卫一朝披着大衣,哈欠连天的出了房门,眨着眼站在门口,愣住了。许是昨夜里又下了雪,光秃秃的老树上开满了银白的花,屋顶,小路,院子被厚厚的积雪覆盖,仿佛天地连成一线
    卫一朝轻轻走下台阶,留下一串脚印。把衣袍撩起,蹲在地上,嘴里念叨了一句“也不知道这雪什么味道,好不好吃?”
    不等说完,就伸手舀了一些,放到嘴边,拿舌头添了添,“唔,还不错!就是有点涩”吧唧着嘴回味。
    “哎呦!小公子你这是雪地里做什么”周婶本是来叫卫一朝吃饭的,到了院子才看见雪地里蹲着一人。
    “阿”卫一朝起身,转头“周婶阿,怎么了?”
    “这时辰不早了,周婶做了饭在灶台上热着呢。”周婶笑着招手。对老爷的两个义子,她都是很喜欢的。
    卫一朝踏雪过去“嗯嗯,我爹和权叔吃过了吗”
    “两位老爷都吃过,现下在枫拾园呢。”周婶又问“小公子刚才蹲在雪地里做什么,可是丢了东西”
    卫一朝摇头“没有阿,我就是想尝尝雪是什么味道的。”
    周婶张了张口,没有说话。果真是亲兄弟,他哥哥是喝多了在雪地里打滚,弟弟是吃雪
    “年前府里有特存的雪水,小公子喜欢,周婶一会给你找找“
    卫一朝摇摇头,可能是觉得自己方才那样确实有点傻,挠挠头“我没见过这么多的雪。”
    周婶笑眯眯,看着卫一朝不免感叹两人还真是像。只是眉眼之间,卫一朝比他哥哥多了几分英气。
    “去吃饭,吃饭~”卫一朝撒着欢快的步伐离开。
    卫一朝在大厅吃饭后,一时无聊,想出去转转。奈何他身上的银子都被他爹搜刮了去,他偷偷缝在衣衫里银票,昨天也花的一干二净
    心塞的叹气,转了转眼珠,少年脸上出现一抹笑意,起身朝枫拾园走去。
    一路上,卫一朝都小心翼翼,走出一条道。积雪上留下一道直直的脚印,很浅。卫一朝穿过长廊,沿着青石铺成的路到了枫拾园。
    就在不远处见到他爹和权叔坐在暖厅里,卫一朝放轻步子偷瞄瞄走过去,心里得意的哼哼,他幼时可是跟着他娘学过一招的!
    “当年的事,你”
    卫一朝眨眼,当年的事?权叔在说啥?他又往前进了几步。
    听见他爹说“这么多年过去,他倒是没点愧疚之心!不过,他若是有心”
    楚天权正要开口,却是头一转,语气狠厉“谁”
    卫一朝摸摸鼻子,从不远处的柱子后面走出来。他这轻功还是不到家阿
    “老爹,权叔。”卫一朝笑着过去,跟两人问好。
    楚天权点点头。
    卫建福脸色闪过一抹异样,“你小子过来干嘛”
    “爹,你不是想早日找到我哥嘛,我这不是替您老分忧,现下出门去找呢。”卫一朝又换了语气,瞅了卫建福一眼,叹气“但是你说这燕京地广人多的,找人是个体力活,万一到时候我再饿着了什么的”
    卫建福黑着脸,打断他的话,从衣袖里取了一袋碎银子给卫一朝扔过去“去去去,记得给我早些回来。”
    卫一朝拿了银子,很是懂事的保证早些回来,给两人说了声,就兴奋的跳着出去了,恩,就是跳着的
    他先是去了最负盛名的春宴楼,坐在大厅中听说书先生讲书。这次的故事他刚巧听过,坐了会吃了点心就拍拍屁股出了门。
    卫一朝大摇大摆的走在长街上,手上还捧着从小摊上买的蒸糕,嘴里塞了满满一个,鼓着腮。
    见前面一众人围着,像是有什么热闹,卫一朝自是好奇,一路小跑过去。借着自己不错的轻功,一点脚,上去了街边的树上。坐好后,吃着蒸糕往下看,就看着一人身着淡灰色袍子,手抚着过长的胡须,脸上挂着淡淡的笑,眼里一片清明,一派仙风道骨的模样,原是个算命的道士。
    正在给一锦衣的年轻人看相,苍老的声音“你家中近两年必有血光之灾,我这里有特制的仙符,只要两文钱。”
    那年轻一听到血光之灾就已经满脸不爽了,又听他说两文钱什么的,虽是这银子他是不在乎
    姜攀一把收回手,冷笑“你可知本少爷是谁血光之灾你还是去骗其他人吧。今日本少爷心情好,下次别让我在碰上你!”他本要去大皇子府上,却被这道士拦下,起先他确实被这道士说的信了
    那道士一双幽深的眼,看着他不说话。姜攀一脚踹翻了小摊子,转身就走了。
    周围的人,见此也是散了去。
    卫一朝从树上下来,几步过去,弯腰把散出来的东西捡起来,递给那道士“给。”
    看到那双枯木的手接过东西,卫一朝就打算离开了。
    “这位公子留步。”一道突兀带着沙哑的声音自他身后传来。
    卫一朝回头。
    “道长有何要事?莫不是爷也有血光之灾?需你两文钱的仙符?”卫一朝挑眉看他,嘴角带着一丝不明的笑。这种人他见多了,打着算命的招牌,坑人钱财,这种人不是嘴巴会说就是脑子灵光,比起那么绿林大盗阿,盗贼阿,他们算是好多了,至少人家动嘴丰衣足食,不偷不抢。
    “今日相遇也算是有缘。我看小公子前庭饱满,双目有神,此乃福像。不出十年,小公子便可封侯拜相。但”那道士像是想到什么语气一转又继续道“罢了罢了,天意如此阿!”
