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是离了丹阳,但銮驾往南方四州去了!说是去视察民情,太子卫率侯凌都陪在身边,不像是假的啊!”戴淖道。
    英王捏着那封密信,陷入沉思。太子銮驾明明去了南方,莫毅却说太子在微服查访冀州?他到底该信谁?
    想了想,他问:“前几日捉住的那个探子,问清楚了吗?”
    “死咬着没说,”戴淖摇头道,“不过听口音,像是从丹阳来的。”
    口音吗?
    英王笑了笑,突然怀疑起来。
    丹阳口音的探子、宫中禁卫的飞刀、莫毅告诉他的情报……
    一切都指向他的皇帝义兄,可是,推出这一切,好像太顺了些?
    他那个义兄,又为什么要对他的儿子痛下杀手?
    室内正自沉默,负责此次搜查的副将钟康突然赶到,拱手禀报:“王爷,那个刺客找到了!”
    *
    告别黎青,从英王府的后墙上翻下来,戚绵拍了拍身上的灰,仔细看看四周,没发现危险。
    虽然不知道英王府为什么突然撤了那些守卫,但对她来说是好事,她便没想那么多。
    能逃出来就行,一夜没回去,祁崇归该着急了。
    戚绵身上是普普通通的粗布衣裳,脸上头上也在黎青房中收拾的干净利落,她定定神,大摇大摆的走上了眼前的小巷。
    刚转过一个弯,就看见路边停了一辆灰扑扑的马车,她吓的一惊,警觉的从马车身边走过,听得车内传来一声:“绵绵。”
    戚绵诧异转头,看见车内熟悉的身影,然后欢欢喜喜的上了车。
    刚踏上去,手腕就被人拉住,然后跌入了一个温暖的怀抱。
    “说好的事情办完就回去呢?你跑哪儿去了?绵绵?”祁崇归两手箍住她的肩膀,低头朝她看去,担心她担心了一夜,根本没有合眼,此时眼下也有了淡淡的鸦青。
    戚绵自知理亏,被他这连番问话搞得头都懵了,看他一眼就赶紧垂下了脑袋:“我怕暴露,就逃进了英王府,这,这不是好好的出来了嘛……”
    “受伤了没有?”祁崇归皱着眉头,上下打量着她,两手顺着她的胳膊向下滑去,突然触到一片不平的凸起,戚绵也随着嘶了一声。
    祁崇归面色一变,他摸出来里面是包扎了一层纱布,“怎么伤的?别处呢?还有没有?”
    戚绵连连摇头:“没有了,就这一点,不小心被划破的,不碍事。”
    祁崇归伸手就要去解她的上衣,“让我看看。”
    戚绵连忙拦住他,一张脸满是真诚:“真的没事儿!不用看了!”
    祁崇归拧眉看她。
    戚绵抿抿唇,说道:“回去、回去再给你看。”
    这还在马车里头呢,脱她衣服算个什么事儿啊。
    祁崇归观她面色还好,倒也放下心来。他是真的担心她的伤,怕她是忍着不说,没有别的意思。
    他便收回了手,没有坚持。
    “以后不许不听话了,”他看着她,脸色没有好转,“还敢藏在英王眼皮子底下,你还真是胆子大。”
    戚绵嗯嗯应下,乖的不能再乖了,不想再听他训斥,于是悄悄翻了个白眼,身子一歪趴在他的膝上,转移话题问道:“英王为什么突然撤去府中守卫了?是你做了什么吗?”
    祁崇归骤然被她扑在怀里,不由心头一软,伸手抚了抚她鬓角的发丝,轻轻地嗯了一声:“给你找了个替罪羊。”
    刺客找到了,英王自然不会再戒严。
    戚绵一愣:“谁?”
    祁崇归摸了摸她的脑袋:“不必担忧,等英王审完,发现抓错了人,你也早就藏好了。”
    第49章 心虚
    戚绵伤在上臂, 窄袖不太好捋上去, 须得脱了外衫,才能看到伤口。
    窗边厚重的帷幔落下, 遮住了本就不太亮的天光。幽暗的房中, 戚绵脱去上衣,露出了里面的夜行衣和胳膊上包扎完好的纱布。
    祁崇归看了眼, 说道:“先把它拆了, 你换身衣服,重新包扎吧。”
    戚绵嗯了一声,祁崇归便伸出手去,几下散开了包裹着她胳膊的布条, 看见黑色衣袖上裁剪整齐的方口, 和明显被精心处理过的伤处, 不由怔了一怔。
    他初时知道戚绵伤口包扎过,只当是她自己胡乱弄的, 可她一只手臂,如何能料理的这般妥善?
    “绵绵, 你这伤……”
    戚绵一懵,这才反应过来,犹豫了一下, 还是解释道:“我碰见之前在晋国时的师兄了。”
    “……师兄?”
    “嗯, ”戚绵点点头,“没想到莫毅把他派去赵子明身边做侍卫,我昨晚飞出去的刀就是被他拦了一下, 才没得手。后来我都被他追上了,他认出了我,还以为是莫毅派我过去的,然后赵子明的其他护卫也赶过来,要不是他刻意放我走,我可能不止伤到这一处。”
    “所以你躲在英王府,也是在他的庇护下躲了一夜?”祁崇归脸色有些难看了。
    “没有没有,我在一个小破屋子里藏着,天亮了才跑出来,实在没地儿去,只好去找了他,若不是他,我恐怕就要被搜查的官兵发现了。”戚绵说到最后,看祁崇归脸色不对,不由小了声音,“有什么问题吗?”
