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说,你这急的是哪一出?”岳西看着赢素的脸色端详了好一阵才身子往后一靠拧着眉问道。
    “朕是……”赢素声音高了些,但一对上岳西严肃的表情他的声音马上又小了:“我是怕你出事!”
    “嘿嘿!”岳西探过身子伸胳膊搂住了他的肩膀笑道:“我能出什么事儿?你看看刚才那一房人……”
    “你知道韩相的腿是如何废的?”赢素截住了她的话头轻声说道。
    “韩相的腿……”岳西又皱上了眉头:“难不成是静王给砍断的?”
    岳西对于自己这一世的父亲没有一点亲近感,因此关于他的一切也毫不关心。虽然早就看出韩其的腿脚行走不便她也没有向母亲打听过原因。
    “那年……”赢素凝神想了想才接着说道:“我父皇病的不能打理朝政便去了行宫养病……”
    岳西搂着他的手臂僵硬起来,连身子都不由自主的坐直了:“行宫?华盖山上的行宫?”
    “嗯。”赢素低了头。
    那不正是韩月夕与他大婚那年么……岳西失神的想到。
    “娘子,我不愿说这些……你难受了,我的心里会更难受。”赢素轻声说道。
    岳西收回手臂在左胸上捶了几下:“这由不得我,你接着说吧。”
    赢素抬头看着她。他知道这心痛由不得她,娘子的身子里住着两个魂魄,那是她的前世今生……
    “怎么?”感觉到他的目光,岳西停了捶胸的动作望着他。
    “就是那年,静王劫了一位藩商的货物,那商人气不过便告到了衙门,而接了报案的官吏自是不敢到静王面前去讨要东西,那告状的商人又有些背景,乃是藩国贵裔,官吏便把此事禀告到了韩相那里。”
    “那个时候他就是丞相了?”岳西插嘴问道。
    “是。”赢素点头:“我父皇继位后韩其就担了丞相一职。”
    “也算是青年得志。”岳西淡淡地说道。
    韩其不想因为这件事影响了和藩国的邦交关系,权衡一番利弊之后亲自去静王府讨要那批被抢的货物。当时青春年少的静王用的也是那句话搪塞他:“丞相大人自可到本王的府里去搜,若是没有搜到您要找的东西,还请给本王一个说法!”
    韩其敢去静王府找静王当然是胸有成竹的。他早就打探到了那批货物的藏处。
    听了静王的话,他当即带了人去了静王的别院。
    结果就在他才迈步进了那处宅院,整座院子便发生了爆炸,韩其虽然没有丢了性命却被炸得双腿成了残疾……
    “那院子里的火药是在地下的?”待到赢素把这段旧事粗粗讲了一遍之后她才问道。
    “嗯。据他说是在地窖里存了些过节放的烟花爆竹,没想到在这个时候失了火。”
    “哼!骗鬼吧!哪有这么巧的事儿!”岳西冷笑出声:“他胆子可真大啊,连当朝宰相都敢往死里整!”
    赢素没有回岳西的话。
    当年,都在风传他父皇与韩其有染。而韩其能够一举坐上相位也是因为这层关系。因此在朝堂上有些身份地位的官吏私下都是看不起他的。
    静王身为赢氏皇族的正经亲王,更不会把皇帝身边的这个‘男宠’般的丞相当回事儿!
    于是这场官司打到了已经数日子等死的先帝那里,也是不了了之。
    “出了这么大的事儿,把当朝丞相的腿都炸残了,你父皇就没管管?”岳西吸了口气,越想越觉得老皇帝不应该不管啊,就算他当时只剩了一口气,静王做的事都是不可饶恕的,任其嚣张下去一定会更加的无法无天!
    “我父皇……那时病的厉害……”赢素轻声说道。
    “他只是不愿管而已。”韩月夕那个时候已然被赢素留在了行宫,对于那时的记忆虽然模糊,可岳西却知道先帝虽然病重却还没有到精神糊涂的地步,他放任了静王的行为定是有他自己的考量!
    “父皇的心思我揣度不出。”赢素握住了岳西的手,两个人的手掌都是冰凉的:“为夫说这些只是让娘子明白静王绝非善类,我怕你被他伤到!”
    娘子猜得不错,当时父皇确实没有替韩其出头。原因也是因为二人之间的关系。
    他封了韩其为相,朝中官员已然颇多微词,若是再为了这件事治罪自己最小的兄弟,那,无论这件事韩其做的对不对,都会被人家说成是受了皇帝的袒护!
    “你父皇许了韩相什么才让他这么多年都没有去找静王的麻烦?”岳西沉默片刻之后问道。
    “呵呵!”赢素低头一笑:“你啊……”
    娘子的心细如丝,简直到了不好糊弄的地步,他掐去很多细节没有讲,她还是听出了问题。
    赢素惊讶于她的冰雪聪明,又有些自得:好在她是我的娘子!
