恶毒之人若是被看透伪装,所有行径便显得滑稽可笑,极易拆穿。可惜,前世的鸾玉,掏心掏肺的相信姚燕云,连这等愚蠢浅薄的把戏都视而不见。
    活该被其夺位,活活烧死。
    青芜回去的时候,手里端了一捧蜜糖橘,风雪肆虐,卷着残叶抖进屋内。
    旺盛的火炉边,姚燕云穿着粉嫩的锦袄,头上簪了两支宝石步摇,红唇微启,一双柔荑光滑软嫩,她拨弄着炉火,心事深沉,竟没听到青芜掀帘子的动静。
    橘子凑到她面前,姚燕云打了个哆嗦,随即一脸挑剔的看着青芜。
    “姑娘,尝尝,可好吃了。公主说吃不完,分给下人们尝尝鲜。这种好东西,我从没吃过,甜到掉牙。”
    青芜一边说一边看着姚燕云面部的变化,她拧紧眉头,嘴角却是勾起笑意,随手拿了个橘子,温柔回道。
    “多谢。青芜,公主在做什么?”
    “公主?她出府了,说是去办事。我打远看着一个人影,以为是顾衡,可经过东偏院的时候,顾衡恰好从里头出来,真是奇怪。”
    青芜按照鸾玉嘱咐的话,一字一句的不敢掉以轻心,姚燕云忽然破开笑意,浑身跟着舒展开来。
    有什么好奇怪的,等着在众目睽睽之下被抓包,那才叫精彩。
    方出府门,鸾玉与如意便分开行事,她还是按照计划去交定银,买宅院。
    那处宅院地皮宽广,布局装饰简约质朴,与鸿鹄书院在一个街巷。原主人是个经商的,曾经富甲一时,后来经营不当,变卖了各处家产,用来抵债。那处宅院,因为着急出售的缘故,便宜了许多。
    交完定金,后头有人跑了上去,一把将她抱了起来。
    第29章
    “找我何事?”
    那人不松手,银铃般的笑声在悠长的巷子里,显得格外嘹亮。
    她抱着鸾玉转了一圈,扬起的雪花碎成沫子,看上去心情十分爽快。
    “四公主,我有事跟你说。”鸾玉握着她的手臂,往下用力一压,脚跟随即落地。那人喘着粗气,双手掐腰,皮鞭殷红,束成一团缠在腰间。
    “你说。”
    陆玉瑶的杏眼炯炯有神,如意过去找她,一听到跟陈文永有关,二话不说兴冲冲的赶了过来。
    惨淡的日头躲在乌云后面,时隐时现,硕大的雪片依旧下的纷纷扬扬,新宅院里面种了几株腊梅,开的如火如荼。
    不多会儿,一男一女相携离开。
    今日亦是顾宝坤的大日子,晋国的烧尾宴是个传统,京城内官员升迁,不管大小,都会大摆盛宴。
    何况顾宝坤一举升到尚书令的位置,又恰逢上元节,烧尾宴自然而然办的极其热闹隆重。
    请帖送出去之后,回礼便将几处库房堆得满满当当。账房忙了几宿没睡,好容易理清账目明细。
    正二品大员办宴,流程比寻常官员要复杂一些。宴席之上既要款待前来道贺的官场同僚,又要单独向晋帝献食,以表感激勉励之情。
    姚燕云头几天便知道今日的重要性,虽然与太子有了鱼水之欢,可终究没有名份。太子身边莺莺燕燕,美人环绕,如今她虽然还有些用处,可若是久了,拿不出太子想要的东西,难免会被弃如敝履。
    她思来想去,各个法子都有破绽。就在一筹莫展的时候,没想到天上会掉馅饼。
    李旦主动送上门来,这个机会,千载难逢,姚燕云觉得,是时候跟鸾玉彻底决裂了。
    锦竹已经去了一个多时辰,照理说应当往回走了。
    姚燕云透过厚重的帘子,看见两个婢女有说有笑,似乎从正院回来。她起身,悄悄撩起一条缝,风雪夹了寒意袭进眼睛,又冷又涩。
    “巧梅,前厅可要人伺候?”
