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梦中, 他迷迷糊糊地感觉到身旁有一团毛茸茸的东西在拱他。他眉头紧蹙,颇为烦躁地挥了挥手,想要把这扰人清梦的东西赶走。然而,耳旁传来了几声细碎的“吱吱吱”。
    他不耐烦地睁开了眼, 等他看清面前的东西,胸口的怒火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惨烈的尖叫。
    “啊!”吕元亮一下子从美人榻上崩起,恨不得一下跳个三丈高。
    外间伺候着的观墨姚黄魏紫他们听见正屋的响动连忙跑了进来,询问道:“少爷,您怎么了?”
    就见一只白色的猫嘴里叼着一直半死不活的老鼠,蹲坐在美人榻上,一脸无辜地看着吕元亮。除此之外,美人榻前的地上还躺着几只死老鼠。
    吕元亮从小就特别讨厌蛇鼠虫一类的恶心东西。他本以为陆云妆只不过是为了昨日撒的谎找个台阶下才让人弄了猫进院子,却不曾想这猫真的在院子里捉到了老鼠。
    一旁姚黄见了不由惊呼,“管家说的果然没错,这猫果然厉害,没想到这么快就捉到了老鼠。”
    魏紫也感叹了一句:“昨天夜里少夫人说要寻只猫来抓老鼠,还奇怪,这沐松苑里头干净怎么可能有老鼠呢?却不曾想还真的有。”
    观墨瞪大了眼,道:“乖乖,阿白这是把一窝老鼠都给掏了出来吧?”说着,表情疑惑,问:“不过,阿白抓了老鼠为何要往少爷跟前凑呢?”
    正在这时,就听身后传来了熟悉的女声,“这你们就不懂了吧?猫把老鼠抓来叼到人面前是因为喜欢主人,想要把战利品送给主人。”
    听闻,众人猛一回头,就见陆云妆笑眯眯地看着地上的一堆死老鼠,惊叹道:“抓的还真多啊。”
    吕元亮早就躲得老远,他伸出食指颤颤巍巍地指着地上的老鼠,还有叼着老鼠的阿白,道:“快快快!快把这些东西拿走!这战利品谁爱要谁要,我不要见到它们!”
    陆云妆挥了挥手,唤来了人忙将这些死老鼠给处理了。
    一旁吕元亮紧紧靠着墙角,捂着胸口浑身发抖一副心有余悸的样子。
    陆云妆见状忙走上去,小声劝慰道:“没事吧?”
    就见吕元亮一把抱住陆云妆,仿若一只大型犬在她的颈边蹭起来,哼哼唧唧道:“云娘,吓死我了……我最讨厌老鼠了!”
    要说吕元亮为啥怕老鼠这事还得从他五岁时说起,那日他正在午睡,突听见耳旁传来了窸窸窣窣的声音,一睁开眼就瞧见一只油光水滑的老鼠瞪着绿豆眼正一错不错地盯着他瞧。还没等他反应,那老鼠就从贴着他的胳膊从床上溜走了。那恶心的触感,他一辈子都忘不了。
    陆云妆一听只觉得好笑,昨天晚上不过就是随口胡说吕元亮被老鼠吓到了,哪曾想他竟然还真的怕老鼠。于是伸出手拍了拍他的背劝慰道:“好了,好了,只是几只死老鼠而已,一个大男人怕老鼠传出去羞不羞啊。”
    就听吕元亮闷声道:“羞什么羞?我怕老鼠的事全府上下都知道……”
    陆云妆一听不由乐了,她还是第一次见这种死猪不怕开水烫,躺平任嘲的人。
    就听吕元亮道:“你不知道,我小时候被老鼠咬过,当时那老鼠有这么大!”他松开陆云妆,手舞足蹈地比划出一个大圈。
    陆云妆见了嘴角微微抽搐,这老鼠是成精了才能有西瓜这么大吧。
    她叹了口气,拍拍他的背道:“好了,好了。如今老鼠都已经抓住了,你可以放心了吧。”
    吕元亮微微抬头看他,瘪了瘪嘴巴,一脸委屈。
    “云娘……我是真的……害怕……”
    陆云妆含含糊糊地点点头,“我看出来了。”
    就在吕元亮扯着陆云妆衣袖,仍想继续说些什么的时候,就见魏紫急急跑过来道:“少夫人,夫人唤您去一趟。”
    “可知所为何事?”
