翰林院竞争对手,争取阁老弟子的机会,再加上一个阮苓苓……儿子和裴明榛竞争不是一天两天了,以前裴明榛态度从容随意,从不会做多余的事,现在突然下手,没别的,一定是因为阮苓苓!
    余姨娘气的脸都青了,还真是没看出来!这小贱人看着乖乖软软,没想到这么会勾男人,一个两个见到她就走不动道,万事都有男人愿意帮忙!
    再生气,余姨娘也没有动,裴文信正在气头上,做什么都有可能是反效果,她得稳住,裴明榛再能干,对她也怎么样不了,只要把爷们紧紧握在手里,她就有靠,裴文信但凡拿辈份压一压,裴明榛就得吃亏。
    来日方长……这一回倒霉,她的局让男主角撞上又报复,连累儿子遭了殃,下回可不一定,日子还长着呢!
    余姨娘只遗憾一件事,巷子里帮阮苓苓的那个少年,怎么都查不出身份,大好的攻击机会,没办法用。
    裴芄兰可不像余姨娘那般沉得住气,这是她第一次亲手给别人下药,第一次主导这么大的局,还用上了王衍这枚棋,竟然没成功!一边脸上挂不住,一边心里也是又急又气,救了阮苓苓的少年到底是谁!
    再加近来日子不顺,别处生点事勾火,她就没憋住,提起裙子直冲阮苓苓的院子。
    阮苓苓当时正在院子里清洗毛笔辅料。
    裴芄兰心里窝火,眉飞目厉怒气冲冲:“好啊,你阮苓苓厉害啊,竟有这样的手腕!怎么样,现在你满意了吗!”
    阮苓苓拿帕子擦了擦手,眉眼淡淡,语气也淡淡:“二表姐在说什么,我听不懂。”
    她是真的不懂,这些日子一直在关注裴明榛的情绪,别的事想的少,她知道余姨娘和裴芄兰要对付他,并有没出门,自己人脉少力量小,信息也有限,但谨慎行动是能做到的,她确定自己没做过什么,但裴芄兰这话的意思……竟像是兴师问罪?
    这母女几个,谁又倒霉了?
    裴芄兰一噎,下面的话没法说。
    怎么说?说哥哥中仙人跳睡了个恶心老女人被受罚了,这事与阮苓苓有关?那为什么与阮苓苓有关?究根问底,就会延展到上次针对阮苓苓失败了的算计……
    裴芄兰不确定阮苓苓知道多少,那个没成的局当然也不会承认,姓阮的小贱人看着软软甜甜,实则惯会耍手段,心机深沉,说多了万一顺着她的话弄明白是怎么回事怎么办?这小贱人可是知道她和王衍的事!
    眼珠一沉,裴芄兰哼了一声,冷笑嘲讽:“也是,你一个乡下来的野丫头,字都不识得几个,可不就连人话都听不懂?”
    竟直接进行人身攻击了。
    阮苓苓安静的看着她,良久,缓缓叹了口气:“二表姐说这样的话,又能改变什么呢?”
    你要倒霉也倒霉了,难受也难受了,我半点不生气,你泄愤成功了么?不,你只会让自己更生气。
    “你这不要脸的小贱人——”
    裴芄兰气的直接泼妇骂街,面容扭曲铁青,特别吓人,阮苓苓以为她下一秒要扑过来,下意识后退两步躲避,结果人家突然绷住了,扭曲的脸换上略僵硬的浅笑,指尖勾了勾鬓发,调整站姿瞬间端庄,视线越过她定在某处不动……
    阮苓苓顿了顿,回头看过去,发现墙那边邻居家有一个人,正在上树……掏鸟窝还是拿毽子?
    紫色锦衣华丽,动作伶俐活泼,腰带缠丝镶浅青美玉,陌上少年,俊俏灵动。
    然而重点不是这个,重点是这少年相当眼熟——是那天帮了她一把的人!
