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东深瞧见她背着个挎包,不定里面又带着什么工具来研究江山图,也知道她是不达目的不罢休,便作罢。
    可刚走了一半,就听她“哎”了一声,回头看她,她正朝他招手,他又折了回来。
    “陆先生,受累帮我再推一下呗。”蒋璃笑得跟朵花似的,指了指江山图左侧的位置,“推到那。”
    陆东深倒也平易近人,没怒没恼,推她到了指定位置。
    邰梓莘一直在座位上等着,见他回来了,为他递上一块湿手巾,“平时都是你指使别人,哪轮到别人来指使你啊,随便叫个工作人员做不就行了。”
    陆东深接过手巾,擦了擦手,“顺手的事。”
    “不知道的还以为你俩有什么关系。”邰梓莘随口来了句,语气有点酸。
    陆东深放下手巾,说,“她毕竟是个姑娘家,这话传出去不好。”
    邰梓莘瞧见他眉间的峻漠,便不再继续这个话题,虽然说她现如今在商场上的地位足可以跟他平起平坐,可就是他身上那股子不怒自威的权威劲旁人学不来的,也是会让她又爱又恨的。
    “听说,你把陈瑜留在身边了。”这才是她最关心的话题。
    陆东深没遮掩,“是,她现在是天际集团的首席调香师。”
    邰梓莘微愕,看着他,“下一步,你是不是要让她取代季菲?”
    “季菲是陆门高薪聘请的气味构架师,陈瑜只是调香师,资历不够,还进不到总部任职,当然,不排除会安排她跟季菲学习的可能。”陆东深说。
    邰梓莘看了他半天,最后摇头苦笑,“三年前她什么都不是。”
    “三年能坐到天际首席调香师,证明她有能力。”陆东深语气很淡。
    邰梓莘盯着他,“是她有能力还是你给了她机会?你在她身上花了三年心血,如果没有你,她连进天际的资格都不够,更别提摇身一变成了调香师。”话毕,她将杯中酒一饮而尽,语气低了下来,“陆东深,你不能这么偏心,你不能让这么一个普通的女人来让我……”
    她努力在找一个合适的词语来形容,其实她的中文表达已经很不错了,邰家虽说主攻中国市场,但她长期是在国外长大,说中文多少还带一点腔调和偶尔字眼的咬不清,除此之外没什么问题。
    末了她终于找到了那个最恰当的词,补上,“颜面尽失。”
    陆家和邰家的关系微妙,因为产业链有重叠,所以会有竞争也实属正常,但真正交恶是在三年前,那一年,陆东深当众拒绝陆邰两家联姻,公然对抗陆门长辈,生生断了邰陆两家想要强强联合资源整合的念想。
    只因为,陆门做了一件彻底惹怒陆东深的事。
    第20章 快乐是什么?
    一直以来,邰陆两家都有心结成亲家,而且她是陆东深的学妹,很早就认识,更是倾慕于陆东深。可直到有一天她撞见陆东深跟个女孩子走得很近,那女孩子挽着他的胳膊巧笑盼兮,温柔乖巧,她就有种不好的预感。
    她的父亲重男轻女,自然想要得到陆东深这样的良婿,而当时陆东深对两家联姻似乎没什么意见,只是每次见到他的时候,总觉得他在强颜欢笑。直到,订婚礼上,宾客如云,所有人都来见证她即将成为他未婚妻的事实,可也就在那一天,他得知陆门绑架了那个女孩,为此冲冠一怒为红颜。
    他撕毁了他对陆门的退让和隐忍,前所未有的强势。她惶惶不安,跟他说,那是个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女孩,她配不上你,配不上陆门。
    他一字一句告诉她,他会让她配得上他,又盯着陆振扬告知,从此以后,我的事任何人都没资格插手。
    万幸的是,她没成为大众笑柄,不管是陆门还是邰家都有封锁消息的本事,只是她心高气傲,一怒之下去了法国。
    三年里,她听过关于陆东深很多的消息,例如他在陆门怎么步步为营,再例如他是怎么一点点并吞其他产业,更例如那个叫陈瑜的女孩,听说他始终有她陪伴。
    邰梓莘说这话的时候有些激动,但陆东深始终平静如初,等她说完,他说了句,“对不起。”
    “你爱她吗?”邰梓莘冷不丁问。
    陆东深看着她,没说话。
    “我不喜欢陈瑜,不是因为她家境普通,是觉得她那个人没表面看着那么简单。”邰梓莘盯着他,“而你喜欢她什么呢?或者,她只是你用来抗争陆门的借口?知道当年我为什么没对你死缠烂打?我不想逼你是因为我想看你每天过得开心快乐。”
    陆东深不疾不徐地将她的酒杯拿到了一边,低沉地说,“梓莘,你醉了。”
    邰梓莘压住了酒杯,似有跟他抗衡的架势。陆东深见状,低叹了一口气,便松了手,任由她了。
    半晌后,他才说了句,“你是女儿身,生在邰家尚且都不能如愿,而我生在陆门,能狠、能斗,就是不能快乐,像我这样的一个男人,早就不知道快乐是什么了。”
    邰梓莘笑了,笑得苦涩,陆东深的这番话算是说到她的心坎里了,人人都道生在富家有多光鲜,可光鲜背后的孤寂呢?