    “我父皇把大昭的一套兵符交给了韩相,并且允他在伤愈之前不用上朝。”
    “原来是这样啊……”岳西若有所思的点点头:“难怪他一直在家里还操控着大昭的兵权,他的腿伤一辈子也好不了了,也一辈子不用上朝。”
    “可话又说回来,你父皇怎么如此信任韩相呢?随手就把兵符交了,还把自己的儿子也挂在了他的名下,两口子之间也不过如此了!”岳西撩起了帘子往外看了看:“这车怎么还在这里?”
    “咳咳!”娘子的一句无心之语竟说到了点子上,赢素只得干咳几声掩饰自己的尴尬。
    自己的父皇与韩相关系近到什么地步他不得而知,但先帝驾崩前确实亲口对他说过:只要是我赢氏的江山,韩其必不会生了二心!
    “你父皇心真大!”岳西撇嘴摇头顺便对着外面喊了一嗓子:“走不走啊?”
    “房顶上不让待,热闹看不着,三更半夜的在树林子边耗着干嘛?”
    他们夫妻两个人的侍卫挺有规矩,俱都是只听自己主子的话。赢素不说话,岳西就是发了脾气也没用,马车依旧停的稳稳当当。
    “走吧。”赢素开了口,马车果然走了起来。
    “不对啊……”及至上了大道岳西还从车窗里探出去往后张望着。
    “怎么?”赢素也凑过去,只是小小的一处车窗被她堵得严严实实,他什么也看不见。
    “咱们说话这么大的声,有在树林子边停了不短的时候,庄子里的人是睡死了还是喝晕了?怎么一点动静没有呢?”
    “这里赢绯安插了不少人。”赢素淡淡的说道。
    “那你还紧张什么啊?”岳西猛地回头正好和贴在她身上的皇帝陛下脸对了脸。
    两人同时一怔,又同时嘟起嘴往对方唇上凑了过去‘啵’地亲了一下。
    亲过之后岳西马上补了一拳在他的手臂上:“问你话呢,发什么骚!”
    “呵呵!”赢素低头轻笑道:“娘子才轻薄了为夫便不认账……”
    “……”岳西抬眼看了车顶……
    “我不放心。”赢素又抓起她的手说道:“朝里的事情牵一发而动全身。当年我父皇为了大局便没有保全韩相。但娘子若是……”
    他扭头看向别处,几不可闻的叹了气:“岳西,你是我的软肋,我做不到父皇那个份上,谁敢把手伸向你和孩子们,我一定会杀了他!不计后果的杀了他!”
    “我知道了。”岳西低头看着两人十指交叉地窝在一起的手轻声说道:“以后在遇到相同的事情我会与你商量,今天是我鲁莽了。”
    “知道错了?”赢素转过身子歪着脑袋看她,要笑不笑的。
    “你想说什么?”岳西顿时警觉起来,总觉得皇帝陛下又起了歪心思。
    “回去给为夫烤兔子……”
    “嗨,就这点事儿啊……”岳西松了口气,没等他说完就点了头:“我伺候您,成了吧!”
    结果就听见皇帝陛下那句话后面还有一长串的内容:“回去给为夫烤兔子,用过晚膳之后你还要与为夫一起沐浴,今儿晚上我们……”
    “你怎么这么多事儿啊……”岳西傻了眼,暗暗后悔自己答应的太快!
    “娘子好好想想吧……从清明到现在,你冷落为夫多久了?”赢素嘟着嘴委委屈屈的说道:“我们不是说好了再添个小公主么?这事儿不能再拖了……君无戏言呐……”
    ……
    “陛下,静王求见。”
    赢素抬起头来与站在书案前的赢绯对视了一下:“宣。”
    皇极殿的殿门打开,身着朝服的静王提步走了进来,站在书案前对赢素行礼道:“陛下。”
    “王叔请起!”赢素屁股离了椅子微微欠身算是给了长辈面子,他抬手道:“坐下说话。”
    静王道了谢,半个屁股虚坐在方才赢绯坐的椅子上,先捋了捋颌下一把长髯。
    静王岁数不大辈分不小,是皇帝陛下的小叔。
    该小叔很有自知之明,知道自己面嫩没有威严不能服众,因此从十四五岁生了胡须之后便留了起来,如今他才到而立之年,在政务上虽然毫无建树,却在养胡子上总结出了一套心得,已经让人代笔写了几篇关于歌咏美髯的文章!
    “王叔。”见他坐下,赢绯过来见礼。
    “绯儿也在啊,呵呵!呵呵!”静王端着架子,单手捋髯慈眉善目地对着赢绯点点头,完全是老一辈对着小一辈说话的派头:“正好,王叔家里出了点新鲜事儿,正想和陛下说说,你也听听新鲜不新鲜!”
    “哦?”赢素的眼睛一直落在静王捋来捋去的胡子上,唯恐他掉毛落一地……
    “今早老臣在郊外的庄子传来消息,说庄子水井里长出海白菜了,并且长得颇为茂密,井里井外都是此物连井水都看不见了……”
    静王说话的时候眼睛看着赢绯,精光闪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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