春宴楼为燕京第一酒楼,坐落在最为繁华的东街道上。夕阳西沉,这时正是忙碌了一天的人返家之时。长街上,人潮拥挤,有背着猎物的猎人,有去城外砍柴归来的农人,有回娘家省亲的新婚女子……
    一灰衣长衫的年轻男人穿过人海,直径朝春宴楼的方向走去。
    进了大门,就有机灵的小厮忙上来迎接。文华摆摆手,拂过衣袖,独自去了春宴楼的后院。
    后院不算大,只有一棵高大的枫树甚是显眼。树影斑驳,枝桠交错,泛黄的枫叶随风而逝。在粗壮的大树后,一个木屋独立于此。
    “等我请你进来吗?”从后院突然传来淡然的声音。
    文华挑挑眉,慢悠悠的走去枫树后的屋子,推门进去,笑“顾兄来的当真早呢。”
    顾雁忊抬头轻瞥他一眼,又转开视线,看向外面的枫树。
    “何事?”
    文华慢步过来,撩起衣衫,坐在顾雁忊对面“有件事我想了想……”说到此处却是停住。
    “好茶。”文华伸手给两人添了茶,一股清香幽幽沁入心肺。
    顾雁忊安静的坐着,修长的手轻敲木桌,也不接话,等他说。
    文华一双琥珀色的眼眸微微打转“一只狼混在羊圈里,对羊百般照顾,你觉得他想做什么?”
    “养肥,吃掉。”顾雁忊微启唇,想了想又道“太尉,乔大人。”
    文华点头,带着笑“知我者,雁忊一人。”
    “乔大人是出了名的迂腐固执,据我所知,太尉想拉拢他前前后后费了不少劲,乔大人不为所动呢。但是有一点,乔大人可是正真的寒门子弟出身,为官多年,兢兢业业,官位却迟迟不升。”
    顾雁忊接过话“太尉若是在这方面助他,乔大人未必不会动心。太尉一案中,乔大人也是出了力,举荐他倒也无可厚非……”
    文华见顾雁忊脸色微变,挑眉“想到了?”
    顾雁忊点头,缓缓道“延尉孙大人。”
    “不错,太尉想让乔炀感谢他,只有升官一事说不定能打动乔炀。乔炀身为延尉正,在孙大人手下做事多年,又是助你破了太尉一案,升为延尉的理由也够充分。”
    “万事俱备,只欠东风。只是孙大人却还没到告老还乡的时候,乔大人要做上延尉,孙大人必须辞官或者…死。”顾雁忊轻道。
    文华叹气,无奈的摊手“是呢,虽然孙大人与我关系生分,但他当年帮助过我爹,我总不能看着他出事。”
    “所以提醒孙大人一事就拜托雁忊你了,毕竟太尉案中,孙大人对二皇子印象不错。”文华起身,抱拳弯腰行了礼“明日朝堂请他与我做一出戏。”
    “保他辞官返乡?”顾雁忊也起身,看他“你的玉借来一用。”
    文华一愣,随后笑着取出一块翡翠的玉,在手中轻轻摩挲“送给他吧,多一个人记得我爹也算话。”
    顾雁忊伸手接过“好。”
    文华走时,天色已晚。顾雁忊在那棵枫树下站了许久,踏着月色远去,只留下孤寂的身影。
    生在尘世,万事皆不由人意。
    延尉府与春宴楼隔着一条街,直直走到头,拐角后就是延尉府邸。
    此时,延尉府前,站着一个衣衫褴褛的乞丐,蓬头垢面带着傻傻的笑“这位爷,小的有东西要给延尉大人。”说完,把手中的东西捧到眼前。
    站岗的侍卫见是乞丐还想着是来乞讨的,想给了碎银子打发走人。直到那乞丐把手里的东西拿出,一块形状圆润的玉,颜色墨绿剔透,上面刻着神兽麒麟的样子,一望便知不是凡品。
    “是谁让你送来的?”侍卫严肃开口。
    那乞丐依旧傻傻的笑着,答非所问“这个是要给延尉孙大人的。”
    侍卫见他傻意,自知问不出什么,从乞丐手里拿过玉“你等着,我去告知大人。”
    乞丐点点头,拉着他胳膊,又递过一张洁白的宣纸“还有这个,呵呵呵。”
    侍卫一把接过,把乞丐的手拍下,拍了拍自己的衣服“你在此处等着。”
    孙寥殷接过管家送来的东西时,正准备脱衣就寝。伸手拿过玉,见到下面还压着宣纸,把玉放在榻上,展开。
    信上字迹自然舒展,写的是清澜桥一叙。
    孙寥殷皱眉,连个落名也没。“是谁送来的?”