    又倒了杯酒,一饮而尽。
    再看他时,她已然不再小女儿心态,“沧陵的这份蛋糕我们邰家有心要吃,陆东深,你会因为我是女人让我一棋吗?”
    陆东深轻笑,“战场无父子,商场无男女。”
    “好,我懂了。”邰梓莘最喜欢的也就是他这份不近人情,“那就各凭本事了。”
    “好。”
    手机响了,是邰梓莘的,与此同时,陆东深的手机也响了,是景泞,嗓音低而促,他闻言后眉间一厉。
    结束通话后,邰梓莘那边也挂了电话,脸色很是冰冷,看着陆东深说,“陆总,如果我父亲有什么三长两短,我一定不会放过她。”
    邰梓莘口中的“她”指的是蒋璃。
    因为,邰国强不明原因地昏倒了。
    事发突然。
    据蒋小天说,邰国强是跟邰业扬、邰业帆两兄弟聊天的时候晕倒的。因为蒋璃的吩咐,所以他半步不离邰国强,为此邰业帆对他还发了脾气,指责他一个外人偷听他们父子间对话不妥。
    蒋小天当时还硬气得很,跟邰业帆顶了嘴说,我是光明正大听你们说话,所以算不上你口中的偷听。
    就这样,许是因为有他在场,父子三人倒也没说什么机要大事,就是平日的嘘寒问暖,所以不存在邰国强受到心理刺激的可能。
    这期间邰国强吃了只苹果,是邰梓莘亲手削给他的,但这苹果也是经蒋璃同意才食用,所以也不可能是苹果导致昏迷。
    邰国强被送往医院,但经医生们会诊也没得出什么结果,身体指标都挺正常,可就像个植物人似的躺在那没反应。
    景泞依照陆东深的吩咐进行全程封锁消息,半点风声都不允许走漏。
    蒋璃是最后一个赶到医院的,在这之前,她仔细盘查了邰国强的房间,几乎是地毯式搜索。
    邰业帆气盛,见蒋璃露面,一下子窜到她面前,“你给我爸用了什么?”
    语气不善,态度不佳,蒋璃不想搭理这种人,径直往重症室里走。
    “你什么意思?”邰业帆见状更怒,一把扯住她的胳膊,“你给我把话说清楚!”
    “哎哎哎,干什么呢?”蒋小天跟在后面看不下眼了,指着他的手,“松开!”
    “你算老几啊跟我大呼小叫!”邰业帆一把将蒋小天推开。
    蒋小天脾气也上来了,二话没说就要往上扑,被蒋璃一把挡住了,她看向邰业帆,语气很淡,“我进重症室看一下你父亲。”
    “看他死了没有是吧?”邰业帆咬牙切齿。
    “你会不会说话?我们蒋爷——”
    “蒋小天。”蒋璃低声喝止了他。
    蒋小天怒瞪着邰业帆,还是乖乖闭了嘴。
    一旁的邰业扬走上前,相比邰业帆的冲动,他看上去稍稍稳重些,但也可能看得出满脸的不高兴来,“蒋小姐,这三天是你在负责我父亲,现在,你势必要给我们一个合理的解释。”
    “现在,我没法做出任何解释。”蒋璃一字一句,转头看向邰业帆,“还有,把你的手给我松开。”
    她发现了一个问题,这邰家兄妹,除了邰业帆外,邰业扬和邰梓莘跟陆东深一样,说中文说得字正腔圆,当然,她个人觉得陆东深的发音和嗓音说中文更是好听,这三人一看就是接受过正规的中文学习,所以他们说中文的时候大多数的情况下会多一份正式。
    但邰业帆不同,中文说得那叫一个顺溜,压根听不出半点香蕉人的口音,尤其是骂人的时候。这种人在国外见得太多,被家里宠得不行,天天在华人区横着走,倒是训练了不少口语。
    陆东深从院长那了解完情况后就一个电话打到北京,让杨远安排专家来沧陵会诊,刚出电梯,大老远就听见邰业帆咆哮的声音。
    “尽快安排会诊专家。”他匆匆叮嘱了句挂断电话。
    这边,邰业帆发出一声歇斯底里,原由是他一直死扯着蒋璃的胳膊不放,态度嚣张语气恶劣,蒋璃的坏脾气也上来了,在警告他一遍不听的情况下直截了当朝着他虎口狠狠一掐,紧跟着被他钳住的胳膊就解放了。
    本来已经擦掌磨拳的蒋小天见状后乐了,“该!我们蒋爷的宗旨是能动手就不动口,再让你有眼不识泰山!”
