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有心想去找洛长天说说,但是又想到洛长天之前跟她说的,不许她管这事,只能按捺下那种冲动。
    而且是鸣玉自己提出来要嫁给陆紫焉,她这样帮着陆紫焉好像也不是特别好……
    算了,还是让他们自己折腾去吧。
    她跟洛长天左磨右泡,又是撒娇又是闹脾气,叫了好几声夫君,总算得来一个出门的机会,收拾好她就让人备了马车,出府去了。
    洛长天不许她出城,但是京城这么大,好玩的地方也很多,就是只在街上逛逛,她也满足了。
    阿澜掀着小窗的帘子,兴致勃勃地往外看,不时让赶车的惊风往热闹的地方走。
    忽然外面传来一道异常的声音:“请太子妃为奴家做主!”
    然后马车倏地停了下来。
    “怎么回事?”阿澜坐稳后问道。
    没等惊风回答,她就掀开了前面的帘子,然后就看到,一个长相漂亮的女人跪在马车面前,双目含泪,泫然欲泣。
    “你是什么人?”阿澜皱起眉头,“若有冤屈,去找官府,找我做什么?”
    周围围了不少看热闹的百姓,没等那女子说话,就有人叫破了她身份:“哎呀,这不是烟雨楼的红蔻姑娘吗?这是发生了什么事了?怎么跑来拦太子妃的车驾?”
    烟雨楼?红蔻?
    阿澜好像听到过,隐约想起来点,立即就明白过来,这恐怕是和陆紫焉这桩婚事有关系了!
    果不其然红蔻道:“望太子妃明鉴,奴家和陆小侯爷情投意合,相好已有一段时间,前日听闻陛下为小侯爷赐了婚,对方是太子妃的亲妹妹,来自隋国的鸣玉公主,奴家有自知之明,小侯爷若有情意,过后纳了奴家作妾,便是个难得的恩典,若是就此各不相干,奴家也不怨恨,好歹好过一场,但是、但是没想到,鸣玉公主竟那样霸道!竟硬生生要逼死奴家啊!”
    红蔻哭道:“公主闯进烟雨楼,扬言要让奴家在这京城待不下去!奴家冤枉啊,和小侯爷相好也是在公主到来之前,如今听闻陛下赐了婚,也不敢有什么奢望,公主怎能如此不讲道理?之前的恐吓就罢了,今日竟然还威胁了楼中的妈妈,要逼奴家离京!奴家一介弱女子,好不容易找到烟雨楼这么个傍身之处,离了这里让奴家可怎么活啊!”
    周围的人听了都窃窃私语,这听来实在是鸣玉公主太过霸道了。
    但是阿澜不认为鸣玉会这么肆意妄为,这红蔻说得可怜,可她说什么都全靠一张嘴,连个证据也没有,要她怎么相信?
    阿澜皱眉道:“你说的这些,可有什么证据?”
    红蔻道:“公主恐吓奴家那回,小侯爷就在奴家身边,逼奴家离开这次,有妈妈为奴家作证!妈妈亲口说的公主容不下奴家了,让奴家赶紧离开京城!奴家所言绝无虚假,请太子妃为奴家做主!”
    她说着就发现了另一边的烟雨楼鸨母,立即只给阿澜看。
    鸨母见阿澜看向她,急忙跪到红蔻身边来。
    阿澜问道:“她说的都是真的?”
    “这……”鸨母垂头,眼中闪过一丝心虚,“今天公主殿下的确是找到奴家……”
    阿澜没等她说完,就转去问红蔻,有些没耐心地道:“你既然觉得受了委屈,怎么不去找陆小侯爷给你做主,跑来拦我做什么?”
    “公主是太子妃的亲妹妹,也只有太子妃能管……”
    “行了。”阿澜打断她,不想听了,她觉得这事多半是真的了,但是就算是真的,难道要她将鸣玉叫过来给这红蔻赔礼道歉不成?
    鸣玉只是霸道了些而已,现在陆紫焉是她未婚夫呢,她想将他身边的女人赶走有什么不对?只是让人离开京城而已,也没有太过分吧……
    ……好吧,鸣玉自己要求嫁给陆紫焉,“插足”了陆紫焉和红蔻之间的感情,的确是有些不妥当,但是就算没有她,以红蔻的身份,难道还能当陆紫焉的侯爷夫人不成?以陆紫焉过往的情史来看,他多半过不了多久就腻了红蔻了,连个妾的身份都不会给她,这样看来鸣玉的要求对红蔻其实也没什么影响……
    ……行吧!她就是偏心!就是护短!就是想站鸣玉这一边!