    少年不但在爬树,嘴里还叼着什么东西……好像是个饼,边爬树边吃东西,倒是两不耽误。
    似乎察觉到了背后灼热视线,少年转过头来,一愣,似乎也很惊讶,认出阮苓苓这个‘话本同好’,眼神片刻迷茫后,是大大的惊喜,很快冲这边挥手:“哟,小姑娘,原来你住这啊!”可他爬树的功夫着实不怎么样,一句话说完,别说别人反应,他自己都没反应过来,脚底树枝一晃,他就从树上掉下去了……
    然后隔壁是一连串下人焦急大小声喊主子的声音。
    少年应该是没什么事,只是被制止了再次爬树。
    裴芄兰气疯了。
    她眼没瞎,不至于误会少年打招呼的是她。刚刚大声骂人是有些失礼,但她已经立刻调整姿势,摆出最好看的模样,最迷人的微笑,少年却看都不看她一眼,只看阮苓苓!
    “你、们、认、识?”四个字似乎从裴芄兰齿缝里蹦出,带着冰霜的寒。
    阮苓苓反应片刻,点了头。
    虽并未互通名姓,好歹也算共患难过,还聊过好一会。
    裴芄兰眯眼:“还、很、熟?”
    阮苓苓垂头思考,少年嘴里叼着那块饼,怎么看怎么觉得眼熟,那是昨天下午她让南莲做的,后来由小黄狗送去给了它的主人……为什么会在少年手里?难道他就是那个新认识的小伙伴,小黄狗主人?可小伙伴不是个小姐姐吗?
    阮苓苓脑子有点乱。
    她这状态,一看就是心里有鬼!阮苓苓气的脸色都变了:“好啊,我说为什么你三推四阻不愿我来,原来是想挖我墙角,把人给自己留着呢!”
    这话批评指向性太明显,阮苓苓反应了反应,立刻明显个中深意——那个少年,是小郡王?
    是裴芄兰心心念念想要勾搭的,安平公主的儿子?
    阮苓苓这下不止脑子有点乱了,她整个人都不好了。
    我的笔友,可爱的小姐姐,怎么可能是男人,还是金尊玉贵的小郡王!小黄狗主人写的那笔字,说的那些话,明显就是个冷艳傲娇,又真诚纯净的小姑娘啊!
    不,我不接受!
    这态度在裴芄兰眼里,就是默认又挑衅了。
    万千怒气聚顶,裴芄兰再也憋不住,冲上前直接上手撕打:“阮苓苓你这个贱人——”
    她做了那么多准备,费了那么多心思,却总不被机会眷顾,怎么都得不到的人,这小贱人竟然勾搭上了!想的美!她要撕烂这贱人的脸,看她还怎么出去勾搭人!
    “他是我的!小郡王只能是我的!!”
    阮苓苓没想到裴芄兰会动手,动作还那么快,丫鬟下人们根本来不及拦,她眼睁睁看着对方那指甲长长的爪子冲自己脸就来了!
    这要换了别人家的小姑娘,没准当场就要吓哭,慌乱着急不知如何应对,可她是阮苓苓,孤儿院里野蛮生长的草籽,打架怕什么?
    她最擅长了!
    阮苓苓立刻侧开脸,同时手肘用力顶了出去——
    裴芄兰尖利指甲并没划到她的脸,只在她颈侧留了道红红的印子。但裴芄兰就得不了好了,阮苓苓一手扯她头发,一手肘用力去压她的胃。
    不打脸,省的事大还得挨重罚,表面不显却能让人疼的法子多了!
    裴芄兰顿时疼得尖叫。
    丫鬟们赶紧冲上去拦,现场乱的可以。
    裴明榛这回是真经过,脸黑的不能看:“愣着干什么?还不去拉开!”
    向英珍珠赶紧过去帮忙。
    场面重新安静下来,两个姑娘发散衣乱,都有些狼狈,倒是没多大伤。阮苓苓是因为习惯,知道怎样可以保护自己,裴芄兰么,因为阮苓苓手黑,没往看得见的地方打,外人看着没伤,裴芄兰却感觉浑身都在疼,头疼,肚子疼,胳膊疼,连心都在颤颤的疼!
    男人抢不过,竟然连架都打不过么?
    果然是野丫头乡巴佬小贱人,别的不会粗鲁的打架倒擅长!
    “阮苓苓!”裴芄兰咬牙切齿,“你少得意,你这样的野鸡还想飞上枝头变凤凰,不可能!你不可能嫁得了小郡王,小郡王也不可能娶你,一辈子都不可能,不可能!你做梦吧!”
    平白招了一顿架打,阮苓苓也很生气,她本就不是习惯受气的性子,当下就怼了回去:“能不能嫁的好,是我的本事,不劳二表姐操心!”