    “这,奴婢也不清楚。”
    见状,陆云妆点了点头道:“我知道了,这去就去。”
    看着陆云妆来去匆匆的背影,吕元亮不由得叹了一口气。每次他想同云娘单独相处的时候总有那么些没眼力见的跳出来搅事,这次又换成他娘了。
    想着,他不由得郁闷地吐了一口气,去了书房念书。
    这厢,陆云妆刚赶到正屋就见周氏正眯着笑眼朝她招手,“云娘啊,快过来。”
    陆云妆来到周氏身旁坐了,瞧着她问道:“娘,您唤儿媳过来可有何事?”
    就见周氏从一旁的盒子里头拿出了一张帖子,往前推了推。
    “这是?”
    周氏笑道:“这是吴家递来的喜帖,下月初一便是吴家三姑娘出嫁的日子。”
    听闻,陆云妆微微一愣,半晌才记起这吴家就是原身生母的娘家。而这吴家三姑娘就是周氏的外甥女,也是陆云妆亲舅舅的女儿,陆云妆的表姐。
    这位吴家三姑娘也是个不容易的。本来三年前就开始同男方家开始谈婚论嫁了,可是不幸的是对方丧母,又得守孝三年。而这姑娘又是个实心眼的,非要等,这一拖就拖到了十八九岁,成了一个老姑娘。好在男方家也是守诺言的,期间也没有说退亲之类的话,出了孝期就赶紧将人迎娶过门。
    陆云妆对这位素未谋面的表姐的记忆为零。在原主的记忆里,她与那吴家表姐不过几面之缘。如今听周氏说起也只是在心里唏嘘感叹一番。
    周氏话锋一转,“云娘啊,你这平日里也就府里铺子里两头转,也没啥交际,憋闷的紧。下月初你表姐成婚,到时你也跟着一块儿去吧。”
    陆云妆这成婚那么久了也不出去交际,江宁里富家太太的圈子里也不认得几个,这哪里能行?趁着这个机会多让她接触接触这些年轻夫人才是行。
    陆云妆推辞不过,只得应下。
    在周氏这儿坐了一盏茶的功夫,她便道了别,回了沐松苑。回来后没见着吕元亮,便随口问了一句,得知他在书房念书便以为他开始自觉学习了,一时只觉得欣慰便没有再多问。
    而“用功读书”的吕元亮在书房内发呆了许久,脑子里想的并不是四书五经,而是怎么样才能让陆云妆答应他同床。自从发觉自己对陆云妆的心意之后,他一直都想把她办了。然而自身的武力值太弱,别说办了她,连同床睡觉都是个问题。
    在经过一番认真的思考,他猛地想到了一条绝顶的妙计。
    晚间,吕元亮抱着枕头被子一脸委屈巴巴地看着她。
    陆云妆不由蹙眉,“你这是做什么?”
    就见他缩着头,畏缩着道:“我怕……怕老鼠……一个人不敢睡。”
    于是他悄悄掐了掐大腿,眼眶微红,“云娘,我想跟你一道睡。”
    见陆云妆拧眉,他又急忙举着手道:“我就只是躺你身边,不做别的!”
    看着他黑润润的眼珠还有那副眼巴巴的样子,陆云妆本快到嘴边的呵斥又硬生生地给咽了下去。就见她无奈地叹了口气道:“知道了。”
    吕元亮一听她竟同意了,心花怒放,但又不敢表现出来。只得抱着自己的被褥上了床,安静地躺下。
    陆云妆见他真如说的那样安静地睡觉便也没有多疑,往里挪了挪,安静地睡去。
    陆云妆的睡眠很好,躺下去没多久就进入了梦乡。倒是吕元亮竖着耳朵,在确认陆云妆睡熟之后,猛地睁开眼,转头看向身旁。就见躺在自己身侧里边的陆云妆不知何时翻了身面朝着他。就见她双目紧闭,衣襟因为翻身动作扯开了些许,露出了里头海棠红的小衣,隐隐地还透出了一丝起伏的轮廓。
    见状,他的心猛地突突跳了起来,原先的困意也瞬间消散了个干净。
    他屏住呼吸,呆呆地看了片刻后像是着了魔似的朝着对面靠去。鼻尖隐隐传来了一股好闻的茉莉花香。他不由咽了咽口水,伸出手想要触碰那一片馥郁芬芳。却在这时,突听见对面的人儿呓语了一声,“不要……”
    这一声响动差点没把他的魂魄吓飞。吕元亮就像被电了一般缩回手,就见陆云妆挠了挠脖子,含含糊糊地“嗯”了一声翻了个身继续睡去。
    见状,吕元亮这才松了口气。吓死他了,原来没醒。
    因为这事,吕元亮即使有那贼心也没那贼胆敢造次了,只得乖乖睡觉,寻求来日方长的机会。
    陆云妆这一觉睡的相当安稳。她本以为身边多了一个男人她应该睡不好的才对,可没想到这一觉睡到大天亮,简直不可思议。
    她醒来偏头望了望身旁的吕元亮,就见他呼呼大睡,还吧唧嘴,像是梦到了什么好事,一直嘿嘿嘿笑的。
    见状,她忍不住摇了摇头,心中忍不住叹了句,也不知道梦见了什么,跟个傻子似的。
    第44章 廪生
    这时只见身旁吕元亮突的撅起嘴巴, 含含糊糊道:“云娘, 香一个!嘿嘿。”
    一听这话,陆云妆不由红了脸,很是羞恼。
    这个不正经的!于是一把揪住他的耳朵。
    吕元亮正梦见自己和陆云妆在一片花田里捉迷藏玩亲亲, 猛地感觉耳朵一痛, 一下子就醒了。
    他拧了拧眉刚想破口大骂就见眼前陆云妆一脸戏谑地看着他, 一下子又将到嘴边的国骂给咽了回去。
    “云, 云娘。”
    “梦见什么了你, 笑成这样?”
