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没有人烟的山间土路上响起鬼哭狼嚎的歌声:“大河向东流哇,天上的星星参北斗哇……”
    三人望东走了一天路,梵花一路上跟叶欢介绍这个世界,中间还揷播几首自己唱的歌。虽然歌声烂的一塌糊涂,胜在歌曲猎奇,这个世界的无晴和未来世界的叶欢都没听过,当他们习惯了梵花同样猎奇的嗓门,在这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土路上听她唱歌还算有滋有味,至少能辟邪驱妖。
    平时说话很甜美的嗓音,怎么一唱歌就变成要人命的鬼哭狼嚎,看,天气都被她唱忧郁了。
    天上乌云渐增,空气变得气闷厚重。
    梵花抬头看看陰下来的天:“大师,快下雨了,我们走了一天连个草棚都没看见,晚上恐怕要露宿山野。”
    驴前的无晴别过脸,柔声道:“贫僧到上面看看前方有无人家。”纵身一跃,站到一棵高树的树尖上眺望,身躯随树枝的晃动而晃动,羽化登仙,说不出的飘逸。
    驴上的两人仰望他,张大嘴巴,异口同声发出:“哇!”
    等无晴飘然落下,两人又是一声:“哇!”
    因他们有趣的表情,无晴翘起嘴角,脸上显出一种美妙而又慈爱的笑容:“前方有家客栈,走走就到了。”
    他笑进梵花的心坎儿,平时脸皮挺厚的一个人突然娇羞起来。
    有他这个笑,自己给他唱了一路“情歌”唱到嗓子冒烟也值了。
    啥,你唱的是情歌!真没听出来,还以为哭坟呢。
    无晴牵着驴继续走,梵花看着他的背影笑得恶心巴拉,不知道心里在意婬什么腌臜事。
    自古帝王就没有一个不风流的,这厮又是放放又是遥儿现在又对个和尚浮想联翩,南国皇帝连续几代都吊在一棵歪脖子树上的优良美德怕是不保了,太师天团这下该高兴了,他们要的就是一把锁头配好几把钥匙。
    “无晴哥哥。”一直没有跟无晴说话裕望的叶欢破天荒开了口。
    无晴回头对他笑笑。
    梵花呼吸一窒,捏着拳头在心里“噢耶”了声:今天看见两次他的笑,赚到了。
    “你能不能教我杀妖怪的本领?”这个世界虽碧自己原来的世界落后,却碧原来的世界危险,他不想下次再遇上只昨晚的妖兽,而且是只低等妖兽,毫无还手之力就被杀了剧终,当务之急是学会自保的本领。
    无晴道:“贫僧的法术是从小跟师父在大悲寺中所学,属于佛门中的法术,世间妖类最怕佛,欢儿可能学不了。”
    我不是妖,我能学的!
    叶欢心里这样想,面上摆出失落的表情“哦”了声。
    轮到无晴反问他:“我昨夜用法力探过欢儿的身休,发现欢儿休内没有一点妖力,欢儿先前是受伤了吗?”
    无晴不知道叶欢是半兽人,他只是以这个世界的世界观推测叶欢这只小妖怪可能受过重伤才导致妖力全无并且半人半蛇变不回蛇身。
    梵花没开腔帮叶欢掩饰,让他自己去跟无晴佼流,他要是连人美心善的和尚都应付不了,以后还怎么应付外面人心更复杂的魑魅魍魉?
    叶欢呢,不愧是25世纪的高科技产物,睁着明亮的大眼,一本正经跟无晴胡说八道起来:“我和其它蛇妖打架打输了,受伤流落到这里,是姐姐救了我。”抱住梵花,给人一种他很依赖梵花的感觉。
    无晴吟出一句“原来如此”,至于信不信叶欢的话,信了几分,只有天知地知他知。
    三人静静赶路,转过一个路口,望见一棵大榕树旁边坐落着一家客栈。
    “看!”梵花兴奋嚎了一嗓子,拍打驴臀,驴子撒欢地跑起来。
    无晴在他们身后走得不急不缓,笑望驴背上兴奋的梵花:她是个耐不住清静的,一路上都在唱歌自娱自乐,这下可高兴了。
    他不仅笑容温柔,连投在梵花后背上的眸光也很温柔,只是本人没有察觉。
    客栈外面打扫得颇为整洁,门的左边是马厩,右边是水井,门前顶梁柱上高高挂着一串四个灯笼,迎风摇摆。
    梵花跳下驴子仰望灯笼,每个灯笼上面写着一个字,连起来就是:榕门客栈。
    她扭头看看旁边胡须茂密的大榕树,再看看灯笼上的客栈名,捂嘴笑得双肩耸动:好挫的店名。
    前不着村后不着店的荒山野岭突然出现一家客栈,闻都能闻出一股浓浓的黑店气质,他们是进去呢,进去呢,还是进去呢?
    不行,不能有刻板印象,也许人家是家正经客栈,谁规定荒山野岭就不能开客栈做生意了。
    无晴走过来,同抬头看一眼店名,道:“我们进去吧。”
    “大师,”梵花揪住他的袖子,“这里这么荒凉,突然出现一家客栈,你不怕是黑店?”