    阿澜瘫着一张小脸,内心乱七八糟想了许多,最后直接承认了心里最真实的想法。
    又想,陆紫焉真不是个东西!这样在花丛里打滚也不怕哪一天被毒花给毒死?
    他就是不愿意,那先把这红蔻放下,等解决了赐婚的事再和人好不行吗?
    正要说话,忽然左上方响起鸣玉的声音来:“我倒是都没想到,还可以让你离开京城,还要多谢红蔻姑娘提醒了我。”
    阿澜循着声音抬头一望,鸣玉竟然就坐在边上酒楼的二楼的窗沿上!也不知道她在那里看了多久了。
    和阿澜对视一眼,她目光柔和了一瞬,而后踩着屋檐一个旋身落下,来到马车面前。
    红蔻和鸨母下意识就往后缩,显得对她很是惧怕。
    鸣玉却没给人继续后退的机会,她上前直接踩住了那鸨母地上的一只手。
    鸨母疼得脸色扭曲,急忙求饶:“公主殿下饶命!”
    鸣玉却不理会她,径直看向慌张的红蔻,“连个妾的位置也不敢奢求?你是这样想的?我看不见得吧,昨天不是还跟陆紫焉说我不是良配,娶我有害无益,教唆他抗旨吗?”
    红蔻脸色一变。
    阿澜心头那点纠结立即就没了。
    她就知道!这女人果然不是什么好东西!怪不得她刚才见着人哭都生不出一点同情来!
    这下她可不是偏心了,她是站在正理这一边!
    即使在坐在马车上,阿澜都挺直了腰杆,底气十足起来。
    “你说你和陆紫焉相好在前,觉得我的出现让你委屈了?本公主也不是个小气的人,虽然看你不顺眼,但是不过一个妓子罢了,陆紫焉又不可能真的带你进侯府,玩腻了也就和你散了,在成亲之前,我宽容一些让他在你身边开心一下也不是不可以——只要你有点自知之明,滚好自己的嘴巴和心,不要痴心妄想。不过看来红蔻姑娘很是不甘心啊,我不过让人警告一下你,认清自己的身份,不要说不该说的话,你竟然就直接给我按了个赶你出京逼你去死的罪名?还有胆子闹到太子妃面前来?是觉得我太仁慈宽容了是不是?”
    鸣玉话落脚下又一用力,鸨母疼得面孔扭曲,不管不顾地哭喊起来。
    而红蔻一脸的错愕震惊,“你只是警告我?你没要赶我出京?”
    她猛地看向鸨母。
    鸨母涕泪横流,满面恐慌,“公主殿下、公主殿下饶命!是奴家假借公主殿下的名义多说了一些话……”
    事态当即就明了了,鸨母害怕红蔻惹怒了鸣玉,继而牵连烟雨楼,恰好红蔻动了不该动的心思,鸣玉通过鸨母去警告她,鸨母觉得这是个好机会,就骗她说是鸣玉公主不想她继续在京城待下去,想让她赶紧离开,可没想到,红蔻竟然会胆大至此,跑来拦太子妃的车驾!
    话说清楚,鸣玉终于抬了脚,鸨母那只手哆哆嗦嗦的拿起来,也不知道指头有没有断了。
    阿澜看着鸣玉的行事,心里有种奇怪的感觉,总觉得她和洛长天的狠厉都是同出一脉,这风格实在是太像了……
    红蔻已经呆怔住了,她低低垂着脑袋,好半晌,她对着鸣玉磕下头,开口说道:“是奴家痴心妄想了,奴家这就离开京城,从今往后……”
    话没说完,就有人说道:“我看谁敢赶你离开!”
    竟然是陆紫焉出现了!
    他径直走上前来,将红蔻拉起来,对鸣玉道:“这桩婚事能不能成还要再说,公主现在就迫不及待把人赶走,未免太不讲道理,并且仗势欺人!”
    鸣玉冷着脸,没有说话。
    阿澜喊他:“陆紫焉!”
