锦绣哆嗦着嘴唇,却一句话也说不出来。
    白术走上前,淡淡地道:“既然你说不出口,不如让我来替你说了吧。这些金银,恐怕是杀害韦小姐的真凶给你的‘封口费’吧?你伙同王二……王苟杀害韦小姐,之后再嫁祸给苦灯大师,我说得对吗?”
    “不是的,不是这样的!”锦绣眼眶一红,忽然呼喊了起来,“奴婢冤枉啊!县令大人,奴婢所说的话都是真实的,并无半点虚言,求大人明察!”
    王二狗如梦初醒般,也着急地跟着叫喊起来:“对啊叔……大人,草民没有杀害韦小姐,你不要听这人胡说八道!”
    姜妩将目光转向白芨,道:“大人,丫鬟锦绣的证词漏洞百出,属下认为,光凭这两点,就足以证明她的证词并不可信,更何况还有其他自相矛盾的地方。”
    王二狗涨红了脸,歇斯底里地嚷嚷:“大人,证词不可信,和我有什么关系?草民冤枉啊——”
    “肃静!”白芨拿起惊堂木往桌上重重一拍,两人方才噤了声。
    白芨冷哼一声:“既然你和案件无关,那你为何要放火焚毁其他命案受害者的尸身?”
    王二狗语无伦次地解释起来:“不是的,那火真的不是草民放……”
    锦绣突然出声:“没错!我家小姐的确是被王苟杀害的!”
    猝不及防。
    王二狗猛地转头看向锦绣,难以置信地瞪大了眼:“你你——”
    锦绣没有抬头,只低着头道:“小姐的确去过月老庙,那日老爷不许让小姐外出,小姐便在卯时的时候,偷偷从后门出去了,没想到会被王苟缠上。他企图侮辱小姐不成,就将小姐杀害了。奴、奴婢因目睹了王苟杀害小姐,被他要挟,所以无奈之下,才答应替他隐瞒……”
    白芨挑眉:“那事后,你为何不到官府报案?”
    锦绣面露愧色:“他用金钱收买奴婢,让奴婢不许将此事说出去。奴婢也害怕担责,所以就独自一人把小姐的尸身背回到韦府,然后让人将苦灯大师请到府上,再将此事嫁祸给苦灯大师。”
    姜妩听着她的陈述,总觉得有一丝违和,但还没等她想明白过来,便听见钱县令着急地抢白道:“眼下已真相大白,本官没想到,王苟你竟然做出如此大逆不道的事情。你虽然是本官的侄子,但本官绝不会包庇你。这一回,本官便大义灭亲!”
    他指着王二狗,高声喊道:“来人啊,暂且将这二人收监,待本官与江大人商议之后,再对他们进行定罪。”
    “钱大人,你这是什么意思?”白芨不满地看向他。
    钱县令赶紧解释道:“江大人,这件案件较为复杂,不仅是韦依依一案,还涉及其他几起命案,需要与大人详细商议之后,才能作出结论。”
    白芨冷笑一声:“哦?是吗?可你之前断案如此草率,本钦差还以为你这么做,是要包庇真凶呢。”
    一大顶帽子扣下,惊得钱县令差点从椅子上弹跳起来。
    他冷汗涔涔:“怎、怎么会,下官向来奉公守法,断然不会做出这样的事情来。”
    “叔父,叔父救我!我真的没有纵火,也没有杀人。”锦绣沉默地跟着官差离去,而王二狗被两名官差押着往大牢的方向离开,一路拖拽,一路喊冤,直到声音消失在远方。
    钱县令只一声不吭地低着头,眼神闪躲。
    *
    大牢的牢房里,王二狗鼻青脸肿地躺在稻草堆上,止不住地嚎哭。
    钱县令隔着牢门,恨铁不成钢地指责他道:“二狗,你闹出了这么大的事情,让本官如何收场?”
    王二狗哭丧着脸:“叔父,怎么你也叫我二狗,我单字名苟,才不叫二狗。”
    “你在家中排行第二,又名苟,不是二狗是什么?”钱县令紧皱这眉,“罢了罢了,不过一个名号。现在不是说这个的时候,你老实说,你为何要放那一把火啊。即使是本官,这次也保不住你了。”
    王二狗着急万分:“叔父,真的不是我放的火!”
    “就算不是你放的火,那韦依依的事情如何解释?”钱县令气恼道。
    “我、我只是一时不慎,我没想到她会被……”王二狗哀嚎,“叔父,你一定要救我啊!”
    钱县令心烦意乱:“容本官再想想……”
    离开了大牢,钱县令将郑师爷拉到一边,心急如焚道:“师爷啊,我就这么一个侄儿,这让我如何是好?”
    郑师爷只得安慰道:“大人,您别急,我派去邻县打听消息的人应该快回来了,到时候……”
    说曹操,曹操便到。
    有一人脚步匆匆而来,面带喜色:“大人,师爷,小人打听到钦差的消息了。”
    *
    回去的路上,听雪几番打量姜妩的脸色,见她神色凝重,不由得疑惑地道:“真正的凶手已经抓到,姑娘为何仍然愁眉不展?”
    “不,不对。”姜妩突然出声,“这不对。”
    沈衍问:“什么不对?”
    姜妩抬眼看向沈衍,将心中的疑惑说出:“要是王二狗要放火,大可以在无人察觉的神不知鬼不觉地放一把火。何必要挑人最多的时候,还故意露出自己的背影,大摇大摆地出现在失火现场的附近?”
