从凝露池抱回了寝殿。
    殿内的熏香飘着淡淡的香味儿,灯火温柔。卫瞻令宫女撤走了熏香,这样寝殿内便就只有霍澜音身上逐渐晕开的淡香。
    夜还未深,霍澜音已经睡着。
    翌日,天还没亮,小宫女轻手轻脚地进了寝殿,服侍卫瞻梳洗更衣。
    卫瞻抬手,噤了声。他回头看了眼榻内酣眠的霍澜音,挥了挥手,将几个小宫女撵出内殿,令她们在外殿候着。
    他起身,将霍澜音身上掀翻的被角整理好。他随意翻了翻昨日霍澜音脱下来的衣服,捡起胭脂红的心衣,捧在鼻前吸了吸,然后用牙齿咬掉了一小块布条,若无其事地塞进荷包里。
    他将剩下的心衣团了团塞进霍澜音搭在枕侧的手中,这才走出寝殿,梳洗过后,不等天亮就去上早朝。
    霍澜音是被饿醒的。她迷迷糊糊坐起来,抬手揉眼睛,手中的心衣飘落。
    她捡起心衣,指腹捻过缺了一角的地方,眉头一点一点揪起来。
    “主子醒了,奴服侍您更衣。”素河进来,将干净的新衣服放在床边。
    主子?这个称呼倒是有些耐人寻味。霍澜音说:“不必了,我自己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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