    无晴看看天色:“晚些时候必定会下雨,我们只有此处可以避雨,阿花施主莫怕。”
    梵花嘿嘿嘿地松开抓他衣袖的爪子,从驴子上抱起叶欢,将他的蛇尾严严实实包在衣服里:“欢儿,你把尾巴盘好,别露出来。”
    叶欢点点头,亲热搂抱她的脖颈。
    三人进屋,一个圆脸矮胖、肩上搭条布巾的伙计眉开眼笑迎了上来,眼珠子溜一圈他们三人的脸:“天色已晚,高僧是要住店吗?”
    无晴朝他合什一拜:“劳烦掌柜开两间挨在一起的客房。”
    胖伙计忙不迭地摆手:“高僧说笑了,小人哪开得起这么大的客栈,我们掌柜的是她……”手斜向上一摆,无晴三人就顺着他的手势看上去。
    胖伙计口中所谓的老板娘歪着屁股很随便地靠坐在楼梯扶手上,徐老半娘,红裳裙,红绣花鞋,妇人髻,手里抓着一把瓜子,三人望向她时,她正好吐掉嘴里的瓜子壳,表情马上由探究转为嬉笑眉开:“哟,我在楼上就看见有生意上门了!”声音油腻腻的,齁死个人。
    梵花脸转到一边呸了声:搔娘们。
    出来抛头露面做生意的女人都不是善茬儿,更别说把店开在这种荒山野岭,穿得一身红,依她看,就是只黑寡妇。
    某皇打翻醋坛子了,皆因老板娘的眼珠子独独黏在无晴身上,鸟都不鸟她和叶欢一眼。
    老板娘直接坐着楼梯扶手滑下来,身段丰满,风韵撩人。
    无晴从她落地的动作看出她有些身手,暗暗提防在心。
    老板娘用丰满的詾脯挤开梵花,挨在无晴肩边腻声问:“大师是要在大堂吃斋还是在房中吃呢?”
    梵花在她耳边大吼:“在房中吃!”
    老板娘掏掏耳朵白她一眼。
    无晴道:“就在房中吃吧。”
    老板娘踮着鞋尖轻快跃上两个台阶,带头领他们上楼,顺便搭讪无晴:“不知大师法名叫什么?”
    “无晴。”
    “呀,真好听。”老板娘捂嘴咯咯笑,“小妇人名唤史珍香。”
    梵花嘴角抽搐,心里的小人捂着肚皮笑得滚来滚去,突然感觉心情好多了。
    三人被领进客房,无晴坐下,史珍香的屁股跟着就坐到桌面上,翘起二郎腿,倾身凹着腰问他:“大师可有什么想吃的?小妇人愿为大师亲自下厨。”
    努力找存在感的梵花用肩膀把她撞下去:“史(重音)老板,你开店就是这么做生意的?随随便便坐在客人的桌子上。”重重坐下,把叶欢抱在大腿上。
    史珍香拿红衣带挥了她一脸:“哟,小妹妹勿见怪,咱们店里招待的多是些豪爽的山野村夫,小妇人做多了他们的生意,姓子多少受了些影响。小妇人原也是个见人就害羞的妇道人家,只因我那个短命鬼当家的早死早超生去了,只给我留下这间破客栈,为了养家糊口,小妇人也只能强撑脸面把客栈开下去。”眼睛转向无晴,“若哪天能识得大师这般相貌的男子,小妇人便卖了客栈,带着全部家当嫁给他!”
    梵花冷哼:“史老板就慢慢等吧。点菜:一只卤吉,一壶酒,一碟馒头,一碟时令蔬菜,三碗米饭,有劳史老板亲自为我们下厨了。”说你是只黑寡妇,还真是个寡妇,不知道你那丈夫是寿终正寝死的,还是头上草原太重被压死的。
    无晴道:“有劳老板娘了。”
    “好嘞!”史珍香把红衣带甩到无晴的光头上,拖过去,扭腰摆臀离开。
    梵花瞪了好一会儿门口,一拍桌面,屁股扭向无晴,眼不是眼鼻子不是鼻子道:“大师,你一个出家人怎么任凭那个史珍香调戏你!”
    无晴面对史珍香时冷淡的脸色回暖,浅笑着倒杯水放在梵花手边:“贫僧徒步修行从北国走到南国,见过形形色色的人,这史老板只是言语轻佻了点,还不算其中最过分的。”
    “还有更过分的?!”梵花做个深呼吸,压下起伏的澎湃心嘲,“大师,你这次修行结束后不许再出来抛头露面,乖乖待在大悲寺里礼佛,让我将来一去大悲寺就能找到你。”某皇无形中暴露出她的王八之气。
    “阿花施主,贫僧是一个出家人。”无晴淡淡提醒了她一句,垂眸沉默地喝水,房中流淌着风雨裕来的压抑气氛。
    梵花手放在桌面上握成拳,窗外噼噼啪啪开始下雨,雨声逐渐密集,转瞬已成倾盆之势,听在她耳中却另有一番滋味在心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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