更要紧的是,她要保护老徐,不让他伤心。
    再后来,她从老徐那里耳濡目染来的江湖气、不拘小节,都促使她路见不平、拔刀相助。她从不爱用暴力威胁他人,可她愿意匡扶正义,去帮助那些饱受欺凌的人。
    无他——
    “因为我也曾经是其中一员。”她笑得风光霁月,落落大方地望着乔野,“我帮不了所有人,但身边有人被欺负,我能出手就出手。因为他们每一个人都是曾经的我。”
    “好啦,我走了。”她把衣服塞进乔野怀里,从包里掏出钥匙,满脸得意,“还好老徐要摆摊,不然我这胳膊被他瞧见了,一准儿罚我跪键盘!”
    她哗啦啦一声,拉开了卷帘门,回头冲他摆手:“谢谢了啊,学霸。钱我明天还你。”
    乔野张了张嘴,却只说出一句:“不客气。”
    卷帘门又哗啦啦合上了。
    他在门口又站了片刻,才推车往宽巷那头走。
    走到一半时,又没忍住,回头朝二层的棚户望去。那里的灯亮了起来,却看不见徐晚星的身影。
    他想起了coldplay的那首歌。
    sat on a roof, named every star, you showed me a place where you can be who you are.
    the whole milky way in your eyes, i drifted away.
    当徐晚星没心没肺讲着那些故事时——
    他低头看着她的后脑勺,明明看不见她的眼睛,却觉得,星河万千,真真切切倒映在她眼底。
    过往十七年,他从未见过如此闪耀的星。
    第二十二章
    胳膊被扎伤的徐晚星,趁老徐还没回家,偷偷摸摸把破掉的卫衣洗干净,晾在屋顶。
    看着那道显然不可能糊弄过去的大口子,她琢磨了老半天,从抽屉里找出老徐那并未拆封的针线盒,捏着衣袖左右比划,然后认认真真动起手来。
    想她上能执笔解奥数物理压轴题,下能舞刀弄棍惩戒地痞流氓,针线活这点小事,肯定也不在话下。
    然而愿望总是美好的。
    半小时后,徐晚星瞪着衣袖上歪歪扭扭、不堪入目的大蜈蚣,深刻感受到了来自命运的恶意。
    有点窒息。
    糙汉父亲养大了一位糙汉女儿,在这种心灵手巧的家务活方面,徐晚星简直一窍不通。
    可是能怎么办呢?缝补得丑,衣服也得穿,毕竟她一个季节就那么几件衣服,一只手也能数的过来。并且,这件还是她最喜欢的一件。
    徐晚星唉声叹气地回到书桌前,也就悲伤了那么五分钟,很快又和数理化死磕上了。
    期中考试马上就到,多练一练手没毛病。
    其实过往一年,徐晚星对数理化从未如此认真过,天赋和努力顶多也就八二开,随便写写也能碾压一众学子。这学期的改变,起初是为了和乔野较劲,毕竟她也有不服输之心。
    可后来呢,这样死磕着死磕着,她和乔野转眼从仇人变成了朋友。
    也许朋友二字也不尽然,竞争关系之下,他们还是隐秘的同道之人,今日从游戏厅归来,又算得上是患难之交了。
    直来直往的徐晚星,非常大方地为乔野戳下了“好兄弟”的章。
    习惯成自然,每天归来都和数理化死磕,磕着磕着,就跟药似的磕嗨了。出于对数字的热爱,她亦乐在其中。
    隔日踩点到了班里,徐晚星大大方方跟乔野打招呼:“来得早啊,学霸。”
    乔野对这个称呼沉默了几秒钟,说:“我有名字。”
    徐晚星恍然大悟,感情人家嫌这称号没有指向性,分辨不出来是叫谁,赶紧讨好地补充一句:“好的,乔学霸。”
    “……”
    还不满意?她火速再换:“野学霸?乔野学霸?乔霸霸?野霸霸?”
    乔野面无表情:“你还是叫我学霸好了。”
    徐晚星没忍住扑哧一声,把书包往椅子上一放,回头眉开眼笑地叫了声:“乔野。”
    倒是乔野一愣,忽然间忘了说话。
    下一刻,她从书包里掏出三十块钱,递过来:“谢啦,昨天的看诊费。”
    乔野知道她家条件不好,这钱其实不想收的,可徐晚星看似大大咧咧,内心也有自己的坚持——这一点,从她选择跆拳道就能看出。
    顿了顿,他也没有多言,收下了钱,“胳膊怎么样了?”
    徐晚星眉开眼笑,像个金刚芭比一样,一点不娇滴滴,伸伸胳膊给他瞧:“呵,这点小伤小痛,我才不放在眼里。”
    可尽管她不放在眼里,却自有人放在眼里。
    徐晚星是数学课代表,早自习前,要把前一天的家庭作业抱去罗学明桌上。数学练习册很厚一本,全班的加起来能压死人。
    乔野看她收齐了,摞在桌上最后数一遍,刚想开口,就见第一排的万小福跑了过来。
    “徐晚星,我帮你抱下去吧。”
    徐晚星:“哎?”