    吕元亮揉了揉耳朵, 支支吾吾地说道:“没,没什么。”
    陆云妆看了他一眼眉头微蹙,轻嗤了一声便起身去屏风后头换衣裳。
    吕元亮则伸长着脖子紧紧盯着屏风, 恨不得生了一对透视眼。
    那厢陆云妆换完了衣裳绕出屏风就恰好瞧见脖子伸得跟只长颈鹿似的吕元亮。
    见状, 她不由想笑,“看什么呢?”
    吕元亮还没收回视线就被冷不丁地问道,一脸状况外的表情。
    “啊?”片刻后,他反应过来,佯装镇定地伸手摸着后颈道:“没看什么。就是睡觉的时候落枕了,脖子有点痛。”
    这时外头魏紫敲了敲门,捧着盥洗用具进了屋。陆云妆一边洗漱一边道:“算着日子衙门是不是该放榜了?”
    一听这话, 吕元亮愣了愣,她要是不说,他都差点把这事给忘了。
    就听魏紫道:“少夫人说的是。所以观墨一大早就去了衙门,就等着放榜呢。”陆云妆听闻便点点头。
    自从院式过后, 陆云妆想的最多的便是此事。毕竟是吕元亮第一次下场考试,说不担心成绩那是假的。这些日子她强迫自己做事专心,就等着放榜这日。
    因着今日出榜,吕家上下均是悬着一颗心。连带着向来沉稳淡定的吕兴昌都开始忐忑不安起来,站起来又坐下,坐下又站起来,背着手在屋子里转了好些圈。周氏更是如此,对着账册发呆了许久就是怎么也看不进去。
    吕兴昌虽然早就做了最坏的打算,可这心里还是抱有一丝侥幸的。吕元亮虽然以前混了点,但现在好歹开始认真读书了,这次考试说不定就能踩狗屎运考好呢。
    相比吕老爷和周氏,当事人吕元亮则一脸淡定地啃着苹果。
    陆云妆不由好奇:“今天出榜,你都不紧张吗?”
    就见吕元亮扔了手里的苹果核,道:“考都考完了,紧张也没用。不中大不了就明年再来呗,也不是什么大不了的事。”
    陆云妆:“……”
    见她一脸沉郁,吕元亮摇摇头道:“这样愁眉苦脸的,一下子就要变成老太婆了。”说着,又伸手推了推她的嘴角,“笑一个!”
    陆云妆扒下他的手,状似嫌弃地笑骂道:“你手都没洗就往我脸上摸,脏死了。”一边说着一边掏出帕子擦脸。
    吕元亮耸了耸肩,便去一旁净手,笑了笑道:“一开始的时候不要抱希望,那么结果就算不好心里也不会太难过。你也别多想了,该是我的就是我的,不是我的只能说是时候未到罢了。”
    陆云妆听闻,挑了挑眉。没想到这家伙看上去傻乎乎的,还能说出这么有哲理的话。
    而表面上看上去十分淡定的吕元亮其实内心慌得一逼。只不过他掩饰的好,没人看得出来罢了。因为这事全家都不能心定,所以他就更加不能表现地慌乱。
    就在这时,突听见有人远远地在门外喊道:“中了!中了!”
    扭头一看,可不就是观墨那小子吗?
    就见他一脸喜气洋洋地奔过来。吕兴昌忙放下手中的账册,起身走上前去。周氏则迫不及待地问道:“你刚才说中了?真的吗?”
    “千真万确,少爷考上了,是廪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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