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些旧朝余孽行刺都这么儿戏的吗?这个脑子杀鸡我看都费劲儿。凭什么认为朕比较好杀,难道朕身边的人看起来都是酒囊饭袋吗?”十六岁的她向四十岁的北皇绽放一个虚假的、纯真的“我一点都不生气”微笑,说话内容却任谁也听得出不忿和不服气。
    大家都是皇帝,她汝皇有神奇的小鸟,我南皇身边的男人身上难道就没有“小鸟”了吗!
    每一条在床上都很神奇好伐,每一条的主人都厉害爆了好伐,凭什么觉得我好杀!
    刺杀我南皇可以,觉得好杀才刺杀我南皇不行!
    既然选择当刺客,就该有上西天的觉悟,小瞧我南皇的人都死有余辜!
    四十多岁的北皇看着小姑娘狰狞的假笑,想象她是一只充满气的圆滚滚的河豚。
    想安慰她一句“你其实没那么弱”吧,又顾忌到由强者来安慰弱者,语气把握不好,很容易会被误会成自己是在说反话寻她开心。
    感觉自己这时候说啥安慰的话都像在欺负人小姑娘,真该带白相过来,他对付小姑娘的邪门歪道最多。
    白相:老板谬赞,新年第一个比心。
    啊,北皇内心的自己捶了下手心:朕知道怎么安慰自尊心受伤的南皇了!
    “长盛帝,”他磕巴地问,“七弟……去了……你们南……南国,你打算……册封他……什么等级的……妃子?”
    梵花仿佛当头挨了提神醒脑的一棒子:大叔这这这……这是同意嫁弟弟了?!
    连忙端正坐姿,表情诚恳地说道:“朕准备纳无晴为贵妃。当然当然,朕知道很委屈无晴,只不过再往上就是皇后,而朕的皇后是皇兄御赐,朕十分敬爱他,我们夫妻间的感情也很深厚,所以只能委屈无晴嫁来南国当个贵妃。”
    殿后听墙脚的齐放心中有说不出的舒坦。
    北皇点点头表示理解,又问:“昨晚长盛……帝身边另……另一个……男子是?”
    长盛帝和该男子一晚上卿卿我我,跟自己的皇后倒是发乎情止乎礼,不像感情深厚该有的样子。
    梵花故作尴尬地笑了笑:“他是朕的一个红粉知己……呵呵,红粉知己。”说得模棱两可又暧昧,误导听者将遥爷想成是她的“小蜜”。
    北皇听完果然陷入“同道中人,我懂你”的沉默。
    试问哪个皇帝不会养几个赏心悦目的“宠物”?也就是奇葩的南国皇室连着几代都吊死在一棵树上,好在最后剩下的这个脑子终于“正常”了。
    说实话,长盛帝搞一女嫁多夫这种伤风败俗的丑事是要被浸猪笼的,好在她是皇帝。
    所以说垃圾只要放对了地方,都能变废为宝。
    当然,他不是在映射长盛帝是“垃圾”。
    最后,北皇终于说出某句让某皇心心念念的话:“朕同意……和长盛帝……结这门亲。”
    梵花内心百花齐放,群鸽飞翔。
    先别飞翔,人家话还没说完:“至于聘金,朕会让礼部罗列一份单子出来。贵国时运不济,朕也不是个狠心人,会让礼部按皇室嫁公主的最低标准来收取聘金的。”
    发现没有,谈到钱,他说话贼溜,一点不磕巴。
    梵花傻眼,内心所有辉煌的画面在真金白银面前迅速枯萎:“聘……聘金?还……还要聘金啊?”
    发现没有,谈到钱,她就磕巴了。
    北皇理所当然地:“是啊。”
    不可思议地斜睨对面一脸尬笑,怎么看怎么穷酸的南皇:不会吧,平民百姓嫁女儿还要三媒六聘、凤冠霞帔,她一个皇帝居然想空手套白狼!
    没钱还想迎娶美娇郎?想多了吧你!