    “多谢道长吉言。”一脸爷岂会信你胡话?许是卫建福教养的好,他们兄弟二人对于朝拜官身皆是拒心。
    “再者,我的命运,自然由我自己掌握!何曾轮到老天插手?”卫一朝漫不经心的说着,任雪花落在他衣上,语气里透着年少的狂妄。
    老道长笑着捻须,就这么瞧着他。
    卫一朝被他看的有点发毛,看也不看的拉过一个路过的人。指着路人,笑的张扬“那道长说说看这人是什么命阿”
    道士看着眼前被少年拉着的人,摇摇头笑而不语。
    卫一朝松手不屑道“切,什么嘛。看你也不是很会说阿,还是回去多练练再来出来骗人吧,道长!”最后两字他故意提高声音,像是嘲讽也很幼稚。
    顾雁忊抬手整理被拉褶皱的衣襟,面上亲和随意,丝毫没有被人突然袭击的恼怒。
    感觉那道士一直看着自己,让一向处事淡然的他有些不自在,像是透过身躯洞察他的内心深处。
    顾雁忊看了两人一眼,准备抬步离开。
    “留步,留步呀。”那道长依旧捻须站在那里,既不上前也不阻拦。
    顾雁忊偏身对着道士,有一缕墨发随意搭在一肩,带着笑“您留我…作何”
    道士一手衬在腹部,一手附在发白的长须上,淡淡的吐出三个字“人君者。”
    顾雁忊神情有一瞬间的失色,随后笑出声,或许只有自己知道心里有多么的苦涩吧!
    卫一朝看向他“你说他是人君这是什么意思!”
    道士却摇着头,离开“不可说,不可说。”
    顾雁忊看着年轻人打量的眼神,不免又笑了,怎会有如此想的人?
    “你笑什么?刚那怪老头说的话什么意思?”他本来还不是这么好奇的……笑他?!一定是嘲笑他不懂!
    “在京中说话要多加注意。”顾雁忊顿了一下,想到子纪之前说过的话,见这少年面貌和卫子纪甚是相似,嘴角勾了一下“卫小公子”说完,轻飘飘离开,耳里还是落了那年轻人一句话。
    “你咋知道我姓卫?诶!你咋知道啊!”卫一朝那是一个气啊!这两人肯定是认识的!
    这年头不带一个合伙人都不敢招摇撞骗,肯定是这样。
    呸,气死爷了。
    姜攀来到大皇子府上,府门紧闭。他把马栓在府前的枯树上,自己绕到后面从后院处翻墙进去。整了整衣衫,往里走,避过路上来往的婢女。
    “快去把这些送去芳华阁,迟了又要受罚的!”一女子厉声。
    小婢女唯唯诺诺点头“知道了,姐姐。”
    直到前面婢女身影远了些,姜攀迈着步子跟了上去。
    顾苍丰虽不得圣心,但总归是嫡子,乃顾萧扬的原配妻子所生。可惜这正妃命不好,在顾萧扬登基之前便死于难产了,保住了孩子,她自己却撒手人寰了。
    所以顾萧扬念在原配妻子的份上对顾苍丰也算得上可以,这皇子府建的也是恢宏无比,奇花异草,南方建筑,处处可见。有些东西还是皇帝赏赐下来的。
    姜攀见到顾苍丰时,后者正在一阁楼里饮酒作乐,笙歌不断,好不享受。
    直到婢女离开,姜攀才进去“大皇子。”
    顾苍丰推开怀里的女子,摆摆手让那些舞姬退下,抬眼看他“你怎么来了为何没人通报”
    “我替父亲来的。”
    “哦太尉阿,他有什么事”顾苍丰挑眉,手中把玩着玉酒杯,轻嗤“如若不是你爹让那孙廖殷在朝中提立太子之事,本殿下会有今日”
    姜攀一皱眉“大皇子,您这如何说起孙廖殷之事我父亲当真从未出手!”
    顾苍丰一愣,站起身走到姜攀眼前,慢慢道“你说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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