    祁崇归沉默片刻,稍稍放缓了面色:“没什么,你先去换衣服。”
    戚绵心虚的摸了摸鼻子,嗯声应下,抱着衣服转去了屏风后,换上寻常的中衣中裤,这才出来。
    桌边的矮凳上放了一盆干净的温水,祁崇归拿过干巾,沾湿了一半,对她说:“把胳膊露出来。”
    戚绵便稍稍侧身,脱了一半的中衣,把受伤的左臂伸了出来。
    祁崇归拿着巾子,小心翼翼地给她清洗伤口边缘的血污,然后拿了药膏,温柔地涂抹上去。
    戚绵想了想,开口说道:“虽然出现了师兄这个意外,但是我该留下的东西都留下了。只要等英王查清楚那个玉佩的来历,他和晋国的结盟就会夭折。”
    “虽然赵子明没死,但我也算完成任务了吧?”
    “你怎么不说话?”
    戚绵转头看他,见他低着头给自己绑纱布,也看不清表情,她心里更发虚了:“你不会是怪我去找师兄吧……欸?”
    祁崇归俯下身去,将唇印在了绑好的纱布上。
    “绵绵,”他低沉的声音带着一丝沙哑,“你还记得我之前说过什么吗?”
    “什么?”戚绵懵懵的。
    “我说……”他稍抬了头,深深的凝视着她,“你若是受了伤,就别做禁卫了,我们成亲吧。”
    戚绵:“……”
    祁崇归拽住她中衣的袖子,为她穿好衣服,慢慢说道:“你做了太子妃,就不用做这些冒险的事了,也不会有人敢说你的不是。不会有流言蜚语,不会有人对你不敬。你高高在上,仆婢成群,你会是大楚最尊贵的女人,再没有人能让你受委屈。”
    他为她系好衣带,理好衣领,神情温柔而坚定:“绵绵,你愿意么?”
    戚绵怔怔地看着他,默了半晌,挠了挠头,为难道:“可是,这种伤也算受伤?”
    这划破的一点,还不如当初她为了糊弄祁崇归把自己额头砸破的伤呢。
    她皱着眉头,完全没想到这也算受伤。
    祁崇归眸光一凝:“所以,你还是不愿意?”
    戚绵下意识摇头,然后又点点头,看得祁崇归捏了捏她的脸,气道:“你这是什么意思?”
    戚绵想起之前自己纠结的地方,问他:“做了太子妃,我还能像现在这样跟你出来吗?”
    祁崇归微一扬眉:“当然可以。”
    “那我还能随意出入丽正殿吗?”
    “为什么不行?”
    “那……那我还能练剑、打猎、骑马吗?”
    “可以,”祁崇归此时倒是明白过来,原来她先前一直别扭,都是在想这些有的没的。他伸手揽住了她的肩膀,小心不碰到她的伤口,声音低沉,带了些诱哄的意味,“你想做什么都可以。”
    戚绵眸中掠过一丝惊喜,原来这么好说话的吗?
    那是不是,她也可以试一试?
    可他还不知道她前世做过的那些事,他信了这辈子的她,还以为她从始至终都是受了莫毅的逼迫……
    戚绵眸光微怔,又开始心虚,她是不是,应该主动坦白?
    *
    书房内,那块玉佩静静的躺在桌案上,英王坐在椅上,面色阴沉。
    “你查清楚了,这玉佩果真是晋国的东西?”
    “正是,”田波拱手道,“您可还记着六年前曾经抓获的那个晋国奸细?他身上有一枚令牌,上面就是这种花纹。晋帝祖上是曲水族人,这花纹就是曲水人的古文字,上面写的是个‘晋’字。”
    英王听得一手握拳,怒火中烧:“由此看来,那刺客不是太子派来的,而是莫毅派来的!”
    田波顿了顿:“应该是这样。莫毅为了寻求与您合作,故意使人装成是太子那边的人,先是过来探听消息,再是刺杀世子……只为了使您慌乱,好在谈判中占据先机。”
    “好个莫毅!”英王登时站起身来,大步跨到墙边,捞起墙上的长刀,“骗本王不说,还敢把手伸到吾儿身上!本王这就去了结了他这条狗命!”
    田波吓得一惊,连忙上前拦住他:“王爷息怒!此事非同小可,万万不可冲动!”
    “那你说怎么办?!”
    “王爷应召集属臣,商议之后,再做决定啊!俗话说两国交战不斩来使,那莫毅好歹也是晋国国师,怎可随意斩杀?”
    英王喘着粗气,胸口起伏不定,双目因愤怒而显得发红,但到底是听进去田波的话了,止住步子没再往外走。
    室内安静了半晌,田波以为劝住了英王,刚松一口气,就听见啪的一声,英王举起长刀劈向了一边的屏风,霎时就把屏风劈散架了。
    “本王还是忍不住,去,传本王的令,立即派五百精锐包围驿馆,一只蚊子都不能放出来!”
    田波一愣,还要再劝,却见英王蓦然转身,长刀指向了他:“若有拦着,杀无赦!”
    田波神色一凛,不敢再多话,连忙低头应是。
    英王冷笑一声,提刀大步向外走去。
    国师是吗?这就去会一会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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