    “你——”裴芄兰还想再吵,被身边大丫鬟拉住了,提醒仪容不整,万一再被墙那边的人看到了……她跺跺脚,提着裙子气呼呼走了。
    裴明榛看着阮苓苓,眸底墨色沉浮,脸色黑透。
    那日帮阮苓苓的人,他已查到,是隔壁的小郡王,只一面而已,还是凑巧,别人并不是有心帮忙,这笨女人就惦记上了?想嫁给他?嫁给他就是嫁的好?
    肤浅!
    视线不期然滑过阮苓苓颈侧,少女白皙如玉皮肤上的长长红痕,触目惊心。
    “跟人打架,可真是出息!”
    阮苓苓捏着手指,十分忐忑:“大表哥……”
    小姑娘抬着眼睛看人,杏眼朦胧要哭不哭,软绵绵怂哒哒……
    她以后也会这样看别的男人么?
    那个小郡王?
    裴明榛心烦意乱,一句话没说,转身就走。
    阮苓苓提着裙角在后面追:“表哥——”
    裴明榛听到了,可他没有回头,脚步更快。
    向英也不知道心疼表姑娘,还是心疼主子,弱弱提醒:“少爷,表小姐追来了……”
    裴明榛唇角抿成一条直线,声音冷肃无情,似含着霜雪:“以后她的任何事,都不许再和我报!”
    阮苓苓追不上裴明榛的脚步,慢慢的,也不再追,眸底涌起薄薄雾气。
    ……
    家里两个小姐打架是大事,名门淑女可以有矛盾,可以斗嘴,怎么可以动手?必然是要罚的,别说方氏,老太太都不会容情。因二人打的不凶,头脸都没有受伤,只表小姐脖子上的指甲印吓人,罚的也并不重,分别关小佛堂和祠堂罚跪,禁闭五日,并抄经书五十篇。
    已是冬月,天气寒冷,眼看着第一场雪就要下来了,佛堂幽冷偏僻,顶多给个小炭盆,饭菜送过来也不会太热,五天也够受的,下来少说得小病一场。
    没有人敢有意见,这惩罚一点也不为过。
    阮苓苓就这么进了小佛堂。
    小佛堂并不小,因为东西不多,反倒觉得空旷,案上请的是观音菩萨,供了瓜果点心,三柱清香袅袅淡淡,能让人立刻安静下来。
    阮苓苓跪在软垫前,恭敬叩头。
    她来自现代,并不迷信,可有些事就是解释不清,比如她的穿越,科学发展到以后可能会有解释,她不信,却不能不敬。
    因是受罚,门外有管事妈妈随时查验,阮苓苓没有偷懒,在应该跪的时辰跪,应该写字抄经的时候抄经,其它时候,她让南莲悄悄拿了小包袱给她,继续做毛笔。
    管事妈妈最识眼色,懂上面主子的意思,只要人在乖乖受罚,旁的可以睁一只眼闭一只眼,表小姐愿意折腾就折腾呗,不闹事就行。
    越到夜里,外面越冷。
    呜鸣北风推着树枝,把窗棂打得啪啪作响,白色霜花凝结,默默守护着人迹罕至的夜色,佛堂里小小炭盆在茫茫夜色里如同一豆烛光,委实起不到什么作用。
    阮苓苓时不时就要放下手里材料,双手捂到唇边呵口气。
    烛光清瘦,呵出的白雾很快消散,那浅浅淡淡的暖似乎并未出现过,周身四外仍然是寒意漫漫。
    手指通红,有些木木的麻,似乎还有些肿。
    心尖漫起涩涩的苦。
    没关系的……
    冻不死人。
    她并不觉得委屈,真的,以前习惯了的,一张只铺了凉席的单人硬板床她睡过整整两年,白水煮面连吃过几个月,什么苦没吃过?这点冷算什么……算什么……
    可不知为什么,眼睛里有热热的滚烫的东西流下来,手疼的没有办法忽略,心脏像泡在冰水里,她整个人像这寒夜一样冷,没有什么能暖她,没有谁愿意暖她。
    阮苓苓想,人类还真是脆弱。由俭入奢易,由奢入俭难,她明明是根野草,什么都受过的,为什么现在连这点苦都吃不了?怎么就变得这么娇气了,对得起她的名字吗?
    眼泪‘啪嗒’一声掉在尚未完成的毛笔上,软软笔毛洇湿了一小片,丑陋的就像此刻自怨自艾的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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