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是,怎么选了个那么朴素的?”
    赵清嶺其实想要更浮夸的,想要那种blingbling,戴出去所有人都会问,然后他可以大肆炫耀的那种。
    他把戒指摘下来,却愣了愣——戒指的内侧,似乎刻了一个什么。
    他仔细看。
    竟是一颗小小的、简笔画一般的、歪七扭八的爱心。
    一看就不可能是出自设计师之手,设计师不可能涂那么丑。
    程彻是个很可爱的人,总是很害羞。他不擅长说“我爱你”,自然也不擅长写我爱你,于是就画了这么个丑东西。
    真是服了,可把赵清嶺给逗笑了。
    怎么会那么可爱。
    然后,很奇怪的。他明明觉得好笑,咧开嘴,却莫名尝到了什么咸涩的东西。
    ……这太奇怪了。
    赵清嶺仰起头,觉得自己简直神经病。
    因为在这个时候掉眼泪,根本没有任何道理。
    他并不是那种会被“感动到哭”的类型,毕竟他现满脑子里明明想的是,等彻彻晚上回来了,他可以拿这个戒指逗都他,弄到他面红耳赤。
    多好,多开心,多有趣。
    把他逗到羞愤欲死,再搂住他的腰。
    □□他,欺负他,对他做好多好多不该做的事情。
    明明在想着各种恶趣味的事情,可为什么……凌驾之上的,却是深深、深深的,没有办法呼吸一般的难过和绝望。
    很没有来由的难过,他不知道自己是怎么了。
    努力压抑了一下这莫名的情绪,赵清嶺去客厅沙发坐了一会儿,清醒清醒脑子。
    却越坐越不明白。
    生活如此美好,阳光如此明媚。
    为什么他却觉得,到处一片黑暗。
    还好,还好程彻不在家,没有人在家。
    因为如果这个时候小东西们来吵他的话,他可能会无法控制地陷入暴躁。
    而程彻在的话,恐怕就更糟糕。
    因为如果这一刻程彻在身边,他根本不知道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情来伤害他。他会的,说不定直接捏住他的脖子,狠狠地掐下去——那样,他就永远属于他了。
    赵清嶺原来就知道,自己是个神经病。
    但他以前,还从来没有过那么灰暗的想法。从来都没有。
    而且,已经快两年都没犯过病,他以为自己已经好了。
    可是居然没有,此刻脑子里的某个声音疯狂地在嘲笑他。而手心里小小的戒指,则变得沉重又滚烫。
    烫到他拿不稳,只能丢在冰冷的桌上。
    然后,再也压抑不住对自己的无比失望。蜷缩在沙发深处,抱着双膝、开始啪嗒啪嗒掉眼泪。
    而窗外的阳光,却依旧那么安静、灿烂、那么明亮美好。
    ……
    ……
    那天晚上六点,赵清筵和程驰放学回到家,发现家里没人。
    赵清筵打给哥哥。
    等了好一会儿,他哥终于接了,赵清筵:“哥你去哪儿了,买菜去了么?”
    对面没有声音。
    赵清筵:“喂,哥,你能听见吗?”
    “我……”
    “我,不回去了。”
    赵清筵:“啊?”
    “你……帮我跟程彻说,什么都给他,房子给他,车子给他,公司是他的,全部都是他的。是我、是我对不起他。”
    电话那头,确实是赵清嶺的声音没错。
    只是很低、沙哑,似乎没有一丝力气,而且隐约之间,好像还听到了风雪的呼啸声。
    然后,电话就断了。
    就再也联系不上了。
    赵清筵完全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为防意外,赶紧电话了一圈人。又和程驰一起看了家门口的监控,发现大哥竟是自己拖着行李箱,开车走的!
    但没人知道他突然去哪儿。
    就连程彻也不知道。
    那一晚,比起赵父赵母又是哭天抢地又是要报警的着急,程彻的反应异常冷静。
    只是安静坐着,拿着桌子上那枚小小的戒指,自顾自发呆。
    ……
    过了几天,齐危从美国飞回来了。
    赵清嶺没有和家里这边再有任何的联络,但齐危那边,似乎多少还保持了一定的联系。
    齐危这次带过来的,是各种各样赵清嶺签了字的法律文书。
    房子车子存款公司,他真的一件不留,全转给程彻了。
    程驰:“艹!我哥是认认真真想跟他过日子的,他这算什么意思?”
    “想谈就谈,不想谈用钱打发?我真不敢相信姐夫竟然回这样做,他该不会是以为我哥就只是看上他的钱?就算要分手,至少人也出现一下,当面把事情说清楚吧?!”
    程驰实在是气不过。
    晚上翻来覆去睡不着,心底深处,又觉得“姐夫”不应该是那么不负责任的人。
    他虽然认识这位“姐夫”的时间不久,却货真价实地受了他不少人情,能有现在这种吃饱穿暖、阳光积极的人生,也全赖了姐夫在哥哥面前拼命保他。
    一直都觉得“姐夫”很温柔。对他好,对他哥更是万般呵护宠爱。
    怎么就突然变了?没道理啊!!!
    程驰觉得没道理,赵清筵同样也觉得没道理。那几天两个孩子连补习班都翘了,偷偷在家翻各种蛛丝马迹,一心想要找出来哥哥究竟去哪儿了、当面去找他问清楚!
    结果,才刚找出点头绪,就被程彻找去谈话了。
    “你们两个,离高考就只有两个月了想干什么?好好去补习班念书。”
    “再让我抓到翘课,绝对不饶你们,听见没?”
    程驰都要疯了:“可、可是!哥,姐夫他像那样、你难道就不……”
    程彻:“与其担心他,不如先担心担心你自己,你也不看看你上次模拟考才考几分?”
    “清嶺他只是遇到了一些烦心事,出去散散心而已。”
    “等他散够了,自然就会回来。”
    “咱们好好在家、耐心等他回家就行。你们两个好好准备考试,听见没?”
    “……”
    “……”
    程彻走后,程驰眼睛一红:“呜,他每次都那样……”
    “以前我每次闯了祸,他也都是很平淡的跟我说别慌、他来解决,但其实根本不是那样的!他心里不知道多慌、多难过,他就只是不说!”
    “我真不明白。姐夫他、他肯定知道他这么一走,我哥会有多难受!”
    “为什么还会这样对他?”
    赵清筵:“小驰,咱们不然……就还是乖一点、听话一点,好好念书吧。”
    “既然程彻哥哥都这么说了,那想必我哥哪天想通了,是会乖乖回家的。”
    程驰:“回来也迟了!哪儿有那么容易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到时候,我第一个就不能愿他意!”
    程驰是真的替哥哥觉得委屈。但与他的委屈相反的是,他哥这段时间,是真他妈的淡定!
    正常上班、做饭不说,还有心思看书、跑步!完全看不出来像是被人甩了的样子。
    让人心塞的淡定!
    第68章
    程彻其实当然没有很淡定。
    一切毫无征兆。
    毫无征兆才最可怕, 因为根本反应不过来。
    以至于自打赵清嶺消失的那天起,他整个人都处在一种快要崩溃的微妙的边缘。
    最初几天, 程彻把自己这两年所有可能做错的事情, 全部全部,从头到尾、胡思乱想了很多遍。
    他想到了无数种可能性。
    然后又一一否定。
    没有道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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