    “回老爷,听看守的侍卫说是个乞丐,但是已经走了。”
    乞丐?乞丐哪里来的这上等的玉,玉上麒麟,乃是皇宫制金处才可打造,能有这玉的不外乎皇家人或当朝宠臣。
    孙寥殷穿了外衣,拒绝了管家的跟随,向清澜桥走去。他倒要看看这人是谁。
    府邸离清澜桥不远,几步脚的路程,但是孙寥殷年过半百,走来愣是花了不少时间。
    他扶着腰,一手提着灯笼,一步一步往桥上走,果真那里站着一人,月光朦胧的洒在他身上,白衣胜雪,墨发随意束了一肩头,就如那天上弯月一样,寂静沉稳。
    “孙大人。”顾雁忊听到身后脚步声,转身。
    孙寥殷愣在那里了,缓了好半天,才道了一句“二…二皇子!”
    顾雁忊含笑微微点头。
    “臣,见过二皇子。”孙寥殷说着就要行礼。
    顾雁忊上前拦住他“孙大人不必多礼,这次也是出于无奈才这样请大人出来。”
    孙寥殷听他一说,自是明了“那乞丐是二皇子你派来的?”
    “是,大人请听我一言。”
    “二皇子这是?”孙廖殷有些迷了,这二皇子平日里不涉政事,按说二皇子的年龄也该上朝了,但是陛下对此事从来不提,像是没有这个儿子一般。
    顾雁忊见他一脸愁云,清幽的眼看着他“我来请大人辞官还乡。”
    “二皇子说的这是什么意思?臣听不懂!”孙寥殷顿时气急,一甩衣袖。太尉案中,他还以为这二皇子并不如外界传言那般,可如今看来,当真是个草包!
    “二皇子,如若没有其他事,臣就先走了。”孙寥殷不等顾雁忊开口,转身就要走。
    “大人可见那块玉了?”顾雁忊见他要走,轻缓缓说着“那玉是陛下赏给当年夺得头筹的武状元。”
    孙寥殷虽是年纪大了,但也听到顾雁忊的话了,他转过头,念出那个已经死人的名字,带着不确定“徐自昌?”
    顾雁忊含笑点头“大人果真还记得。”
    “现在大人可信了我。”
    孙寥殷叹了口气“为何要我辞官?”他倒不是舍不得权利虚名,本身他就打算明年给陛下递折子辞官,回乡。
    “此中牵扯甚多,我知大人不是贪慕权利之人,还请大人听我一言。”顾雁忊自是不会把事情告知他,孙寥殷脾气古怪,若是得知,辞官这事就别想了……
    孙寥殷在官场混了这些年,他也早以厌倦这种生活了,这二皇子既与徐文昌相识,他便信了“我要怎么做?”
    “明日上朝,启奏,立太子之事。”顾雁忊手放在桥上石栏上,看着湖中映月,淡淡道。
    于是便有了今日早朝中,延尉孙大人被那尚书令文华活活气晕过去,瞬时传遍整个燕京。京中官员对那文华更是又惧了几分……
    御书房迎来九五至尊的人,文华放下手中笔,连忙起身迎接。
    “陛下。”文华弯腰,微微一礼。
    顾萧扬看了他一眼,摆手“嗯,起来吧。”
    程小肆随在身后脱下顾萧扬的藏黑大裘,挽在手臂上,跟着稳健的步伐过去。
    “孙大人身体有恙,怕是难以为君分忧了。”文华上前把几份奏折展开,坐在位上顾萧扬看的眉头微微一皱,把奏折扔回桌子。
    无疑都是一些说大皇子好的,不然就是立太子之事。这孙寥殷好本事,他这一奏,不少大臣都跟着来催他了,顾萧扬眼里装着沉重“依你之见?”
    “陛下正值壮年,太子一事着实不用着急。孙大人可能是年纪大了受了他人的蛊惑,糊涂了。”文华说完,安静的站着等待回应。
    顾萧扬轻轻在几案上敲打着手指,墨色龙纹衣袖拂过一份份奏折,深邃眼里映着白纸黑字红章“丰儿确实心急了,用孙廖殷试探朕的口风吗?”孙廖殷年事已高,身子骨确实经不起折腾了……
    他这大儿子用什么收买了孙寥殷他不在乎,只是他这次触动了帝王的底线。
    每个皇帝都想永远掌握天下权利,他顾萧扬也不例外,触动的人就算是流着他血脉的儿子也不可饶恕。
    “陛下且等着殿下开口,届时便一清二楚。”这样一来,无论顾苍丰下一步怎么做,都不会是正确的。到底是他顾雁忊,今日早朝孙廖殷如此一说,顾苍丰也捞不到什么好了。
    “文华,传朕旨意,大皇子顾苍丰,行为乖张,妄议朝中大事,让他在府中给朕好好反思,没有朕的旨意,不得擅自出府!”顾萧扬在几案上取了毛毫,大手一挥,拟了旨意。
    “微臣领旨。”文华上前接过圣旨。
    程小肆见顾萧扬抽手欲起身,将狐裘披上系好。顾萧扬拍了拍几案上的奏折“有劳爱卿了,孙廖殷的事你就看着办吧。”
    “是,臣定尽心竭力,不负圣意!恭送陛下。”目光送走人,文华将冷冽的寒风关之门外。回到位上批理奏折,像是什么也没发生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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