    姚燕云踏出门槛,笑着问那个身穿紫衣的丫鬟。
    “姑娘,你这几日不是病着吗?”
    那两人站定,胳膊底下还放着托水果的盘子。
    “今日感觉大好,总不能一直闲着。前厅有客人吗,需要过去伺候吧?”姚燕云走上前,一人手里塞了两个铜钱,接着说道。
    “我病着的时候,没少麻烦你们,如今好了,自然要起来一同分担的。”
    那两人有些不明所以,只是收了铜钱,便好生与她解释。
    “今日前厅并无客人,只是公主发话,把吃食都送到卧房,进了外厅,如烟姐姐便不让我们往里走了。”
    “哦?公主在卧房?”姚燕云心里暗暗窃喜。
    “嗯,公主晌午便回来了,只是今日有些怪。”紫衣丫鬟皱着眉头,反手摸了摸后脑勺。
    “哪里怪?”极力掩饰住内心的喜悦,姚燕云觉得那颗心好像要跳出来似的,砰砰砰的让她浑身激动难耐。
    “公主胃口特别好,点了许多梁国的餐食,这会儿又让我们去吩咐小厨房,弄些酪浆,平时也没见公主爱吃这些东西。”
    “好了,巧梅,我们得快点过去,一会儿蓉妈妈要急了。”另外那个素衣丫鬟推了推巧梅,又对着姚燕云笑道。
    “姑娘,酪浆难做,我们先过去了。”
    “哎,等等,我也爱吃酪浆。你们吩咐完蓉妈妈,不必在那等着,我过去便好,兴许能偷嘴吃一口。”
    本来只有六分的把握,现下更平添了两三分。姚燕云几乎可以断定,李旦就在房内。
    李旦爱吃酪浆,而鸾玉自小讨厌那股膻味。今日鸾玉举动又如此反常,鬼鬼祟祟必然有晦事。
    “姑娘行吗?”巧梅有些不放心,却见姚燕云从腰间的钱袋中拿出两粒碎银,分别塞到两人手里,压低嗓音说道。
    “可别告诉旁人我去偷吃了。”说罢,径自莞尔一笑,那两人也跟着弯了眉眼,爽快的应了话。
    “那便麻烦姑娘了。”
    一阵风吹得她面上僵硬,单薄的襦裙下,精致的牡丹花纹嵌玉锦鞋微微一跺,细碎的雪沫嗖的落到地上,姚燕云将发丝抿到耳后,笑意更浓。
    借口称病的几日,她没跟鸾玉碰过面,一应事宜全都由锦竹出头。
    端着酪浆走到正院门口,便见如意拿着短剑在那耍的虎虎生风,枝头的积雪跟着凌空飞舞,煞是壮观。
    姚燕云迅速扫了一圈,果然,有一扇窗户开了半边,露出月白锦衣,那背影发饰,像极了李旦。
    她刚要提裙上台阶,便见如意忽然堵到跟前,一脸不耐烦的朝她挥剑,“你来做什么?”
    姚燕云难得好脾气,对着如意柔声说道。
    “公主不是要吃酪浆吗,恰好巧梅她们去做旁的事情,蓉妈妈便叫我送来。”
    如意挑挑眉,脚下却依旧不动。就在这时,那扇窗户被如烟砰地一声带上,慌张的样子落入姚燕云眼中,十足的心里有鬼。
    “如意,一会儿酪浆凉了。”她也不急,想着避开如意往前走,谁知如意一把接过托盘,酪浆晃出来几滴,恰好落在姚燕云胸口,她很是烦恼的蹙了蹙眉。
    “你走吧,我端进去就好。”
    她只想快些回去换身衣服,既然已经看到想要知道的真相,便没必要走进去再查真实。姚燕云委屈的瘪了瘪嘴。
    “如意,你总这样,叫我很是伤心。”
    “你可拉倒吧,姚燕云。收起你那虚伪的表情,我刚吃多了,怕吐。”
    姚燕云临走前,破有深意的盯着如意看,终没忍住心里的得意,轻巧巧的说了句。
    “如意,往后没准你会后悔今日所为呢。”
    “信不信我一剑劈死你!”