    万小福凑过来,忧心忡忡地看了眼她的胳膊:“早上买油条的时候碰见了于庆庆,他都跟我说了。”
    徐晚星:“于胖子这大嘴巴!”
    下一秒,万小福当仁不让,抱起了厚厚一摞练习册,稳稳朝办公室去了。
    乔野顿了顿,话都到了嘴边,咽了回去,眼睁睁看着徐晚星笑成狗尾巴花似的跟万小福称兄道弟,连连道谢。
    体育课,威武雄壮的肌肉老师是新来的,新官上任三把火,还不想把体育课变成孩子们的自由活动时间。
    他非常有气势地教育大家:“现在的孩子,成天就知道打游戏、做题。看看你们这样子,一个个精神萎靡,一点没有朝气蓬勃的样子!”
    他指了指于胖子:“要么营养过剩,肥胖——”
    又指指春鸣:“要么营养不良,干瘦——”
    最后,充满热情地朝大家拍拍手,“来,跟我一起,咱们今天练一练扔铅球!”
    徐晚星:“……”
    很好,胳膊废了的第一天,轮上了扔铅球。
    乔野在她前一排,听见扔铅球三个字,回头看了眼斜后方的她,低声问:“要不要请假?”
    话音刚落,就听见边上的大刘声音洪亮道:“报告老师,我班徐晚星同学身体不适,不能扔铅球!”
    肌肉老师:“哪个是徐晚星?”
    徐晚星出列:“我是我是。”
    老师看看她:“你身体怎么了?”
    徐晚星看了眼春鸣,不想说出自己胳膊受伤,一时之间卡住了,干脆侧头去看大刘,把难题又抛了回去:“哪有你这样说话说一半的?喏,快跟老师讲清楚,我身体到底怎么不适了。”
    “……”
    大刘:怪我,吃饱了撑的没事干,非得插这么一嘴!
    还是于胖子机智,赶紧补充一句:“报告老师,徐晚星她这是每个月例行不适。”
    老师:“……”
    大刘:“……”
    全班:“……”
    徐晚星:“!!!”
    肌肉老师沉默片刻,咳嗽两声:“既然身体不适,那就不用扔铅球了,回教室休息吧。”
    末了,忍不住嘀咕:“现在的小姑娘还挺奔放啊,来个亲戚,全班都知道了……”
    徐晚星面无表情朝教室走,半路上回过头来,指了指于胖子,在脖子上比了个咔嚓的姿势。
    吓得于胖子花容失色,四处求救:“完犊子了,徐晚星要制裁我了!”
    四周一片哄笑声。
    整整一天,徐晚星都活在众人默契十足的照顾之下。乔野是个局外人,哪怕也有心帮忙,机会也总是在片刻的迟疑后,就稍纵即逝。
    他唯一能做的,是在课间她与麻将小分队去走廊上观光闲聊时,从课代表处把她的作业一并领回来,放在她课桌上。亦或在她的纸笔被匆忙经过的同学碰掉时,默不作声替她捡起来,端端正正放好。
    甚至,他在课间去饮水机处接热水时,经过她的座位旁也顿了顿,看了眼所剩无几的热水瓶,状似不经意拿了过来,一齐接满后又放回原处。
    徐晚星站在走廊上,将一切尽收眼底,没忍住失神片刻。
    上课铃响起时,她回到座位上,也不经意般问起:“咦,谁给我接水了?”
    后座的人仿佛没听见,自顾自看着英语书。
    她干脆回头问他:“乔野,看见谁动我水瓶了吗?”
    被点名的乔野抬起头来,淡淡地说:“没看见。可能是辛意接水的时候,顺便替你也接了吧。”
    徐晚星定定地看着他,片刻后,弯起嘴角:“哦,那还真是谢谢她了。”
    所以,学霸都这么别扭的吗?做了好事不留名就算了,还留别人的名。这种骚操作,生平第一次见。
    她坐了下来,拿起水瓶,慢悠悠地拧开盖子,喝了一小口。
    还挺贴心嘛,水温掌控得恰到好处,不至于烫死人,也不会太凉。
    徐晚星背对他,目视黑板,笑了。
    *
    大扫除时间,高三的走廊上传来一声怒吼。
    “放屁!”
    卫冬猛的一拍桌子,蹭的一下站起来:“谁他妈造的谣?”
    几个男生你看我,我看你,最后还是爆料的那个板寸开口了:“这事儿吧,早就有人在传了。其实徐晚星偷拿转学生校牌已经是上个月的事了,不光他们年级,咱们年级不少人也都知道。主要是惦记着你的情绪,大伙儿才没敢告诉你。”
    卫冬不可置信地反问:“她偷拿人家校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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