    这下子彻底激怒了邰业帆,冲着蒋璃就过来了,蒋璃早就看他不顺眼,刚打算一拳迎上去,紧跟着就被人拉到了身后。
    是陆东深。
    高大身形将蒋璃挡了个瓷实,一手稳稳地接住了邰业帆即将落下来的拳头,嗓音淡而沉,“邰公子,打女人不好吧?”
    第21章 去房间找他?
    “陆东深!”邰业帆本来就在气头上,见到他后更是分外眼红,拳头死命扯了几下都没能如愿挣脱,更是恨得牙根痒痒,“你来得正好!我说你是安的什么心?故意整我们邰家是吧?大不了就是商场利益,我们邰家是杀你父母了还是害你性命了?你先是悔婚闹得邰家在圈内抬不起头,现在又来害我爸?”
    蒋璃在他身后听得真切,暗自吃惊,不曾想还能在这听到这么大的八卦。抬眼只能瞧见陆东深的侧脸,他面色平静,不愠不怒,跟邰业帆有着截然相反的冷静。
    她又低头,他还握着她的手腕,没怎么用力气,但也不允许她的挣脱,他的拇指触在她手腕的眼睛纹身上,温热的,透过纹身的纹路渗到肌理,又汇进血液,血液入心。
    “邰公子,说话最好注意点分寸。”陆东深语气沉凉,“除非你想跟陆家彻底撕破脸。”
    邰业帆还要理论,邰梓莘正好打完电话也赶了过来,撞见这幕后喝止了邰业帆,邰业扬也不想把事情闹大,也赶忙上前打了圆场。
    “陆总。”邰梓莘看向陆东深。
    陆东深看了邰业帆一眼,没再说什么,松了手。
    这一番下来,邰业帆没占到什么上风,自然一肚子恼火,但也尚算顾全大局不再叫嚣,毕竟陆东深把话说到这个份上了,他也不敢在没得到父亲的首肯下跟陆家闹掰。
    邰业扬是长子,见陆东深卖了邰梓莘一个面子,心中自然不爽,忙给自己也找了个台阶下,“大家以和为贵、以和为贵。”
    “陆总,我为我哥的冲动跟你道歉,但是,我父亲无病无灾突然晕倒,我想这种状况应该跟蒋小姐脱不了关系吧。”邰梓莘冷静,虽说她眼瞧陆东深护着蒋璃这一幕有些刺眼,尤其是他拉着她的举动。
    陆东深这才松开蒋璃的手,转过身看着她,他的目光不怒却有威,不凉却有厉,蒋璃不知他心里怎么想,迎上他的目光,“如果是我造成的,我会负责,但前提是,我需要见邰国强。”
    她心里十八道弯,邰国强在最关键一晚出事,她本来就脱不了干系,再加上这邰梓莘看上去对陆东深余情未了,而陆东深显然也给邰梓莘面子,那刚刚那点维护之意怕是在这种大利益面前折戟沉沙,所以,她要做的只能靠自己洗脱嫌疑。
    陆东深看了她良久,然后开口,“进去吧。”
    蒋璃心中石头落地,给她机会就好办了,而这个时候,怕是对她仅存信任的人就只有陆东深了,虽说她承认,这个始料未及的状况的确是给他带来了巨大麻烦。
    邰业帆眼睁睁瞧着蒋璃进了重症监护室,气得吹胡子瞪眼,“陆东深你——”
    “解铃还须系铃人。”邰梓莘冷冷打断邰业帆,扭头看向陆东深,“只是,希望陆总没信错人。”
    陆东深没接话,看着重症监护室的方向,沉默。—
    我是蒋爷的气味分割线—
    蒋璃进去了挺长时间。
    这段时间里,蒋小天心里七上八下的,足足半小时,这是他从未有过的担心。
    在他心里,蒋璃无所不能,不论什么疑难杂症,看见的看不见的她都能应付自如,可今天,有些不同寻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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