    陆紫焉回头看到阿澜,脸上的冷意要缓不缓的,看起来有些奇怪,他最终还是行了个礼,喊了声:“太子妃。”
    然后什么都不再说,拉着红蔻就走。
    阿澜气得差点从马车上跳下来,她朝那边看去,看见眼里含泪的红蔻仰起头来看他,脸上露出个依赖又欢喜的笑容。
    阿澜转头看向鸣玉,发现她视线追着那两人,眼底沉沉的看不清情绪。
    她正要说话,忽然鸣玉就朝马车走过来,没等阿澜反应过来,她就掀开帘子上了马车。
    阿澜和她大眼瞪小眼。
    “……你上来做什么?”
    “你要去哪里?”鸣玉靠在身后的软垫上,满脸写着享受,仿佛根本没把刚才的事放在心上。
    “随便逛逛。”阿澜说。
    虽然她没比鸣玉大上几天,但她自持是个姐姐,而且刚才偏心了她一把——虽然都是在心里想的还没行动出来,管管她应该、应该还是可以的吧?
    于是她端着仪态,说道:“坐没坐相,像什么样子,你还是公主呢,坐直了!”
    她现在身体已经长开了,不像在隋国那样瘦弱,但是和从小习武的鸣玉比起来,还是要矮了一个个头,身材也纤细得不得了,她板着小脸这样训斥,颇有一种老气横秋的样子,看在鸣玉眼里有些搞笑,她差点就笑出来了。
    她幽幽道:“我昨天去找洛长天,看见你躺在他怀里耍赖。”
    阿澜一惊,红着脸道:“你什么时候去的?!”
    她怎么没发现?!
    “怕你不好意思,就赶紧走开了,没让你发现。”鸣玉淡定道。
    “不可能,没有这事!”阿澜急忙否认,脸都要冒烟了,恨不得扯过车帘子包住脸,不敢再摆姐姐的谱了。
    鸣玉也没反驳她的否认,怕阿澜脸皮薄直接从车上跳下去。
    诡异地过了好一会儿,阿澜勉强忘记之前的丢脸了,担忧地道:“你还是不要嫁给陆紫焉了吧?你看他不是什么好东西。”
    之前和陆紫焉在一处的时候,她对他这样胡来倒是没什么看法,但是现在对方要成为她妹夫了,她就觉得哪里都是缺点。
    鸣玉虽然性格强悍,但是看她刚才的样子,分明就是在乎的,感情要是被陆紫焉拿捏住了,那以后得受多少委屈?
    阿澜觉得她简直要操碎了心,管起妹妹来,多少也理解洛长天管她时的心态了。
    鸣玉顿了一顿,道:“这事你不用管,我心里有成算。”
    “你有什么成算啊,他……”
    “你还是……”鸣玉打断她,抬手遮住脸,嘴角悄悄抽了抽,“还是别把我当妹妹吧,你不觉得看起来,我更像你姐姐吗?”
    阿澜:“……再像也不是啊,我才是你姐姐!”
    鸣玉:“……”
    就算真的是,她懂的不知道要甩阿澜几条街,讲起道理来估计能把阿澜给讲哭……当然她不忍心欺负她。
    更何况还不是。
    “洛长天对你好吗?”她转移话题。
    阿澜说:“还、还成吧。”
    鸣玉无言,要真的只是“还成”,这脸上的娇羞能不能稍微少一些?
    过了这么会儿,阿澜就觉得和鸣玉没那么陌生了,态度也亲近起来,心里想血缘这是个奇妙的东西。
    她甚至敢问她:“听说你逼宫造反了?这是怎么回事?”
    天知道她心里对这事有多么好奇,老早就想问鸣玉了,只是之前不太熟,都不好问。
    鸣玉轻描淡写道:“什么怎么回事,就那么简单,想试试努力一把能不能当有史以来第一个女皇帝,结果失败了。”
    她想起什么,忽然冷笑,骂道:“卫沉音可真不是个好东西!”
    “你骂皇叔做什么?”阿澜还没从她这远大的志向和敷衍的态度中缓过神来,就听她这么说,忍不住反驳,“要不是你造反,皇叔怎么会站到你对立面去?父皇对你……那么好,本来就是你不对,怎么能因为这个还怨恨皇叔呢?”
    阿澜心情有些复杂,她从小到大,不知道有多少时间都在期待父皇能多看她一眼,鸣玉轻而易举就得到了她梦寐以求的东西,甚至还要更多,可是她竟然这样不珍惜,还逼宫造反,父皇不知道得多难过呢……
    她想着想着就出了神,不知道鸣玉在盯着她看,目光十分复杂。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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