    对,想多了吧你,快把刚才的红包上交给国库。
    话分两头,叶欢出门散步,专捡不起眼的僻静边角走,以避开北国皇宫忙碌喧嚣的大年初一。
    宫道两旁的墙根堆满积雪,中间的石板道不久前刚被宫人扫过,没多久又新添上一层薄薄的积雪。
    叶欢踩着石板的积雪走过斑斑点点往下飘落的雪花幕帘,那么沉静从容,仿佛冬日午后的雪莲花。
    驻足,抬头仰望天空。
    寒冷空气经过呼吸道的加热,排出体外,遇冷凝结,变成一团在唇边集结的白雾,最后在冬日聊胜于无的太阳花中消失无踪。
    收回头,又呼出一团白雾,自言自语地:“讨厌冷,讨厌这具怕冷的身体,讨厌杀人的时候天气这么冷,杀完就马上回到姐姐温暖的身边吧。”
    不张口的时候精致的脸蛋平平静静不起波澜,一张口就是让人竖起头发丝儿的狠话。
    话分三头,汝国行宫,班若撑着下巴在安静看书。
    听学渣说,大年初一就积极学习的人未来一年会喝凉水塞牙,打哈欠闪到腰,放屁砸脚后跟,总之祸不单行。
    净颇镜被他收在体内的灵虚中,镜中有个偶尔客串镜灵的长期租客——阿镜。
    这位租客住久了,现在有点儿占山为王、找不清楚自己定位的趋势。
    待在镜中的时候就是镜中的王者,让他很难对付。
    至于贵为凤凰法器的净颇镜为何如此听命于阿镜,他至今没有研究出来。
    从前施法仔细检查过阿镜,探出他灵魂深处有点微弱的凤凰气息,这是唯一能解释净颇镜跟他亲近的原因。
    近来又出现另一个得到净颇镜优待的人——南国女帝,那个误以为跟她有肌肤之亲的人是他的女人,那个昨晚“喝凉水塞牙,打哈欠闪到腰,放屁砸脚后跟,总之祸不单行”的女人。
    班若换了个手掌撑着下巴,心想反正她要真的命丧刺客剑下,九命猫也能让她重新做人。
    九命猫把命过继给她,让她可以多活好几辈子,所以才被她那么宝贝,要是凤凰的浴火重生技能也能拿出来共享,她是否也会对我另眼相待?
    之前在大悲寺虽然有动过杀她的念头,也付诸了行动,可她最后不也没死成嘛。而且我是真的不知道怎么帮她弟弟把蛇尾变成人腿,又不是故意不帮她弟弟,干吗每次见到我就跟见到仇人一样的剑拔弩张?
    强人所难的是她,生气给我脸色看的人也是她。
    班若嘟着脸默默细数南皇差别对待他时的累累罪行,些许委屈的神情从冷冰冰的脸上一闪而过,这种错位的不协调感让他看起来有点可爱呢。
    明人不说暗话,昨夜刺客刀尖指向她的那一瞬间,他感到自己的心脏被一只无形的大手用力一捏,后劲迅猛,让他护送女皇回来后彻夜辗转难眠,想象着也回到行宫的她被吓得痛哭流涕的惨状。
    和她结怨在前,她被吓哭,自己心里应该感到痛快才对,感到的却是不该有的不痛快。
    鸟类的脑结构处理不了太复杂的人类情感二进制,所以自己为什么会感到不痛快,他查了一早上书也没查出个所以然来。
    净颇镜中某位记性不好的长期租客一声不响飘了出来,碍眼地在凤凰眼皮下飞来飞去:“喂,我要去找小皇帝玩,要一起吗?”
    班若眼底闪过一抹不自然的心动光芒,回答的话却是:“你以后都不许去找她。她身边有好几个法术高深的厉害角色,你打她坏主意的时候万一被识破行迹,单打独斗他们可能不及你,联手起来可有你好受的。要是被他们打得魂飞魄散,我一点都不会为你惋惜,只会谢天谢地自己的耳根子终于可以清净了。”
    阿镜嗤笑:“想去就说去,不想去就说不去,一句话的事儿,长篇大论只会让人慢慢品出你的言不由衷。呐呐呐,你自己说不去的,那么,拜~”
    班若瞬间移动到门口,仰望空中飞远的光点密语大吼:“不准再变成我的样子!”
    脑海响起阿镜漫不经心的声音:“以为我多想变成你的样子?她一看见你就生气,都没法好好说话,以后不变成你了。”
    她一看见你就生气……这句阿镜用无所谓态度说出来的话,却像锥子一样刺痛了班若的心。
    现在是白天,又下着小雪,雪花片成为浓缩成豆大光点的阿镜的完美掩护,让他可以随意横穿皇宫的任何角落。
    然后被他看见地面上散步的欢少,想着反正不赶时间,先跟踪这个眼熟的小孩儿玩玩。
    梵花带欢少去找凤凰的时候阿镜在净颇镜中见过欢少,时隔多天,无限失忆的他居然还能眼熟他,多么励志的进步!
    地面上的小孩儿突然驻足,抬头仰望天空。
    空中的阿镜以为真被凤凰的鸟嘴奶中,被小孩儿发现了行迹,赶紧飞到砖瓦的积雪上不敢轻举妄动,直到看见小孩儿又若无其事地抬起步子。
    欢少看似无所事事地雪中漫步,其实走的路线目的性很强,散步到最后竟散到了北国关押昨晚刺客的地牢。
    所以你们知道他大年初一要来杀谁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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