    如意扬起胳膊,对着她比划了两招。
    姚燕云摇摇头,且让她再嚣张一回,将来都得跪在自己面前,哭天遁地,求她给她们一条活路。
    想想,真觉得浑身舒爽。
    流芳阁内,一处卧房暖意融融,陆玉明躺在床上,任由那几个女子挑/捏肩膀,勾/咬/唇瓣。他四肢张开,面上靡靡,嘴里时不时发出愉悦的回应。
    屏风外头,锦竹局促的跪在地上,有小厮候在旁边,屋内除了莞尔的笑声,时高时低的喘/息声,便只有她自己粗重紧张的呼吸声了。
    屋内的地龙燃的太过热烈,不多会儿,锦竹身上全被汗渍泡透,她喉咙有些干涩,却又不敢再问。
    里面那人从头至尾没有说话,锦竹的脑袋贴在地面,跪.趴时间太久,腰都酸/软了。
    “可看清人了?”
    陆玉明翻了个身,那几个女子跟着落在他腰上,玉指轻缠,所触之处酥/麻难忍。
    “回殿下,看清了,的确是梁国六皇子。”锦竹呛了口气,声音莫名显得粗哑起来。
    “他何时到的,如今是否还在公主府。”陆玉明坐起来,神色变为凝重。
    “昨夜雪大,他入府走的是后门,公主身边那两个丫鬟引他进门的,很是小心谨慎。姑娘说,在殿下过去之前,一定会想尽法子稳住那人,不会让他离开。”
    锦竹按照姚燕云吩咐的,一字一句不敢说错。
    “你回去,就说本宫知道了,让她安心,事成之后不会亏待她。”
    话音刚落,那小厮已经开了门,将锦竹领出房外。
    陆玉明提上裤子,身边几人极其熟练的为他更衣挽发,也不再推搡耽搁。房内瞬间从嬉闹娇花变成井然有序的大家闺秀。
    “苏攀!”他提高音调,候着的侍卫推门而入,目不斜视的低头等待吩咐。
    “你去顾府,告诉舅舅,再过两个时辰,让他想法子带父皇去趟公主府。若他问你缘由,你只说事关重大。”
    陆玉明低下头,后面女子为他整理好衣领,又戴好玉冠。
    苏攀握紧手中长剑,低声问道。
    “属下明白,只是若无信物,高相未必会因为我的话带皇上过去。”
    陆玉明蹙眉,随后从腰间解下那枚玉佩,稍一扬手,便有女子接了送到屏风外头。
    苏攀不敢抬眼,那块玉佩圆润剔透,水头极好,陆玉明时常佩戴。
    “你把这个拿给他看,旁的不用多说,他自然明白。”这玉佩是陆玉明满月之时,高澈送他的小礼。
    苏攀嗯了一声,恭敬的接过,开门,飞檐走壁,踏雪无痕,片刻便没了踪迹。
    从暖室出来,锦竹被扑面的冷风冻得一哆嗦,不由得抱紧双臂,疾步跟紧小厮。
    走到抄手游廊尽头的假山旁,便见一人穿着绯色锦服,头戴毡帽,中间嵌了一枚红宝石,贵气十足。
    他眉目风流,腰间还勾着一条赤色锦帕,刚从偏院出来,新来的姑娘味道有些差强人意。
    陆玉明前些日子邀他同乐,无奈陈国公最近看他看的要紧,好容易今日才偷溜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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