    沈衍略一思索,沉默了下,才道:“的确,他身为钱县令的侄子,在桃城横行霸道,若要毁掉尸体,大可以借助他叔父之手,但是在这之前,他并没有这样做。”
    他看向白术,声线清冷:“白术,你跟踪着王二狗的时候,可有发现异常?”
    白术眉头轻蹙:“并无,义庄失火的时候,他的确出现在附近。”
    “那便奇怪了……”
    白术张大了嘴巴,手中的果子落地,一脸恐慌地道:“姜姑娘,不会是我断错案了吧?”
    姜妩摇了摇头:“并不是,我只是有点在意……”
    她又道:“还有,从桃城离开,到别的县城,需要到府衙办理路引。丫鬟锦绣离开的时候,只带了一包袱的钱财,她能逃去哪里?”
    那个叫锦绣的丫鬟也是极有意思,还没到公堂,她便露出了如此大的马脚?
    有关案情的细节从心中呼啸而过,她的眸底沉下一片暗影。
    “而且,那丫鬟一看就是弱不禁风的,她是如何独自一人背起韦依依的尸身的?”
    第13章 承诺
    姜妩的一番话,着实让听雪摸不着头:“啊?姑娘这话是什么意思?不是背回去,难不成还是拖回去的?”
    沈衍却一下子猜出她的想法:“姜姑娘是怀疑当时还有第三人在?”
    姜妩闻言一笑:“沈公子,知我者,莫若你也。”说到这里,她不由微微皱眉,“可是,眼下的线索不多,我们应该从什么地方入手调查?”
    沈衍道:“不,还有一个地方,之前被我们遗漏掉了。”
    姜妩与他目光相接,立刻想起来了:“对了,义庄!”
    “没错。”
    听雪却是迷惑不解,道:“姑娘,奴婢还是没懂,案件不是已经结束了吗?我们已经证明了苦灯大师的清白,为何还要纠结此事?”
    姜妩道:“不,若真的还有第三人的存在,这事情就不可能结束。要是放任真正的凶手逍遥法外,他以后恐怕还会再……”
    沈衍提醒道:“这里人多眼杂,我们回去再详细讨论。”
    姜妩点头道:“好。”
    “姑娘……”
    听雪望着姜妩和沈衍成双的背影,艰难地忍住跺脚的冲动。又被沈衍这小白脸儿抢了风头,真是气煞她也。
    她不满地瞪了身旁的白术一眼,恶其余胥,她顿时觉得沈衍的手下也是那么的可恶。
    被牵连的白术无辜地摸了摸鼻头,看向天空。
    白芨心疼地盯着地上只咬了一口的果子,眼看姜妩一行人已经走远了,方才急急忙忙地追赶上去:“喂,你们等等我啊!”
    ***
    回到姜妩的别院已是亥时。
    盖因夜色已深,姜妩和沈衍决定第二天再到义庄一探。
    但天将明未明之时,姜妩却被外面传来的喧闹声吵醒了。
    姜妩披上外衫,推门走出院子,但见沈衍的身影立在黑夜之中,白术和白芨似乎也在。
    她走上前,疑惑地问:“沈公子?发生什么事了?”
    沈衍闻声回过头,登时一怔。
    “姜姑娘,是白芨吃坏肚子。”他解释道,“他闹得把你也吵醒了,抱歉。”
    “没关系。”姜妩不甚在意地摇摇头,目光落到了白芨身上,“白芨公子没事吧?”
    白芨半跪在地上,双手紧紧捂着肚子,脸色苍白,冷汗布满了额头,一副痛苦不堪的模样。
    白术站在他的身旁,环抱双臂,一脸冷漠地看着他:“让你乱吃那钱县令的东西,活该。”
    白芨气若游丝道:“白术你……你这家伙,我……我都这样了,你……你还幸灾乐祸。”
    他无力地趴到在地上,向沈衍伸出手:“公子,我是不是要完蛋了?能不能……带我到医馆……”
    沈衍抬头看了眼天色,为难地道:“现在天还未亮,医馆尚未开门,恐怕还要等几个时辰。”
    白术同情地看他一眼:“白芨,要不你再等等?”
    白芨顿时面若死灰:“我觉得我要完蛋了,不行了,白术,要是我熬不过这几个时辰,你记得给我烧多几只鸡腿。”
    “……”
    姜妩顿时哭笑不得。
    她抬眸看向沈衍,道:“沈公子,我知道有一家医馆可以接诊,我带你们过去吧。”
    沈衍微微一怔,“好,那有劳姜姑娘了。”
    ***
    此时才卯时不到,风呼啸着从大街小巷中穿过,偶尔有几声犬吠传来,街上空无一人,只有几户人家门外悬着的灯笼散发出的光亮支撑了视线。
    马车停在了一间没有牌匾的医馆前,屋外的灯笼微弱的火光将青石板的纹路填满。
    这间医馆所在的位置偏僻,藏在了小巷中,若不留意,极容易将其忽略。
    姜妩走上前敲了敲门,门前的隔板被拿开,露出一张苍老的脸。
    “何大夫,是我,姜妩。”
    “原来是姜姑娘,快请进来。”
    何大夫忙将几人迎了进去。
    “这位小哥舌质红,苔黄腻,脉象呈滑数,手脚发冷,且伴有发热、恶寒的症状,恐怕是感染了痢疾。”替白芨把脉过后,何大夫对姜妩回复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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